第三十五章 活不下去了
快春节了，尹杰一边忙着和S国团队商量下一年度的员工培训计划，一边和总部财务处的Estelle讨论明年的工作目标和预算，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从LS的备用经费里再争取出一部分来放到LS中国。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宁昊然和尹杰去年工作的重点在于和LS续约，成功续约以后LS的年度预算已经通过州政府审核了。今年LS中国的预算比较少，现在不想法子争取那3个月的滚动备用预算，再想调整就只能指望今年六月中旬的年中会议了。
正忙着在E-mail上讨价还价，尹杰却突然接到了林权打来的电话。
林权邀请她中午一起吃饭。
地点：公司附近的饺子馆。
来到了餐馆，还隔着玻璃尹杰就看到林权一个人坐在窗边发愣。
她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发现对方还恍然未觉继续沉浸在不知为何的思绪里，眉头皱得很紧，面色凝重。
尹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林权惊觉后马上堆起了一脸的笑容，热切地请她坐下，递上菜单让她点吃的。
尹杰现在对这家店的酸菜猪肉馅饺子情有独钟。饺子很快就端上来了，她稍稍客气两句就开始动筷。东北酸菜和猪肉的搭配真的很绝，细嚼慢咽之下滋味香浓又爽口。
她没有询问林权找自己的原因，她知道对方会主动开口。果不其然，没几分钟林权就讷讷地开口了：
“Evita， 我想我可能马上就会离开宁氏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惶恐和无限委屈，她停下筷子，喝了一口手边的矿泉水。
“我简直活不下去了！”林权的脸涨得通红，“你说说，他好歹得给我一条活路吧！”
“哈？”她吓了一跳，抬眼狐疑地打量他。
一番解释后才明白，这还是新办公室装修这个项目出了事儿。在林权接手装修项目之后，通过与供应商的沟通，宁昊然终于确定了尹杰确实没有接受对方的任何好处，Christina的相关怀疑是无中生有。但因为这事儿，宁先生对员工吃回扣一事提起了小心。近来装修过程中有一个环节出了点问题，林权出于保证质量的考虑，严格要求对方返工，因此工期必将有所延误。因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林权自己以为），属于他可以全权做主的范畴（还是他自己以为），林权就没向宁先生汇报此事。可事有不巧，前些天宁昊然带着几个朋友的人去办公室工地巡视。如果严格按照施工计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工了。尹杰猜宁昊然此行应该还是想向友人炫耀一下新办公室颇具艺术气息的装修。这一去就发现了工程质量问题和工期延误的问题，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依然是林权自己认为），说清楚了就行。宁昊然可能觉得让他丢面子了，当即向在现场的供应商负责人发难，强烈表达了不满以及扣款或者索赔的意向，然后就从对方口里听说林权已经收下新款iPhone做为补偿... ...
宁昊然回到公司后就把林权叫过来大骂了一顿，要求林权“说清楚”。可无论林权怎么解释，他还是让他“说清楚”... ...
林权真心觉得自己冤枉。别人经手工程项目那回扣都是按百分比收取的，他这就收了一部手机，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我负责任有错吗？如果我没有责任心，那发现质量问题我也可以不要求返工，最后墙漆一刷谁都不知道。那样我还省事了，既不会延误工期，又不会惹得一身骚！现在怎么解释都不听，还不断要我‘说清楚’，就为了这么一点事？快逼死我了。”他愤愤地说。
“那你好好想清楚他的要求，再好好向他解释啊。你对老板这么急躁啊？”
“我原原本本解释了，但是根本没有用。”林权神色黯然，“我都不知道他想要怎么样！”
“他怎么说的？”
“他问我，如果要求对方赶工是不是会累死人？如果及时向他汇报是不是会累死人？如果采用正规渠道和对方谈判是不是也会累死人？”
尹杰笑了笑。很好，这非常的宁昊然。
“最后他问我，是不是给我的工资太少买不起iPhone，问我需要加多少工资？”
尹杰想了一下，有点无语。宁昊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位怎么还不明白呢？深刻检讨，把自己的错误列出来，好好保证以后不再重复犯错，拿出解决方案。其实这时候宁昊然在乎的并不是工期延误和工程质量，他最在意的其实就是两件事：1） 为什么不及时汇报？以及2） 为什么收受对方的“补偿”——那部新款iPhone？
说来可笑，已经拥有那么多年工作经验的林权，居然连这种话都听不明白。还希望对方“给一条活路走”？他再这么下去，谁跟他合作都会没有活路可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因为这个想提出辞职？” 尹杰清冷地问他。
“不是的，你误会了Evita，我其实不想辞职的。虽然到宁氏的时间不长，可我真的喜欢这里的工作，无论演出还是LS我都喜欢... ...当然我更喜欢LS。可我觉得宁先生很快会让我离开。Evita，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尹杰默然。整件事的关键点就那么几个：一是没有及时沟通，既然知道宁昊然对这个项目上心就应该及时保持沟通，被剥夺知情权的老板是超级可怕的；二是自身定位混乱，林权接手这个项目以后，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以为自己可以完全做主，他对宁昊然是有什么样的误解？三是接受对方的贿赂，这应该是最让宁昊然生气的。他手下的员工居然因为一部新款手机就被收买，从而背弃自己站到了对方的立场上去，帮着对方欺瞒自己... ...这已经涉及到原则问题了。
因为林权这种遇事拎不清的思想缺陷，尹杰一度非常小心把他和客户隔离开来，唯恐不知何时他突如其来地给自己捅出一个大篓子。他这缺陷相信其他部门的leader也都有所察觉，因此各部门都选择把他踢出团队，毕竟谁都不愿意随身带着一颗不知何时爆炸的炸弹。
尹杰看着这个已经成年的“大男孩”，有点可怜他，但她并不愿意帮忙，因为自己的团队不需要他。
“其实趁现在这个机会你也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工作规划。说实话，宁氏的压力确实蛮大的。”
“我不介意压力，压力让人产生动力。压力能帮助我成长！”
看看，还是这样，动辄通篇口号满嘴大道理。可他真的明白这些话代表着什么吗？
尹杰想了想，觉得这个坏人不能自己来做，还是先糊弄过去再说。
“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宁先生说话不客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说狠一点也是为了点醒你吧？你想想看，你会为一个人毫无希望的人浪费精力浪费口水吗？”
林权的脸上慢慢泛起光亮，渐渐有了笑影。尹杰惊奇地发现，他居然真的相信了自己的一套说辞。
这样也好。
尹杰毫无心理负担地享用了美味的饺子。结账的时候林权抢着付账，尹杰稍后还是把自己的消费转账给了他。
工作已经很忙，需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很多，她不想再与此人有一点牵扯。
... ...
今年的春节放假七天，为了多点时间陪陪父母，也为了避免春运期间的拥堵，尹杰直接申请了年假提前回K市。两人商量后，何宇新今年决定呆在帝都陪着何家的父母、祖母。
在候机室里，尹杰又接到了林权的电话，她接通以后简单告诉对方马上就要登机，林权随即礼貌地挂断了。
尹杰有点不敢相信地瞪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随即意识过来不禁失笑。她最后给老公发了短信就关掉手机，把它收到双肩背里。
宁昊然生气起来虽然说话刻薄了些，可他基本上算是个讲道理的人。尹杰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装修项目移交给林权的时候，工作计划表和项目会议时间安排都一并移交过去了。如果林权没有经验，最省事的也最不会出错的办法就是按照既定计划来操作。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既不遵循计划按时汇报，又在例行通报时偷工减料。还有，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把项目工作内容划归他自己“独立决策范畴”？要知道，他目前只是一个项目助理，而且还没有通过试用期。
不过还好，一切都快结束了。不到两个月的共同工作经历，已经让尹杰倍感疲惫。或许这就是Christina事件给她带来的影响，下定决心之后，她已经没有兴趣再为这个“长不大的男孩”耗费哪怕一丝的精力了。
这一次，宁昊然真的帮了她一个大忙。否则，她可能还真是头疼该怎样让林权离开LS团队。
尹杰在登机口附近的店铺里晃晃悠悠闲逛。在食品店里发现了侄女喜欢的茯苓夹饼，那孩子最喜欢拿着这个边吃边玩了。她随即选了几个口味打包带走。
她的心已经飞到了K市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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