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想试试
宁少益也很是好奇，于是竖起了耳朵。
朱砂笑着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叮嘱我和公子日后出去小镇的一些事情。”
顾薪辰也不怀疑，笑着说道：“沈先生真是有心了，日后出了小镇，再不济也有叔叔他在，虽然皇家最是无情，但怎么说叔叔也不能看着咱们死在路上。”
这句话虽然直白但却有理。
于是朱砂甜甜地笑了。
大概这位晋阳仙朝的皇子，永远不会想到，这位甜美可人的侍女，竟然是一条修行了数千年的蛟龙。
就在这时候天空里落下了两片槐叶。
一片落在了顾薪辰的怀里。
一片落在了宁少益的怀里。
那三片槐叶绿油油的，很是好看。
忽然远方一个人影朝着这边奔跑了过来。
夕阳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和破破烂烂的草鞋。
一片槐叶与那人影擦肩而过，如同躲避邪神一般，匆匆溜进了朱砂的怀里。
“韩如星。”宁少益和顾薪辰同时惊呼道。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在这里会与整个龙渊小镇最可怜、贫苦的那个少年相遇。
那个被小镇们习惯称之为扫把星的倒霉少年。
顾薪辰显然是一个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在他们身前停下的韩如星。
“我们要走了。”
他这句话当然不是告别，而是准备戏弄这贫寒少年一番。
“嗯？”
韩如星看了他一眼说道。
“多保重。”
顾薪辰：“你不走？喔，估计你也没有那个资格走出小镇。”
以韩如星这样的根骨和背景，一无是处，什么样的买剑人会带他离开小镇？除非那个买剑人是一个傻子。
韩如星一脸认真：“我会出去的。”
顾薪辰和宁少益笑了。
就像韩如星在说明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一样。
这是一句很好笑很荒谬的笑话。
“我走之后，那间大宅子就交给你了，屋里那些书籍以及不太值钱的东西，你可不要想着偷哟。”
顾薪辰鬼灵精怪地说道。
韩如星摇了摇头：“不会。”
顾薪辰大笑：“连做贼的胆子都没有，单效至此，难怪无机缘可遇，也无出头之日。”
宁少益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他认识韩如星，但却和对方不熟。
从小宁家的良好教育，让他面对这个可怜的贫寒少年，说不出一句讥讽的话来。
……
……
私塾很近。
韩如星穿过小溪和竹林来到了院中。
沈先生推门而出，站在夕阳下，如若画中人，但更似神仙。
“请沈先生救救林万人。”
韩如星来到沈先生面前，“噗哧”一下直接跪了下去，然后磕了几个响头。
这一系列的动作他都很认真，所以磕头的时候很是用力。
额头一下便红肿了起来。
沈先生叹了口气，说：“韩如星，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君子不救吗？”
韩如星红着眼眶：“林万人他是一个好人。”
什么是好人？
那个昔日力大如牛的少年，将小镇里以年龄小为借口无恶不作的顽童们制服的服服帖帖。
会帮孤儿寡母的陆猫家送上河里捕捉的鲜鱼和大虾，山上捉到的野猪和野兔。
会在冬天送给韩如星一些过冬的衣物，生怕这个可怜的孤儿像他亲娘一样冻死在某个冬天。
诸如此类的事情，林万人做过很多。
如果这都不算好人的话，那什么才算是一个好人呢？
沈先生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悲容：“这个世界上不是好人就有好报，我们仍需心怀善意，那搬山人大部分是天生的力量，而不是什么道法，所以他的出手我无法阻拦，否则我现在要镇压他或者杀死他帮你为林万人报仇，只会加快小镇的消散，小镇六千多人的性命比起林万人来说，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韩如星：“我不是要沈先生帮我杀人，只是想要求沈先生救救林万人。”
沈先生蹙了蹙眉头，说道：“说起杀人，我们这些圣人自然擅长，说起救人我沈君宁倒是不太擅长，这一点我连白也那个家伙都不如。”
很显然韩如星并不知道沈先生口中的“白也”是谁，于是显得有些茫然。
沈先生看到韩如星脸上的神情顿时明白了过来，现在的人大多只知道太平真人，却不知道太平真人最开始的名字叫做白也。
沈先生解释道：“太平真人的名字就叫白起，只不过后来坠入万魔渊后，他就自称白三，太平真人呢是他通天之后的道号。”
韩如星：“真人的医术确实了得，连徐姑娘那样的伤势都能妙手回春，那我去求一求真人。”
沈先生叹了口气：“自从白也从万魔渊归来后，便不再是一个好人，如今的他是人族的大魔头，你不知道吗？”
韩如星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救死扶伤算是好人，唯利是图自然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不过饶是如此，韩如星还是一脸认真地说道：“什么事情总要试过才知道。”
沈先生点了点头：“那片槐叶不要轻易用了，将来有大用。”
“多谢沈先生。”
韩如星俯身行礼后，转身朝着私塾外面走去。
忽然沈先生再次开口：“韩如星，其实这个世界上，能够在绝望与黑暗的深渊里还能保持希望，才是真正的希望，也才能看见希望。”
那一刻龙渊小镇穿着破草鞋最贫寒的少年回过头来，在即将消逝的夕阳下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眼怀希望，心怀希望。
……
……
白三仍然时刻怀念着越冬。
“自从那个道姑离开后，天下再没有这般勇敢的女子。”
坐在小镇的一座青山上，白三对着宁启如是说道。
因为宁青青的关系，宁启现在在龙渊小镇内就跟在白三的身旁学习很多东西。
太平真人已经教出了两个通天，是否会教出第三个通天呢？
剑宗最好的修行心法，便是青山诀。
青山如剑，如果能把体内的真元全部转化为剑元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而内门心法青山诀正让所有剑宗内门弟子都做到了。
当然如果是刀修的话，也可以转化为刀元。
例如剑律南山无。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破草鞋的贫寒少年爬上了山头，来到了宁启与白三的身前。
洪老太监站在一旁，安静、恭敬的像一条狗。
宁启睁开了眼睛。
这个穿着破草鞋的贫寒少年他见过。
在进入小镇的那天的城门前。
在小镇守门人聂政身旁的，正是这位少年。
宁启显然没有想到，当初他们嘲笑的卑贱泥泞，今天竟然不卑不亢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卑贱的泥泞正是韩如星。
他是小镇最穷的少年，但却从不自卑。
白三看向了韩如星：“你找我有事？”
韩如星向着白三行了一礼：“真人，我想请你救人。”
白三笑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若是有修行界的人知道，有人竟然去找太平真人，要太平真人救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感想。
韩如星坦诚道：“沈先生说从万魔渊回来后的你不再是一个好人，你在人族眼里是大魔头。”
白三哑然失笑：“大魔头会救人吗？”
韩如星：“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救人，但我想试试。”
白三：“我是人族的大魔头，那么又何必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林万人去得罪不周山和老君山两大势力，虽然这两大势力都不怎么样，但毕竟山主都是八方风雨里的人物，”
八方风雨都是通天。
不周山的山主陈不周和老君山的山主幻千竹那可是让三教圣人都头疼的人物。
韩如星：“我原以为心怀善意，不必权衡利弊。”
白三：“那都是过去的故事了。”
韩如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是不甘。
白三：“你也算沈书生半个弟子，难道不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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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如星：“虽然你不要愿意帮我，还是谢谢你治好了徐姑娘。”
白三：“不用谢，本来就是宁启伤人在先不对，小镇的事情，终结还是要小镇的人解决，给你个提示，如果小镇不消散的话，下一任坐镇小镇的圣人是剑炉欧冶子。”
韩如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就此转身离去。
宁启笑着说：“这个少年第一次在小镇城门处看见，我心里是不屑的，但这一次再见看他的心性，确实很了不起。”
白三：“草莽之中多英雄，寒门总是出状元。”
宁启：“所以这就是真人让我不仅要把自己当人看，而且还要把别人当然看的原因？”
白三：“不只如此，难道你没有发觉这个世界上尘埃里总是藏着很多的东西？”
宁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我在那个贫寒少年上，学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心性。”
他们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亦没有师徒关系。
但坐在青山山崖上，却仿佛比世间任何人都亲近。
……
……
暮色里，徐姑娘正坐在寒院里撸串，一个人看着明朗的星空。
那个平时爱听她唠叨的林万人睡在她昔日昏睡的床榻上，面色一片苍白，命不久矣。
韩如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来。
“怎么样？”徐白早一边撸着串一边抬起头来问道。
韩如星摇了摇头：“真人不准备出手，只是说了如果小镇不消散，下一任坐镇小镇的圣人是剑炉的欧冶子。”
徐白早：“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去找欧冶子，毕竟他跟我父母关系很好，应该会卖我几分面子。”
韩如星：“先生以前说过，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用一次就少一次，不到最后还是别麻烦你动用那个人情。”
徐白早有些恼怒：“先生先生，整天就你家先生，他对你这么好，他那么牛，怎么不帮你把林万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韩如星：“先生有他的难处。”
徐白早平息了一下心情：“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韩如星：“我想再试试。”
他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就像真正的希望。
不错此时他就在黑暗和绝望的深渊里，他自己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小镇上他最好的两位朋友之一——那个骨子里是一个游侠儿的林万人，此时躺在床榻之上马上就要死去。
还有什么能比这还惨的呢？
但韩如星仍然没有放弃，并且心怀希望。
这才是真正的希望。
就是不知道他能否看见真的希望。
……
……
顾宅里的东西已经被那个男人吩咐人搬得差不多了。
都是一些祖上传承下来的值钱玩意。
对于那个男人，顾薪辰向来是敬畏大于亲情的。
没有人敢对晋阳仙朝的帝座顾义飞不敬畏。
除了眼前这位穿着破草鞋宛若泥泞里走出来的贫寒少年。
是的那天晚上韩如星对徐白早说他还想试一试。
却没有想到这试一试的对象，竟然是顾薪辰的亲叔叔十大仙朝的帝座顾义飞。
那位穿着白龙鱼服的年轻男子，对着韩如星做了一个虚请的手势，很是客气的将这位少年请进了屋，并让侄子顾薪辰去泡了一杯上好的春阳龙井。
可能小镇上那些普通人家，辛苦一辈子都无法买得起一斤的春阳龙井，就这么被顾薪辰端到了韩如星的面前。
顾薪辰自然是不愿意对这个邻家的穷少年放低姿态， 但却又不敢忤逆亲叔叔顾义飞的意思。
韩如星俯身行礼：“见过监造司大人，我想请你主持公道，救救林万人。”
提到林万人，顾薪辰就想起年少时被揍的那件事情，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怨毒，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顾义飞哑然失笑：“韩如星，我虽然是小镇的监造司，但却不是衙门里的官老爷，只怕你这是提着猪头拜错了庙，你要报案应该去找别人。”
韩如星：“我知道顾公子你并非小镇监造司这般简单，所以想要请你帮帮我。”
顾义飞怔了怔，也不再隐瞒身份，笑道：“你小子虽然常年居于陋室，如同井底之蛙，却没想到竟慧眼如炬，倒也看得明白，不错本座并非只是小镇监造司那么简单，我乃是晋阳仙朝的帝座，顾薪辰的亲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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