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宫恒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当初究竟该不该选择相信他，他究竟有没有父亲，可自己亲眼看着他将紫霜剑从父亲的胸口拔出，然后父亲就在眼前倒下……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与简洁，真实到现在想来都还心痛，简洁到找不出一丝别样的可能！
真是的，说好的往事随风，说好的游览散心呢，怎么又去想那些事去了？
宫恒的心情压抑又暴躁，热闹而充满新奇的集市在他眼里都失了趣味。算了，今日不宜出门，我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宫恒转身就往客栈走去，回到客栈里，蒙头便睡。
可躺在床上后，唯一的一点儿疲惫都消失的毫无踪影。
脑子越发清晰，少年与小孩相处的情形一帧一帧的在脑海里回放，那一句句话亦在耳边回响，任他怎么驱赶都没有作用。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只是恍惚了一瞬间，他看到那少年和小孩变成了他和那人的模样……
宫恒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愤怒的骂些什么，终是没办法骂出口，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长长的叹息。
他站起身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提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下走去，看到角落里打瞌睡的小二，抬起脚就朝其踢了过去。
“谁！谁在踢我！”小二一下就被惊醒了，气急的吵嚷在看到一脸不悦的宫恒时顿时消了下去。
“客官，你有什么事需要小的效劳的吗？”小二从角落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说着话。
宫恒心头不快，周身的气息一放，吓得小二双腿打颤。
伸手抚在眉心揉了揉，冷寒的问道：“小爷我心里不舒坦，这镇上可有让人排解忧愁的地方？”
一听这话，小二顿时来了精神，挑了挑两条炭棒似眉毛，特意压低了声音，做出心照不宣的模样。
“客官你这是问对人了，小的偷偷告诉你蔚霞镇上有个排忧解难的好去处，保证你一进去，什么烦恼统统都消失了！”
说道兴处，习惯性的伸出手准备拍拍宫恒的胸膛，却被宫恒慑人的目光吓退了。
“什么地方？”宫恒蹙起眉宇，声音冷淡至极。
小二摸了摸胳膊，忍不住打了个颤：“西……西边杨柳巷的醉红楼。”
宫恒转瞬就消失在了原地。
直到清脆的重物落地，不停滚落的声音响起，小二才回过神来。
看到脚边那一个绿莹莹的晶石，眼睛顿时充血，四下看了人后，连忙将其捡起来捧在手上，不停的在脸上蹭着，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边去了。
杨柳巷的柳树都变得光秃秃了，唯有上边缠着的彩色布条迎风飘着，代替了大半年时光里青绿的柳条。
巷子尽头是座架在水上的木桥，底下水流潺潺，倒映着前方精致旖旎的楼台。
宫恒停在桥前，细细打量着“醉红楼”三个字，听着里边传来的欢声笑语，轻轻点了下头，看来就是这里了！
提步便往桥上走去。
宫恒长得风流俊俏，穿着又奢华低调，一看就是生在极有钱的人家。甫一出现，那些姑娘眼睛就瞪起来了，一个个的拼命往外招着手，生怕自己吸引不到他的注意。
走到楼下的时候，一堆堆手帕，一串串首饰跟倒水似的哗啦啦的往下掉。
眼瞧着就要落到他身上，微微拧眉，扬袖一挥，所有的东西都定在了半空中，等到他进了楼才重新恢复下落的状态。
楼里的姑娘们顿时就疯狂了，这样一个长得好家世好修为高的公子，那真是蔚霞镇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呢！
也不管自己还有没有恩客要陪，蹬蹬蹬的就往大厅里跑下去，惹得先前的客人兴致大败，可砸着东西也引不回姑娘们的注意。
宫恒虽是第二次来这种风月场所，但仍是不太清楚这种行当的情况。
他原以为这种地方就是喝喝酒，听人弹弹琴唱唱曲儿，如今看着快要将他淹没的姑娘，他脸都黑了。
他可不知道之前去风月楼的时候，有身为域主的宫怜生的命令，根本没人敢逾距。因为那些人怕死，贼心贼胆儿全死死的黏在了肚子里，不肯让它们显露分毫。
浓郁的纷杂的脂粉味熏得他眼泪直冒，鼻尖也痒的不行。抬袖掩住口鼻，用力微微一震，周围的姑娘尽数倒飞出去，瘫在地上哎哟直叫唤。
那嗲嗲的声音，哀怨的目光，惹得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哎哟，我的公子诶，你看看你把我千娇百媚的姐儿们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迎着这婉转浑厚的声音看去，楼梯转角处出现了一个虎背熊腰搔首弄姿的妇人，手里轻摇着仕女团扇，一双松弛的桃花眼眨巴个不停。
明明是在抛媚眼，宫恒抖都抖身子，偏偏有种难以忍受的恶俗之感。
对他这般嫌弃的模样也不在意，妇人抚着木栏，摇着身子就走了下来，调笑的语气里是威慑的意思。
“公子，奴家就是开门儿做生意，你看你的出现惹得我的姐儿们心不在焉的，奴家其他的客人可是要生气了！”
拿着团扇往楼上指了一圈，一个个之前的客人正愤怒的瞪着宫恒。
宫恒听不下这妇人的声音，眉头一蹙，翻手取了块儿绿色的晶石出来：“你让他们都走！还有……”
正想说让会音律的姑娘留下，耳尖的他隐隐听到了后院传来的深情却凄凉的曲子。
妇人欢笑声一下就被他制止了，然后侧着耳朵听着那调子。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是谁在唱？”宫恒转头朝妇人问道。
“没有谁啊，所有的姑娘不都在大厅里吗？”妇人疑惑的回答。
此时一个小厮样的人凑到了她耳边说着什么，她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不停的骂着“晦气”。
转头讨好的对他说到：“公子，对不住了，后院的贱婢扰了你的雅兴，奴家这就让人教训他去！”
宫恒摇摇头，出言道：“就让那位姑娘给我弹奏一首便可，其他人都退下吧。”
“公子？”
“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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