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良药苦口
且不说郭芙心中恼恨，此时厨房才真是闹作一团。
“呲，你轻些——”武修文推了兄长了一把，夺过药粉自己擦拭，特特别过身子，免得给完颜萍瞧见。完颜萍耶律燕程英三人盯着药罐子，哪里顾得上他。武敦儒笑道：“不过擦破了皮，值得像杀猪似的喊叫？”武修文噘嘴道：“少说大话，下趟你睡熟了我也当面插把刀子，瞧你急不急？”说着小声嘟囔道：“幸而没有破相，否则我怎么见人？”惹得三女一阵低笑。原来杨武二人忙了一夜，小武撑不住，伏在案板上囫囵便睡了。杨过大功告成，毫无困意，只得苦等天明，却见武修文在旁呼呼大睡，鼾声震天，愈发恼气，随手一丢，便将一把刀插在小武脸侧，本欲将他吓醒。哪知武修文睡的太熟，如此动静竟而未醒，此时鸡已三鸣，杨过心中焦急，只好丢了武修文，寻郭芙去了，一转身便把此事忘却。却不知武修文迷糊醒来，瞪眼便是一把菜刀，刀刃正对着自己，还不吓得他魂飞魄散？他误以为有敌在侧，急忙向左跌去，匆忙间划破了鼻子，不由惨嚎一声，方将众人都引了过来。黄蓉见他无恙，不免埋怨几句，方嘱咐完颜耶律等人煎药为众人疗伤。
耶律燕挥着扇子，笑着对武敦儒道：“喏喏，谁要他昨日做大，偏要将照料杨大哥这差事一力扛下，如今杨大哥没事，郭婶婶还来不及给他记功，他倒自己先给自己记上了。只不过，人家封狼居胥，功劳是刻在石头上的，你家兄弟倒往自己鼻子上记！”说完扑哧一乐。完颜萍程英为人厚道，未敢大笑，却也掩着嘴莞尔。
她不提杨过还好，一提杨过，气得武修文瞪起眼睛：“亏我辛苦一夜，他感激未有一句，倒先恶整起我来了，我倒看他还有没有脸来见我！”心中正盘算如何回报，完颜萍倒了一碗浓汁递给他，笑劝道：“小声些罢，给杨大哥听见，你才没趣儿。”武修文道谢接过，气道：“我才不怕他！”耶律燕笑道：“你是不怕，是完颜姊姊怕。”武修文不解道：“她怕甚么？”耶律燕笑接口道：“她怕杨大哥听见，这次不过削破了鼻子，下趟可要削你的耳朵，那时你才没法见人呢。”
武修文听她说完，强装着哼了一声，下意识却捂了下耳朵，他不动还好，一动之下碗脱手而落，眼看正对着他双脚砸去，惊得完颜萍娇呼出声。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程英在旁玉箫横出，反身接下，托着药碗还给他道：“你的耳朵还在，脚却不要了？”
武修文愣住，武敦儒在旁见有惊无险，帮他接过道：“多谢师叔。”程英听他语气恭敬客气，微笑道：“在外我虽是你们师叔，在内却是你们晚辈，咱们不妨扯个直，平辈论交便好，我唤你们一声武兄，你们只当我和表妹是妹子罢了。”
武敦儒笑笑，还未答话，武修文拿过兄长手中的药碗，吹了吹道：“你那夜叉表妹，我可不敢招惹。”说着张嘴便喝了一大口，蓦地双眼一突。
众人不知何故，吓了一跳，忙问何事？武敦儒笑道：“甭管他，他逗你们玩儿呢。”说着以手肘捅了小武一下，笑道：“别装了。”哪知他不动还可，一动之下，小武再忍不住，“噗”的一声一口全喷在他脸上。
众人吓得呆了，武修文还只是咳嗽。耶律燕连忙上前帮武敦儒擦拭，完颜萍端起药碗凑到鼻尖嗅了嗅，抬头道：“并无异状，这是怎么了？”小武狠咳几声，连步抢到水缸处，端起水瓢猛灌了几口，方喘了口气喊道：“哪里来的药方，简直比生吞黄连还要命！”
众人方知是为了药苦，武敦儒气红了脸，吼道：“去你娘的，杨大哥怎么不一刀剐了你？”武修文翻眼回道：“我的娘难道不是你的娘？”完颜萍和程英俱是哭笑不得，耶律燕边帮大武擦拭边道：“你也别怪他，比这更稀奇的我都见怪不怪了。”
小武闻言凑前道：“怎样更稀奇，好嫂子讲给我听听？”耶律燕低笑一声，白他一眼，只道：“偏不告诉你，若说了，我就惨了。”
完颜萍又端了一碗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秀眉紧蹙道：“果然好苦。”武敦儒道：“魔由心生，你别听小武乱说，师娘嘱咐这是师祖创的良方，对内伤最有奇效，须得人人都喝，开脱不得。”耶律燕闻言忙道：“二哥不要！”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方醒悟自己声大失态，只得讪讪一笑。
完颜萍疑惑道：“耶律大哥受伤最重，他该多喝几副才是，为何不要？”耶律燕闪烁道：“二哥，二哥身强体健，他不必喝药的，姊姊不用管他。”
她话说得模糊，众人心中存疑，才要相问，却听程英呼道：“杨大哥！”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到他跟前。武修文听得杨过来了，登时怒火中烧，方要回头找他算账，却见杨过一脸煞气，比之自己更甚，想必是在郭芙那儿吃了闭门羹，不免心头一乐，幸灾乐祸起来，将方才的怒火散了开去。
只听程英道：“师姐让我们煎了药，我怕冷了，正在炉里温着，杨大哥现在要用么？”杨过望她一眼，点了点头。程英心中欢喜，便拿碗盛了药，又想起武修文前车之鉴，从荷包里取出两颗干梅子，一齐递给他道：“这药甚苦，杨大哥吃些梅子罢。”
杨过瞥了一眼梅子，径直接过药碗，道：“男子汉大丈夫，吃个药还怕苦么？”武修文闻言恼怒，道：“你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只管喝来瞧瞧。”他话音刚落，却见杨过仰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武修文羞得满脸通红，完颜萍打趣他道：“杨大哥看着文弱，却是铮铮男儿。”武修文闻言羞恼更甚，端起药碗，捏着鼻子，眉眼皱到一处，硬逼着自己将剩下的半碗药喝了进去。耶律燕拍手道：“小武也是英雄好汉，只剩二……”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众人正不知为何，唯有杨过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却一句话不说。这时一个白影一团风似的闯了进来，见到杨过便喊：“你哪里去了？叫我好找！”说着“当”的一声，将手里的药碗撂在案上，正是陆无双。
杨过却没有回话，只望着耶律燕出神。陆无双觑见他身前已放着喝尽的药碗，程英正站在旁边，微感泄气。程英笑道：“早叫你不用忙了，大清早的，杨大哥肚子饿了，总会寻到厨房来的。”陆无双心中不服，嘟囔道：“你说的是，守着树的才能逮到兔子，我是白忙活。”说着端起药碗道：“左右他已经有了，这碗倒了了事。”刚要转身，手腕却给人一把捉住，她一愣神刚要恼怒，回头见却是杨过。
杨过笑着拿过她手中的药碗，摸到碗壁已经微凉，开口道：“你辛辛苦苦煎的，何必倒了？”陆无双抿嘴道：“这是为你煎的，你不要，我也绝不给旁人。”杨过笑道：“我何曾说过不喝的？”无双闻言登时眼睛一亮。程英忙道：“恩师素来用药精准奇绝，连饮恐怕不宜，杨大哥若再喝，还是待三个时辰之后罢。”武修文眨眼打了个哈哈道：“三个时辰之后，药都成冰了，唉，可怜陆姑娘一片心呐！”程英闻言脸上一红，她本是一番好意，给武修文一说，倒像是她故意不让杨过喝表妹的药一般，本想解释两句，但此地人多，一来这样的事原是越描越黑，二来若她表姊妹生隙，倒不免让众人笑话，遂不去接武修文的话。
杨过道：“那倒不必。”说着寻了个双层碗，将药碗放了进去。完颜萍见状道：“杨大哥，这个可保不住三个时辰。”杨过道：“我知道，我这便回房运功将药力化去，那不必半个时辰，这碗药不就能喝了？”陆无双闻言喜道：“还是傻蛋聪明！”说着凑到他身旁低声道：“我就知道你是向着我的。”杨过莞尔一笑，不置可否。程英担心他先前之伤不宜运功，但见无双喜笑颜开，也不宜出言再劝，想来杨过自有打算，该不必为他操心。
杨过耳听陆无双说话，却眯起眼睛望向耶律燕，隔了半晌方对程英无双道：“那我回房去啦，你们有暇做些早点，待会儿给大师郭伯母他们送去。”程英等人知道他对黄蓉敬重有加，自是没口答应。
杨过提起双层碗便欲离开，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了耶律燕一眼。耶律燕不明所以，低头打量自己一番，终于开口问道：“杨大哥，你老看我做甚么？”杨过轻指推门，闻言低头一笑，对武敦儒道：“妹子今日分外娇美，不免多看了两眼，还请勿怪。”说着不理众人，迎着朝日的光辉，笑着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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