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因祸得福

　　耶律齐见她如此，也俯下身来，摸着她头安慰道：“别哭了，咱们现在快些出去要紧，咱们早出去一刻，杨兄弟兴许便可得救，若是事与愿违，也怨不得你，这世上之事，原也不是事事遂心遂意的，也许上天便降此难来磨练他，考验他，只要咱们出得去，就一定有法子。何况有你妈妈在，只怕她也担心解药会给那公孙止掉包，若给精于医理的人一查看，裘千尺的奸计不就落空了么不要担心了。”

　　郭芙闻言心中略宽了宽，只得暗中祈祷公孙止武功高强，叫妈妈他们寻不到，先抹了把脸，方抬头道：“大哥，幸好有你，那，那咱们快走罢。”耶律齐眉头皱了一皱，抬头找了一阵，却无所获，似乎思量着甚么，终摇了摇头，依着郭芙向前而行。

　　二人又不知行了多久，终见到些微月光，不由惊喜万分，急跑几步，待得近处却给愣住，只见一个大洞，顶上有个圆径丈许的大孔，月光从孔中透射进来，只是那大孔离地一百余丈，纵然大声叫喊，上面的人也听不到，且左右陡峭，凭着二人的轻功，只怕太过冒险，若半路给掉下来，定然尸骨无存。

　　耶律齐叹了口气，道：“杨兄弟轻功高妙，自然可以上去，只是咱们……”郭芙皱皱眉头，纵然她不想承认轻功不及杨过，也不得不说她二人想从此处攀上，才是自寻死路。好容易寻到的生路，却终给断绝，气得她拔出剑来，横劈竖砍，惊飞了一众歇息的鸟儿。

　　耶律齐知道她心中着急，也怕她憋坏了身子，只好坐在一边想别的主意，由着她胡闹。待了好一会儿，郭芙终于累了，方回到他身旁道：“咱们都走到哪里来了？这回真的出不去了，我爹爹妈妈再也见不到我了，等杨过在地府看见咱俩个，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耶律齐苦笑道：“我也真是服了你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懂说笑。”郭芙苦着个脸抬起头来，道：“你看我像说笑吗？”

　　耶律齐无奈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方才说甚么？”郭芙一呆，重复道：“你……看我像说笑吗？”耶律齐道：“不，是上一句。”郭芙想了想，道：“等杨过在地府看见咱俩个，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耶律齐眉头深蹙，再摇摇头道：“不是不是，还上一句，你问我甚么来着？”郭芙不知他是何意，只得努力回想，方道：“啊，我问咱们都走到哪里来了？这句很要紧么？”

　　耶律齐眼中精芒闪烁，紧张道：“自然要紧。”说着将她的嘴捂住，道：“你再说一次。”郭芙用力将他手移开，不悦道：“你捂着我怎么说啊？”耶律齐道：“对对，你像方才那样捂住鼻子再说一次。”郭芙知道他执拗，无法可施，便顺着他又说了一次。却见耶律齐喜上眉梢，道：“走，我知道了。”说着拉着郭芙沿着原路返回，每走一段，便让郭芙捂住鼻子重复一遍相同的话，直到回到郭芙初次问话的地方。再让她重复了几趟，确认无误。

　　郭芙心道：“大哥定是给困在这儿困疯了，可怎么好？”又道：“你把我领到这里干嘛？”耶律齐笑道：“是这里了，这里上面肯定是空的。”郭芙鼓着嘴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道：“你怎么知道？”耶律齐解释道：“咱们在山洞里，说话的音调和平日有些许不同，但也不致完全不像，可方才你在这儿问我，我却想了好久才听懂你问的甚么，定是此处有个出气口，才令你变声的。”

　　郭芙皱眉看看上面，道：“我不明白，甚么叫我变声了，你怎么没变？”耶律齐拿过她的紫薇剑，用剑柄敲敲石壁，道：“男女音调大不相同，也许这个孔的方位只能扰乱你的声音罢，来，你搭着我，上去瞧瞧。”

　　郭芙依言，踏着他手飞上，扶着石壁，她哪有耶律齐那耐心，拿着紫薇剑便是一刺，擦的一声，长剑竟尔插入石壁之中，直没至柄。

　　郭芙和耶律齐面面相觑，都是吃了一惊，暗忖紫薇剑再锋利，郭芙也绝无此功力，使得一剑刺入石壁，直没至柄，那要何等精纯浑厚的内力贯注于剑刃之上，才能使剑刃入石，如刺朽木，那岂非可赶上郭靖，老顽童等人了。郭芙呆了一呆，向外一拉，将剑刃拔了出来，手上登时感到，那石壁其实只薄薄的一层，隔得两三寸便是空处，石壁彼端竟是空洞。

　　郭芙喜道：“大哥，果然是空的。”耶律齐也露出笑意，道：“你小心，那头也许有什么危险，莫要强来，先下来罢。”郭芙答应着，顺着他手落了地。耶律齐四处寻了一块斗大石头，招呼郭芙闪开，运力向顶上石壁砸去，石头相击，石壁后隐隐有回声传来，显然其后有很大的空旷之处。他运力再砸，突然间砰的一声响，石头穿过石壁，落在彼端地下，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石头不住滚落。砸不到几下，石壁上破了一个洞孔，脑袋已可从洞中伸入。他将石壁上的洞孔再砸得大些，钻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初时有些憋闷，待得一会儿便也好了，也不知前面是甚么，只得先将郭芙拉上来。

　　二人从一处狭窄的所在来到另一处更为狭窄的所在，不由大为着恼，但也知没有回头路，只得向前爬行，不多时，摸到前面似乎空了，应是出口，耶律齐暗想：“这外面也不知是空地还是深潭，我这一跃而下，不知是生是死，可眼下已无退路，只得上前了。”忙道：“芙妹，我先去瞧瞧，若我不唤你，你不可妄动。”

　　郭芙点点头，道：“你拿着剑去，下面或有甚么猛兽机关，也好应付。”耶律齐接过，又嘱咐两句，方一跃而下，哪知即刻便着了地，他用力过猛，不由得腿脚发麻，险些软在地上，随手一摸，撑住身子，却好似摸到了个石桌。

　　耶律齐不由大奇，顺着那石桌摸索，竟有个烛台，际此黑暗之中，真乃天赐生机，怎不叫他欣喜若狂？只是他素来沉稳，担心过于高兴反而失望，想着若有烛台当也有火石，便摸向烛台底部，果然有火石，连忙打着。

　　郭芙在上面等了一会儿，忽然见下面有了光亮，晃了她一眼，连忙用手遮住，良久才放开，见耶律齐一脸微笑，端着烛台过来，说道：“芙妹，快下来。”

　　郭芙方依言而下，落在耶律齐身畔，见四周竟有石桌石凳石床还有个书架，竟似有人住过一般。忙问道：“这是哪里？”耶律齐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四处查询，发觉这个地方是完全封闭的，既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我想，应该是此地的主人将入口拿砖泥重新砌好，封闭了这个房间。”

　　郭芙来到书架前，道：“好好的房间，干嘛要封起来？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耶律齐随手取出一本书，此地密封良好，书本也未损毁受潮，上面写着《天宝杂记》，翻了翻道：“好像没有，这地方只有一些书本记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若说见不得人，还有比方才那些鳄鱼更见不得人的么，也不知那谷主养这许多鳄鱼作甚么？”

　　郭芙也翻出一本书，随口道：“自然是害人了，还能作甚么？”忽然惊呼一声，道：“你快瞧瞧，这是甚么？”耶律齐一看，也大吃一惊，书中有一个签子，被一张纸夹着，本也没甚么特别，只是那夹着的，竟是情花，只是年头过长，夹在书中已然干了，一触之下已化作粉末。

　　郭芙侧着头问：“是甚么？”耶律齐拿起那张纸看了半晌，大喜道：“这，这是绝情丹的配方。”　

　　就在此时，公孙止与小龙女已不知斗了多少时候，犹自未歇，公孙止金刀黑剑连使杀手，小龙女刀剑纵横，回旋之际似乎娇柔无力，时候稍长，看来终须丧在公孙止手下。只有一灯、杨过、黄蓉、朱子柳四人才瞧出小龙女招数上实占上风，但激斗之际，足下一个滑溜，立时跌落深谷，每一瞬间都有生死大险。眼见两团白影裹着一道黄光、一道黑气，人人屏息凝气，手心捏着一把冷汗。再斗片刻，黄蓉瞧出小龙女所使的竟是分心合击之术，这门武功举世除周伯通和郭靖外无第三人会得，小龙女自是得了周伯通的传授。双剑合璧，本来威力奇大，但好重伤之后加上中毒，内力大损，出剑乏劲，始终无法取胜。

　　黄蓉心念一动，说道：“过儿，你和我同时向公孙止说话，你用言语恐吓，我却引他高兴，叫他分心。”当下大声说道：“公孙先生，裘千尺那恶妇已被我杀死了。”公孙止隔着山谷听见，心中一震，将信将疑。杨过叫道：“公孙止，李莫愁说你不肯拿解药给她，要来寻你的晦气。”黄蓉叫道：“不，李莫愁说，只要你治愈了她身上情花之毒，她便委身嫁你。”杨过叫道：“我们大伙儿决不容你心愿满足，拿到你之后，要你身受情花刺肤之苦。”黄蓉叫道：“此事大可善罢，公孙先生，你不用担心，大家化敌为友如何？”杨过叫道：“你从前害死的那个使女柔儿，化成厉鬼来捉你啦，喏喏喏，柔儿就在你背后，你快转身瞧！”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黄蓉说话之后，公孙止心中一喜，待得杨过说话，他又是一惊。

　　小龙女于每一句话也都听在耳里，但一来事不关己，二来分心二用之际，心田一片空明，是以剑势丝毫不缓。公孙止本来已左支右绌，挡架为难，这样一来更是心乱如麻，大声喝道：“你们胡言乱语叫嚷些甚么？快闭嘴！”杨过叫道：“喂！公孙止，你背后那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是谁？她为甚么伸长舌头，满面血污？啊，啊，她手爪好长，来抓你的头颈了！”突然间提气喝道：“好，柔儿！抓公孙止的头颈。”公孙止明知他是扰乱自己心神，但陡然间听他这么一声呼喝，禁不住打个冷战，回头斜目一瞥。便在此时，小龙女长剑斜出，剑尖颤处，已刺中他左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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