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祸不单行
原来耶律齐回到厅中，却见裘千尺正指挥绿衣弟子们收拾残局，不免心惊，忽然见到一物，不由嘴角浮笑，裘千尺见他进来，眉头一皱，问道：“小子，你不去助友夺药，回来作甚？”
耶律齐施了一礼，方道：“晚辈有一事不明，回来特向前辈请教。”说着看了两边一眼，低声道：“事关机密，还请前辈挥退左右。”裘千尺哼了一声，道：“你想让我屏退左右，好施偷袭？”耶律齐抿嘴笑道：“晚辈岂敢，一来我与前辈并无前怨，二来莫说我有伤在身，纵然我完好无损，凭前辈三钉重伤郭夫人的功力，晚辈也不是您的对手。”
裘千尺一想也是，又见他如此谦卑，心道听听他说甚么又何妨，挥挥手让弟子退下，道：“长话短说罢，老妇丧女，可没闲情逸致听你啰嗦。”耶律齐莞尔道：“可前辈却有闲心整理厅房呢。”裘千尺脸色一变，冷冷道：“好好的大厅给那老贼等人搅的乱七八糟，难道要我女儿在这儿停放么？”
耶律齐上前一步，俯身看了看绿萼，见她身上血痕仍在，摇头穷追不舍道：“可怜公孙姑娘芳龄早逝，她的母亲只顾差人收拾屋子，却无心为女儿打理一下遗容。”只听“啪”了一声，裘千尺怒拍座椅，喝道：“小子，是特地转回来教训老妇的么？”
耶律齐又往前踱了两步，忙道：“晚辈不敢，晚辈当真只是想问一件事，问完就走，绝不耽误前辈正事。”
裘千尺没好气道：“问完滚蛋，否则别怪老妇无情。”耶律齐目光一凛，道：“敢问前辈，公孙姑娘身中情花之毒，方才公孙止夺药之时，众人不管是为了杨兄弟还是为了公孙姑娘，皆心急讨回，唯有前辈不闻不问，竟像不放在心上一般，却是为何？”
裘千尺神色一冷，道：“我本要萼儿拿假药给黄蓉，自然不放在心上，谁又知她拿的是真药，这闺女傻的厉害，没得要人心疼。”说着引起丧女之痛，呜呜落下泪来。
耶律齐道了声节哀，裘千尺止了泪道：“既已问完，怎么还不走？”耶律齐摇头道：“谷主的话虽然入情入理，晚辈本来也以为如此，直到刚才郭夫人说了一句话。”裘千尺止住泪问：“甚么话？”耶律齐道：“郭夫人说‘知女莫若母’，试问，连我们这些外人都能猜到公孙姑娘必会为杨兄弟拿真药，谷主身为其母，怎会连这个也猜不到呢？”
裘千尺眼露精光，道：“小子，你想说甚么？”耶律齐此时已离得裘千尺极近，笑道；“前辈莫慌，晚辈只是想说，其实那绝情丹……”还未等说完，他却早已出手，原来他一进门便看向那取药的青砖，见大厅虽然散乱，那给绿萼掀开的青砖却又恢复原状，若里面另外一瓶不是绝情丹，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又知自己前来已经打草惊蛇，若就这么回去找人助手，裘千尺必然将药换地收藏，那可真是再无找到的可能。只得当机立断，自己夺药，他深知裘千尺枣核钉厉害，是以一进门便说话分她心神，却一步步向她靠近，此时趁她专心听自己说话之际，一个鹞子翻身蹿到裘千尺身旁，耳边一阵啸响，耶律齐知是枣核钉，他左手却已摸到青砖，心知机不可失，此时若避，便再不知她会将绝情丹放在何处，只得将身一侧将青砖掀开，肩膀却中了一钉，然而那药瓶却也已到了他手中，方扶肩起身道：“……果然还在这厅中。”
裘千尺阴阴道：“小子，你以为你拿到了药就一定救得了杨过那小子的命么，你可知太聪明的人都活得不大长久？”耶律齐道：“生死有命，谷主，杨兄弟与你并无仇怨，你若肯赐药，岂不皆大欢喜？”裘千尺怒道：“去你的皆大欢喜！你们倒是郎情妾意皆大欢喜，可怜我萼儿，却为了杨过那无情无义的小子白死了不成，他活着不肯娶我萼儿，那就死了去陪我的萼儿罢。”说着看着耶律齐，道：”你很聪明，可你犯了和聪明人一样的毛病，就是太自负，你以为就凭你，能从老婆子手中全身而退么？”
耶律齐拱手道：“前辈高明，只是此事也是我灵光一闪，并未坐实，是以孤身来向前辈求证，并非有意托大。”裘千尺道：“若要黄蓉等人知道绝情丹还在我手中，日后必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小子，你自寻死路，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耶律齐见她翻脸杀人，连忙夺路而逃，哪知刚一出门便撞上郭芙。郭芙也顾不得问情由，将他手搭在肩上，便要离开，忽然厅内响起一声长笑，裘千尺道：“小子，你便是拿去了也是无用，杨过那小子今日注定要给我萼儿陪葬！”耶律齐低声道：“别去理她，快走。”他知裘千尺行动不便，定是借故拖延时间。
哪知郭芙当了真，忙问：“你说甚么！”裘千尺听到是郭芙的声音，长笑道：“又来了一个，好啊，我问你，那姓杨的小子今日又中了情花毒，是也不是？”郭芙道：“是又怎样？”裘千尺冷笑道：“你以为半枚绝情丹能解得了两次情花毒么？”
郭芙闻言，想来也是，忙道：“你可还有绝情丹？”耶律齐忙拽着她道：“别去管她，人来了，就走不了了。”郭芙还未及答话，只听脚步声传来，绿衣弟子持渔网赶到，不由大惊失色，她有软猬甲在身，顶多失手被擒，耶律齐却绝无幸理，见裘千尺之势，竟是要耶律齐的性命了，忙失口问：“怎么办？”
耶律齐喘了口气喊：“跑！”郭芙此时哪里还想太多，趁众人还未结网布阵，紫薇剑一挥，劈出一条路来，也不管通往哪里，架起耶律齐便跑。
裘千尺怎肯放人，即时便令谷主弟子追赶，格杀勿论。二人慌不择路，边打边逃，跑到内居，寻了个房子躲避，郭芙又怕人来一时无法抵挡，便挪了个书架抵住门口，但也知只缓得一时。耶律齐这才得空裹伤，喘了口气，道：“你怎的独个儿回来，你妈妈呢？”
郭芙道：“妈妈让我来寻你回去，哪知道你来找那老太婆了，你方才说甚么药到手了？”耶律齐当下将真药之事跟郭芙说了，郭芙愤然道：“这贼人贼妇当真可恶，竟连亲生女儿都来算计，若非她骗了公孙姊姊，她也不需为此丧命。”
耶律齐随之叹息了两句，二人方打量室中，只见桌上，柜中满列药瓶，壁上一丛丛的挂着无数乾草药，西首并列三座丹炉，竟是个炼丹之所。郭芙气道：“真是晦气，每趟给人追赶，旁边都有这大炉子，想来和我八字不大合罢。”耶律齐正思逃脱之计，闻言不禁莞尔：“幸好你只是和它八字不合，而非跟我。”
郭芙一愣，脸上一红，低下了头，耶律齐蓦地意识到自己出言无状，忙道：“芙妹，我……”还未及说，便听得门外轻喝：“看你们能逃到何处！”言罢便觉大门晃动，似有好多人一起推搡一般，眼看便坚持不住。
郭芙上前一步，双手抵门急道：“怎么办？”耶律齐道：“也不知公孙止将你妈妈他们引到哪里去了，此时便是赶来，也来不及了。”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啸响，耶律齐那还不知是枣核钉，奋力一扑，将郭芙推到一边，门无人抵住，咣当一声被弟子撞开。
裘千尺给众人抬将进来，眼中精芒闪烁，冷哼道：“困兽之斗么？”二人互相搀扶起身，郭芙道：“老妖婆，你把自己亲生女儿害死了，还要害人？”裘千尺道：“萼儿给那老贼害死，与我何干？臭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闯进来。”说着嘴噗噗噗噗四声，耶律齐大异，只因这枣核钉竟非冲着两人，而是身旁的丹炉，只见中间一座丹炉移开，东首的移到中间，西首的移到东首，原在中间的却又被移到了西首，她仅以枣核钉挪动丹炉，功力实在骇人。但却不伤己方两人，却又不知藏着甚么诡计，正自思忖，郭芙忽得脚下一沉，竟往下掉去。耶律齐来不及想，伸手去抓她手腕，突觉足底一软，自己也竟站立不住。
耶律齐暗叫不妙，拽住郭芙肩头，急提真气，身子斗然向上拔起。忽得劲风直起，三颗枣核钉直冲而来，耶律齐真气一散，两人登时一齐笔直堕下，但觉足底空虚，竟似直堕了数十丈尚未着地。眼前一片黑暗，扑通一声，两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
原来裘千尺收回绝情谷第一件事，便是弄清当初公孙止暗害自己的机关，本想将它毁去，却想着未尝不是御敌的绝好所在，她心思诡谲，便依旧保留，只是差人将杨过当时搭着的树皮绳索毁去，哪知今日郭芙二人误打误撞来到此地，却是正中下怀。
裘千尺暗想，那小子身上有伤，正好当鳄鱼的点心，纵然侥幸活了下来，那枣树树皮已然被剥落得七七八八，待到再长总得一年半载，到那时即使二人出的来，杨过那小子只怕连骨灰都不剩了，又当如何？念此不禁得意非常，狂笑出声。众弟子闻之骇然，却都不敢说话。
郭芙本给吓得花容失色，一碰水面心中稍安，她久居桃花岛，正是弄潮好手，暗道：“死妖婆，姑娘死不去，定要回去找你，你且等着！”她闭住呼吸，待沉势一缓，便托着耶律齐，右手拨水上升，刚钻出水面吸了口气，突然鼻中闻到一股腥臭。
只听耶律齐道：“芙妹小心，我方才好像碰到了甚么活物。”郭芙笑道：“大哥莫慌，这小小水潭中能有甚么厉害的水族，小时候我，杨过和大小武哥哥连鲨鱼都捉过，哼。”
耶律齐知她水性极好，却仍忧心，此时眼前一片漆黑，若有异物偷袭，真不知该去何处躲避，忙道：“此地凶险，咱们还是先上岸罢。”郭芙答应着，拉着他向一边划去，忽然只听得左首和后面击水之声甚急，果然如耶律齐所言，水中有庞然大物，只是苦于自己黑暗中看不分明。只得先将剑抽出，以作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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