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冷夜断肠

　　还未说完，就见店家脸上狰狞一笑，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正要发作。郭芙连忙退了一步，忽觉自己背在后面的手心一凉，拿到身前来，竟是锭金子，连忙推到店家眼前，道：“姑娘是问，能不能兑了银子来！”那店家立即将嘴脸一变，笑得满面春风，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让伙计去兑银子。

　　郭芙回头，她虽不在乎银子，却感念他周全了自己颜面，不由对耶律齐感激一笑。耶律齐引着她回到楼上，坐下方道：“做东的大小姐，肯否加两个菜呢？在下饿得要命了。”郭芙脸上有光，忙招呼伙计来，见一灯等人皆已撂著，便着意点了冻脍和烧酒，给他下饭，又道：“妈说‘研冰烧酒赤，冻脍缕霜红’，可是这个？”耶律齐道：“虽则味道不很像，也难得了。”郭芙这才笑道：“你到哪里去啦？这会儿才回来。”耶律齐虽觉她着窘的样子也惹人怜爱，到底如今神采飞扬之态摄人心神，不知为何，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便笑道：“我去卜了一卦，看看明日是凶是吉。”

　　郭芙果然急问：“那是凶是吉？”耶律齐望着她明澈的眼睛，悠然道：“天机不可泄露。”

　　是夜，各人都是累了，待分房间，自是一灯与慈恩一处，耶律齐道：“杨兄弟，咱们与甄师侄挤一挤，两位姑娘在另一间。”杨过呆呆的，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小龙女忽道：“我要与过儿一处。”甄志丙当即疾呼：“不妥！”见众人都看他，脸憋得通红，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耶律齐也是一愣，他道这二人不过名是夫妻，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一灯解围道：“龙姑娘有伤在身，且他们夫妻一体，亦不便分开。”耶律齐只得看向郭芙，她不屑的瞥了杨龙二人一眼，喊伙计道：“再收拾一间上房。”便独个儿进去，临入门口，故意高声吩咐伙计道：“给那位杨大爷找根粗些的绳子来，莫要睡到半夜摔死了！”耶律齐方忆起他们古墓派有睡绳子的习惯，当即释然，拍拍甄志丙的肩膀，

　　各人无话，只得各自回房歇了。

　　甄志丙自回房后，一直默然不语，耶律齐知他痴心深重，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他行差踏错，弄得身败名裂，又怎能企望小龙女回心转意？叹了口气道：“明日许有恶战，恐怕顾及不到你，早些休息罢。”见甄志丙仍是一动不动，仿若丢了魂般，他于心不忍，方道：“杨兄弟与龙姑娘并未同床，芙妹不是说了么，杨兄弟睡在绳子上，你担心甚么？”

　　甄志丙果然眼睛一亮，颤声道：“……果真么？”耶律齐点头，道：“你好生养伤，莫要多想，不是你的，强求亦无所用。”甄志丙一愣，呆然看着他，道：“师叔，唉，师叔如何得知？”只听他叹道：“你不愿再任掌教，除了无颜对诸位师兄，想来也是为了龙姑娘了。”甄志丙脸露惭色，默然低头，暗叹他这师叔年纪虽轻，却甚么都瞒他不过。

　　二人正要休息，耶律齐忽惊道：“有人在屋顶窥探！”甄志丙没听到丝毫声息，抬头向屋顶瞧了一眼，恍惚道：“甚么人，我去瞧瞧龙姑娘！”耶律齐连忙拦住，不悦道：“你身上有伤，呆在这儿便好，何况龙姑娘有杨兄弟在侧，何用你操心？你这样过去，平白叫他们夫妻生出嫌隙。”甄志丙见师叔不悦，只得叹口气，退了回去。

　　耶律齐走到窗边，透过窗隙侧头察看，见对面两间屋子外的屋顶上黑黝黝的伏着一个人影。此时正当月尽夜，星月无光，若非凝神观看，还真分辨不出。对面住着杨过夫妇和郭芙，他心里一颤，怕开门惊动来人，朝甄志丙打了个手势，便从侧面开窗钻了出去。

　　耶律齐轻轻跃上房顶，凝神看去，那人身形窈窕，掀了半截瓦片，正朝内窥看，依稀竟是郭芙。他怕吓坏了她，便凑近了，轻轻拍拍她香肩，饶是如此，郭芙仍给吓了一跳，险些呼出声来，连忙捂上了嘴。回头见来的是他，方舒了口气，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耶律齐敲敲她的脑袋，低声责问：“你看些甚么？”郭芙拨过他的手，噘着嘴不答话，只指着下边。耶律齐俊眉一蹙，压低声音摇头道：“夜半梁上窥人私隐，岂是君子所为？”

　　郭芙瞪他一眼，凑到他耳边道：“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罢！”耶律齐叹了口气，便要拉她下去，但她死活不走，他怕纠缠出声来，屋内两个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若惊了他们，对上岂非尴尬？见她并不避讳，想来屋内并无甚么非礼勿视之事，只得依了她，朝屋内扫了一眼。

　　心中不由一惊，只因屋内并无如先前般搭了绳索，只见到杨过和小龙女坐在床边，神情亲密，二人正絮絮说着话，难怪郭芙如此生气。此刻小龙女正靠在杨过怀中，双手握住杨过单掌，柔声道：“过儿，咱们许久未单独在一处了。”杨过点头，冲着她呆呆的笑。小龙女心中疑惑，不知他在笑甚么，也懒怠去问，只仰面软软的躺在他怀里，似是心满意足。耶律齐看着未免尴尬，低声对郭芙道：“咱们去罢。”郭芙咬着唇，无奈答应，刚要下去，便见小龙女伸出右手，捧着杨过脸颊，对他凝视半晌，一双樱唇向杨过嘴上亲去，一触之下，更是心魂俱醉。郭芙倒抽了一口凉气，当下便要冲下去，耶律齐红着脸，连忙拦住她，不顾她挣扎，生拉硬拽将她带出了院子。

　　街上万籁俱寂，只远远传来几下更声，郭芙一把甩开他怒道：“你干嘛拦我？”耶律齐也气道：“我若不拦你，你才追悔莫及！”郭芙道：“我后悔甚么，你没瞧见么，他们，他们不知羞耻，他们……他们……”她又羞又气，说到一半已然落下泪来，耶律齐只得拿出手巾先给她拭泪，待她略有平复，方黯然叹道：“他们是夫妻。”

　　郭芙浑身一颤，这五个字仿佛五雷灌顶一般，先是一愣，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耶律齐听她哭得凄凉委屈，亦无可奈何，抬手刚想安慰，心中暗叹：“我岂能趁人之危？”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郭芙哭的累了，双腿已麻，颤颤得便要倒下，他连忙伸手抱住。郭芙这才泪眼婆娑得看着他，眼神一凝，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怎地，照着他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耶律齐吃痛，知她难过，也不闪躲，只任她咬着。待得半晌，郭芙慢慢将嘴松开，耶律齐柔声问：“好些了么？”见郭芙木然不答，虽则夜半无人，这样在街上抱着她实在不妥，方慢慢松开。郭芙忽而伸手抓住，呆呆巴着他一只手臂，靠在他肩膀上凄然道：“他欺负人，他欺负人……”

　　过了良久，耶律齐见她仍未有止息的意思，恐她哭伤了身子，无奈伸手点她耳门。郭芙只觉耳畔一阵轰鸣，便软软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了。耶律齐低声在她耳畔道：“听话，好好睡罢。”方将她拦腰抱回房内。

　　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除了靴子，恐她睡不安稳，方将她头上盘发的玉环摘下，如云的青丝散在一边。只见额前光洁如玉，眉如新月。羽睫轻颤，略带不安，平日灵动的星眸轻闭，脸侧犹带泪痕,不由大为怜惜。呆呆看了好久，夜风拂过，搅乱了屋内的灯火，耶律齐赶忙起身关上窗子，刚欲回到床边守着，方悟道：“我当真糊涂了，怎能在她房里？”便上前轻声帮她掖了掖被子，方转身出去，见已然过了三更，与其回房担心，不如守在门外，便和门披了件斗篷坐在廊上，瞑目休息。

　　哪知还未合眼，便听得隐隐有低泣的声音，急忙惊醒回头，推门而入，见郭芙正安然入睡，哪有醒来？方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刚一和上门，又传来女子低泣之声，方知自己并未听岔，只得起身循声而去。

　　时已深秋，寒风瑟瑟，那声音时断时续，竟似比之郭芙更加伤心，值此夜半，竟有些渗人。耶律齐走近几步，方见转角处立着个白影，饶是他一身正气，艺高胆大，也给唬得一呆。想起幼时也曾与兄长看些闲书，不乏狐仙鬼神之类，也曾信以为真，此刻怕惊扰众人，便低喝道：“甚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白影回过身来，满脸泪痕地望着他。待他看仔细，方舒了口气，低声道：“龙姑娘，这样晚了，你独自在此做甚么？”

　　那白影正是小龙女，方才她与杨过一吻之下，神魂俱乱，情难自遏之下，便伸手搂杨过头颈。杨过虽则不闪不避，却也不回抱她，神情呆然，薄唇微凉，让人捉摸不透。小龙女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将他推开，娇躯轻喘道：“过儿，你难受么？”杨过闻言摇摇头，轻声道：“我很欢喜，怎会难受？”小龙女道：“你身上不痛么？”杨过答道：“自然不痛。”小龙女忙追问：“那心里呢？”杨过亦摇了摇头。

　　小龙女心中茫然，暗想：“过儿身中情花毒，与我亲热，怎会不痛呢？”想了良久，见杨过也不打扰她，方明了道：“定是过儿怕我担心，才故意不说，也罢，待到绝情谷，那天竺和尚为我二人解了毒，还怕没有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日子么？”当下便笑说：“过儿，你两日没合眼了，早些睡罢。”


　　(https://www.tiannaxs.com/tnw218458/4495235.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