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妙计脱身
郭芙转过身不耐烦道：“你忒也操心，我的武功在你眼中就那么不济事，动不动便会被人擒下？”她此言已现火气，心想：“若他再啰嗦，我便不理他，自己去了。”只听耶律齐肃然道：“莫说你武功就不及他，若论起阴谋诡计，机关暗算，你更不是他的对手，且我素闻此人好色成性，并非君子，你一个姑娘家，岂可孤身去追他们？若你不听我的话，执意要去，莫怪我头一个便要拦你。”
郭芙转头一愣，先是不信，但见他神色认真，瞪大眼睛道：“你，你要干么？我妈说你现在性命攸关，不能动武，你凭甚么拦我？”耶律齐手掌一翻，当下便按住她左肩，言道：“若任由你去，我也没命去见你爹爹妈妈，左右都是一死，若折在你手上，也是我尽过心力，无愧于你母亲。”
郭芙想要挣扎，肩上却仿佛千斤坠地，不由倒抽一口气，见耶律齐虽则脸色苍白，唇失血色，却凛然而立，丝毫不见退让，便知道他这下纵是拼了性命也决计不会迁就自己。眼睛一转，忙摆摆手示弱道：“大哥这是何意？我也只是提议，也没说非要前去不可，你若觉得不妥，我，我听你的就是了。”
耶律齐见她收敛神色，似是当真听了进去，先放开了她的膀子，心中松了口气，道：“我巴望你哪儿也别去，只在这儿等我。”郭芙强笑两下，道：“那怎么成，我可是奉命保护你的，你瞧你的脸色，成甚么样子了还逞能？”说着递给他几颗九花玉露丸，又胡扯问：“对了，大哥知道他们所说的东西在何处么？”
耶律齐服药谢过，才摇头道：“从未听恩师提及，只不过既然是师伯的旧物，当和师伯其他的物品放在一处，又或给师伯陪葬之用，咱们在这两个方向去寻，绝错不了。那霍都智计不弱于我，为防他也想到此处，咱们及早动身为上……我，我……”他说到一半，忽觉自己头重脚轻，郭芙也变得渐渐模糊，只听耳畔“嗡”的一声，便再也不省人事。
郭芙俯下身子，盯着耶律齐看了半天，又挥挥手试探，见他全无反应，舒了口气，手指靠颊抿嘴得意道：“大哥的武功是厉害，江湖经验实在稀松平常。想不到鲁老头给的药这么有效，大哥啊，不是我不仗义，是你实在太啰嗦了，简直比我爹还要唠叨，所以……只好让你小睡片刻啦！”说着郭芙看看四周，此处离重阳宫已不远，便随意找了个小山洞，将耶律齐拖到洞内。
她琢磨着要上山惩贼，自然是轻装简从为上，便将包袱物事一概全放在耶律齐身侧，只提了剑便走，刚走几步，又转身回头，望着耶律齐睡颜沉吟道：“不成，这山上经大火，又下了场雪，野兽固然稀少，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可不能叫走兽伤了他。”便四处拔些荆棘柴草堆在洞口，将耶律齐掩在洞内，絮道：“大哥，你好好歇息养伤，我片刻便回。”
说罢也不管耶律齐能否能见，堆好荆棘，便顺着霍都二人路径上山去了。她脚步轻快，不多时便赶到了重阳宫，见四处虽乱，却未致宫楼尽毁，暗忖：“这终南山给烧了个底朝天，怎么重阳宫反倒还在？”忽听前方有人声，郭芙一惊，连忙纵身而起，跃到右侧的一株冷杉上，伏低头不再吭声。
果然那胖瘦两个乞丐从里面步出，那彭长老身后背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郭芙暗惊：“莫非他们已经得手了？”念此手按剑柄，眸中寒光闪烁，欲在这二人发现自己之前先伤一人，最终将目光停在彭长老身上，暗道：“你这肥头大耳的蠢猪，姑娘就先拿你开刀！”
刚要动手，只见那彭长老将包袱露出一个角，现出一截壶嘴，便听他咧开嘴笑道：“幸亏您早有准备，没叫那起子愣头愣脑的兵将烧了重阳宫，不然这魏晋的宝物可不就化成灰了。”霍都斜睨了他一眼，道：“我鼓动他们放火烧山，明是为了泄愤，暗中却是为了把那些道士们逼走，成事后再传四王爷的令将他们调走，不然你我怎么能独领这功劳？”
彭长老连连称谢，又忧心道：“这财是发了不少，可咱们找了这半天，也没看到甚么兵器机枢，难道传言有误？”霍都思忖片刻，道：“正殿，七星殿与全真七子的居所咱们都去看过了，并没有甚么暗室之类，其余弟子房屋自是不必去看。走，咱们到王重阳的墓去瞧瞧，难道这老家伙将那些东西埋在土里？”彭长老迎合道：“并非没有可能。”说着二人朝着重阳祖师墓而去。
郭芙见他二人要走，一个“雁落平沙”，轻轻落下，再追上去已然没了踪影，暗道：“这两人的功夫果然了得，我恐怕斗他们不过，对了，大哥不是说，力敌不过，可以智取的么？我瞧那胖子就笨得很，兼且见钱眼开，我就不信他们两个总在一处。待我先发落了那个死胖子，再来对付霍都。”
却说那彭长老跟随霍都到了重阳祖师墓，只见墓地于地上约莫十五丈方，墓西有《重阳祖师仙迹记》碑，东有重阳子手书《无梦令》碑，北有《重阳宫图》碑，青石砌壁，古朴庄严。霍都笑道：“想不到王重阳一代宗师，墓地却如此寒酸。”彭长老亦笑道：“那是，他再怎么有名也不过是个道士，怎抵得上蒙古贵胄的陵寝。”霍都心虽得意，口中却道：“休要多言，你去找些工具，咱们将这墓打开。”
彭长老闻言只得依依不舍的放下背上包袱，绕了回来，四处搜寻可开墓门的器具，刚一转回，便见路中央散落着一幅字画，他附身捡起一瞧，暗叫乖乖不得了，竟是顾长康的《七贤图》，此物价值连城，正是千金难求一唔，只是何以掉在路中？彭长老心道：“难道是方才从包袱中掉了出去？”随即又摇了摇头：“若是方才搜刮的宝物中有此物，我必是过目难忘。啊，是了，定是霍都王子趁我们分头寻觅的当儿揣在怀里，又怕我知晓，哪知天网恢恢，叫我在半路拾得。”言罢收在怀里，啐了一口，骂道：“甚么狗屁王子，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若非瞧你在四王爷面前还算有头有脸，老子才不跟在你屁股后头！”
彭长老边骂边走，没走两步，又见一个玉蝶串着金黄的穗儿躺在道旁，他拾起一瞧，纵使他再老眼昏花，但就触手生润，便知是上等好玉，寻思：“今日可是见着鬼了，怎么四处都能捡到宝？这霍都王子藏得可够深了，可惜却是挑花了眼，边走边扔，倒是我老乞丐捡得个剩落！”原本这彭长老是个老江湖，若在平日他早已心中生疑，可惜正应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只道这偌大的重阳宫只有他和霍都两人，便纵有什么奇怪也是当霍都在搞鬼。也顾不得甚么寻斧锤凿墓了，便一路走一路捡，不多时便转回重阳正殿来，此时已然捡得盆满钵满，身上更无一处空兜囊。
哪知走没两步，便给一个亮光晃得眼睛一痛，连忙用手去挡，朝前逼近，竟是一面古镜隐在枯枝败叶之中，方才迎着日光照得他眼睛生疼，此时他早已捡宝捡得顺了手，想也未想便附身捡起。
忽然脚底生变，他毕竟曾为丐帮长老，功力也是了得，即刻便立定马步，哪知一道寒风从脖颈袭来，一个娇声喝道：“再不躲小命没啦！”他心中一惊，脚下不稳，给一个大力倒转了身子，立刻倒吊在树上，一身捡来的宝贝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气得骂道：“甚么人，敢戏弄你老子！”
“我呸，你给我爹爹提鞋都不配！”一个丽影抱剑从树后闪出，正是郭芙。原来她打定主意，便不着急寻他二人，先到四处房屋内室搜罗，全真教道士虽则表上清贫，内里却不乏经纶饱学之士，古董字画应有尽有，郭芙自来虽对此兴趣寥寥，然则毕竟是东邪之后，几分眼光还是有的。不多时便抱着一堆宝物出来，边走边扔，正是要引这胖子出来，想不到竟如此顺利，暗道：“我倒高估了他了。”
便使力将绳子绑在树上，拍了拍手笑道：“丑胖子，矮皮球，吊死鬼，死爱财……”彭长老给倒吊着，也看不清她模样，只听声音是个小姑娘，气得粗声骂道：“他妈的！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在你爷爷头上动土！”郭芙倚着树笑道：“我瞧你爷爷头上并没有甚么土，不如……”说着她俯身抓了把土，往彭长老头上一扬，直弄得他满头满脸满嘴皆是泥土，流泪咳嗽不止，逗得她咯咯直笑道：“如今你这太岁的土，也可动得了罢？”
那彭长老奈何她不得，眼珠滴溜一转，柔声笑道：“小姑娘，你放公公下来，公公给你好玩的，好吃的。”郭芙眨眼笑道：“是么？我瞧你就很好玩，像个胖葫芦！”彭长老气得胡子都弯了，怒道：“丫头，别怪爷爷没提醒你，我可是大蒙古四王爷座下的大将军，你伤了我，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郭芙冷哼一声，锵的一声抽出见来，一股冰凉的紫锋贴在彭长老脖颈上，说道：“那可妙得紧，姑娘我平生最恨鞑子，立誓见一个杀一个，尤其是甚么大元帅大将军，杀起来更是痛快！今日就拿你的血祭我的紫薇剑，为民除害，想来它也高兴的很。”彭长老一个哆嗦，忙道：“别别别，好姑娘，我我……我是汉人，不是蒙古人，咱们……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郭芙呸了声道：“谁跟你是自己人？你是汉人，却去当蒙古人的走狗，更该杀！”说着一使力，沿着剑锋渗出一道血痕。彭长老只觉得头眼发蒙，大气都不敢出，结结巴巴道：“姑……姑奶奶饶命，我……我是被逼的，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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