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绮夜

　　相视无语，诺拉看见部曲可爱的模样，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她勉强绷紧脸让自己不笑出来，对着部曲说：“进来吧，先换衣服。”

　　站在门口纠结许久的部曲，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走进房间。不同于部曲的拘谨，诺拉倒是显得非常大方，三两下就脱下裙子又换好睡衣。睡衣上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没有百兽之王的霸气，像是慵懒的小猫咪在打哈欠。

　　穿好小狮子睡衣的诺拉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睡衣递给部曲，这件睡衣上绣着一只小兔子，抱紧胡萝卜睡觉的样子分外传神。部曲接过小兔子睡衣放到床上，闭着眼睛长吸一口气，把裙装脱下后就要去摸放在床上的小兔子睡衣换上。

　　“呀！”

　　短促的，可爱的惊叫声打断了部曲。她睁开眼睛看过去，看到诺拉脸上表情慌慌张张的，没有半点之前强装的冰冷疏陌。诺拉看着身无寸缕的部曲，不禁咬着舌头，磕磕绊绊地问：“你，你的内衣呢？！”

　　“内衣？”部曲疑惑地看着诺拉，“内衣是什么？”

　　房间里有古怪的氛围在弥漫，诺拉语气变得揶揄，偷笑道：“你一整天没有穿内衣？”

　　“……”没有理会诺拉，部曲感觉话题走向会变得奇怪，闭上嘴不再说话。她拿起床上的小兔子睡衣，闭上眼睛就往头上套。好不容易穿好之后睁开眼睛，部曲才发现自己把睡衣穿反了，小兔子跑到了背后，头颈勒得难受。

　　坐在床上看戏的诺拉强忍着笑意，憋得很是辛苦。她咬着唇走上前帮部曲把衣服脱下来，又将睡衣翻过来再套上去。部曲全程红着脸没有反抗，任由诺拉摆弄身体。

　　经过这一番闹剧，诺拉与部曲之间显得亲昵许多，少了不少生分。诺拉铺好床躺了上去，示意部曲也躺过来。部曲长呼一口气，抱着莫大的决心，眼一闭心一横躺了上去。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以来，她一直都紧绷着心情无法放松。

　　躺在床上，感受着背上承托的柔软有力的床垫，部曲心情莫名变得空荡荡。

　　她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与陌生的人交流，又看见变得陌生的自己。虽然早已经决定诀别科诺市，去往更大的城市冒险，部曲却不会是希望以这种方式。她不禁抚摸着眼睛，隔着眼皮感受着眼睛熟悉的触感，心里有了些许慰藉。

　　至少，她也能看到。

　　床并不大，睡一人绰绰有余，睡两人就显得有些狭窄。部曲尽量试着远离诺拉，不过床就那么大，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诺拉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睡相并不安稳的她左翻身右翻身，最后将部曲抱在怀里。

　　被诺拉强硬抱住的部曲有些呼吸困难，努力挣脱间心中的孤寂却是少了许多。少女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到她心里，暖暖的，很是醉人。她眯着眼睛朦胧看着挂在天花板上的灯具，看见皎洁的月光从中播散而出，将房间照得幽意通然。

　　这一刻，部曲才如有实质般地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

　　语言还能相通，所以不会是太过遥远的地方。闻所未闻的洗浴装置和街道上并无街灯，部曲猜测这里可能已经不是联邦。尽管听说过联邦首都里有许多先进的技术，但与此地给人的感觉却并不相同。

　　这里就是不像联邦，没有它特有的腐朽焦油的味道。

　　“或许……”部曲轻吟出声，想起一个更加离奇的可能。她或许不是处于一个陌生的城市，而是处于一个陌生的时代。部曲想起街道上感觉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心里有了想法并越来越确信。

　　这里是过去，联邦建立之前的过去。

　　是巫师还行走于大地之上，对凡人生杀予夺的时代。

　　是他们还被称之为神明的时代。

　　是部曲最不愿意经历的时代。

　　躺在床上忧虑着未来，部曲最终还是敌不过身体的疲倦，不知不觉陷入梦乡。

　　一夜无梦。

　　等部曲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诺拉。不大的床上少了一个人，她竟然感觉到有些空荡，怅然若失。天花板上的灯具此时散发出温暖的光，又像是阳光一样温暖。部曲双手交叉往前伸了个懒腰，看到了左手手背上奇怪的印记。

　　黑色细长的，未闭口三角形。

　　这个标志部曲曾见过，就在末日教的教袍上。

　　“末日教……”她摇摇头站起，穿着睡衣走下床。部曲有了调查目标之后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她走到门旁看到一张小纸条。

　　“饭在楼下桌子上，吃完记得收拾好。”

　　“还有衣服旁边放了内衣。”

　　“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买。”

　　想起昨晚的事，部曲脸颊微红。她最近总是很容易脸红，性格也变得感性许多。

　　或许是身体的原因，她想。

　　部曲穿着睡衣到洗浴间洗漱完，又走回诺拉房间里拿出内衣穿好。上身内衣穿在身上有点大，她穿不习惯也就只穿了下身内衣。

　　这次部曲的动作比昨天要快，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身体，她少了很多羞涩，也不用再闭着眼睛。穿好衣服之后她走下楼下，在一楼客厅桌子上看到几个托盘，用餐盘盖放好。取下盖子，吃完一顿丰盛食物，部曲学着昨晚诺拉的样子收拾好碗碟。

　　温煦的阳光从窗户照进，照到坐在沙发上的部曲脸上。她显得无所事事，想要出去看看却又一直光着脚，不想再去找麻烦。在部曲无聊到要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布莱恩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老人满手老茧，背着破旧木箱。老者走进房门看到部曲后眼睛里闪过惊艳，又很快低下头不敢多看。长久以来被生活打磨，让老者明白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差距的，无论他们多彬彬有礼，保持着距离和拘谨总没有坏处。

　　领着老者到客厅的布莱恩走到部曲旁边说：“我给你找了一位鞋匠。”

　　“光着脚总归有些不舒服。”

　　“谢谢。”部曲受宠若惊，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道谢之后又陷入沉默。还好布莱恩并不在意，他将老人招呼过来，让其开始工作。老者取出工具丈量部曲的脚，很快就对鞋型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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