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史诗

　　现如今的格雷吧不断回想着曾经的史诗传奇。

　　“那就试试，”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他压低身子走向喷泉。

　　[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那就试试。”

　　“维琳娜！”是尼维伦。他垂着脑袋，双手抓紧门框踉跄着步出大宅，跌跌撞撞的朝喷泉池走来，他的两只爪子盲目的向着它挥舞。他的袖口，他的上衣，满是血红的斑斑点点。

　　“维琳娜！”他再吼出声。

　　夜魔猛的转头看向尼维伦。加莱特立刻举起银剑攻击。一个纵跃他向它袭去。可吸血鬼的动作更快，随着一声尖啸，又一阵声波狠狠击中巫师。加莱特后背着地，重重摔在铺着碎石的步道上。夜魔弓起身子蓄势待发，她的爪子闪动起夺命寒光。尼维伦张开双臂，仿佛一只站立起来的黑熊，他试图抱住她却迎头被她的声波打中，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抛到围墙边的脚手架下，随着一阵巨大的断裂声，怪物消失在轰然倒下的木头堆里。

　　加莱特已经站起来了，画着半圆圈子他在庭院中跑动，试图将夜魔的注意力从尼维伦身上引开。吸血鬼扇动起那件白色长裙急欲赶到怪物身边，她的动作那样轻盈，就像只翻飞的蝴蝶。她不再尖叫，不再变身。巫师知道她累了，但即使是这个样子她还是足以杀了他。在加莱特背后，木头堆下发出阵阵声响，尼维伦在挣扎，他开始吼叫。

　　加莱特跳到左边，将银剑甩出扇形轨迹来迷惑她。黑色与白色相交，风势擦着耳根略过，糟了！他太小看她了。又一声尖叫传来，这一次巫师甚至来不及施展魔符。他再次被震到墙上，疼痛就像闪电一样沿着脊柱传遍全身，他的肩膀麻了，他的腿麻了，他摔下来勉强用膝盖撑住自己。夜魔悲鸣着，哼出美到极点的旋律，飘舞着如同白蝴蝶一样落到他面前。

　　“维琳娜！”是尼维伦的吼声。

　　她转身，看到尼维伦正举着一根三米长的木桩横在他们之间，木桩断掉的一面尖锐锋利，就落在她胸前。这一次她没有尖叫，那发出的微弱声音只能是叹息。

　　加莱特晃着脑袋，接着，他听到了那声叹息。

　　他们站在那里；尼维伦双腿大开，用双手挥动木桩，木桩的另一头稳稳架在他的胳肢窝下。

　　夜魔伸出手，抓住木桩的尖头，仿佛一只被钉在大头针上的蝴蝶标本。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猛的将自己拉向木桩。

　　鲜红花朵在她背后绽放，染红白色长裙。木桩的尖头在血之溪流中影影绰绰，血之花在她背后不断扩大，越来越妖冶、越来越恐怖。尼维伦尖叫着向后撤了一步，再撤一步，他想把木桩从她身上拉开，可死钉在她胸前的木桩却拽着她一同向前。“咣当！”没退路了，他已撤到墙根，胳肢窝下的木桩已顶到墙壁。

　　缓慢的，如同一个长长的拥抱，夜魔沿着木桩伸长小手，抓紧木桩她再次用力将自己拉向他的方向。鲜红的淌着鲜血的木桩在她背后变长，再变长。她的双眼圆睁，她将脑袋歪向后方。她的叹息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像阵急促的呻吟。

　　加莱特呆立在她身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景象。一段模糊的话语在他脑海里响起，就像回荡在漆黑冰冷的地窖中。

　　[我的，谁都不给。我爱你。爱你。]

　　另一段骇人的叹息在血液中震颤。夜魔持续把自己拉向他，不断伸长手臂把自己拉向他。尼维伦举着木桩咆哮，绝望的想把钉在上面的吸血鬼推离自己。她再一次向前，手指几乎碰到他的头。他哭起来，发出一阵恐怖呼号，猛力摇晃多毛的脑袋。夜魔又一次发力，她终于来到他身边。向着他的喉咙，她歪下脑袋，嘴角闪动起刺眼白光。

　　加莱特跳起来，以辛苦修习多年的本领、以血管中流淌的天性，他踏出三个快步，稳！准！狠！就像曾踏出过的成百上千次，总是以左脚强而有力的踏地结束。他扭结起面颊用力挥起致命的剑舞。他看进她的双眼。什么也改变不了了。他听到她的声音。什么也……尼维伦的哭喊淹没了她重复的话语。什么也改变不了了！他心意已决。

　　就像曾挥出过的成百上千次，他的步伐带起手中银剑，加莱特踏出第四步紧接着撤回半步，回转上身！甩出利刃！银质的刀刃闪烁起耀眼的光芒划过天空，带起一串扇形血滴，黑色的头发飞散开来飘向天空。[飘啊，飘啊，飘啊……]

　　她的头跌回碎石步道。

　　怪物越来越少了？

　　那我呢？我是什么？

　　谁的叫声？鸟？

　　穿着绵羊皮坎肩和蓝裙子的女人？

　　从纳扎尔来的蓝玫瑰？

　　好安静啊！

　　好空啊。这空虚感。

　　在我心里。

　　尼维伦蜷成一团，用双臂护紧额头，不断地抽搐、不断地颤抖，像无助的幼鸟一样躺在墙角的荨麻丛中。

　　“站起来，”巫师说。

　　一个苍白的俊美青年从荨麻丛中抬起头来。他向四周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伸出手，他用指关节揉起眼睛。他的眼光落到那双手掌上，不可置信。摸上脸颊，不可置信！他轻哼一声，连忙将手指伸进嘴里，沿着上下牙床摸了好久。接着又用那双手掌拍上脸颊，当他的手指碰到那四条肿起的血痕时，他开始呻吟，开始抽泣，开始大笑。

　　“加莱特！怎么办到的？到底是——加莱特！”

　　“站起来，尼维伦。站起来我们走。我的鞍馕里装着药。我们都得擦点儿。”

　　“我不再是……我不是了，是不是？加莱特？为什么？”

　　巫师帮他站起来，尽量不去看那对小小的手掌——白的几乎透明——紧紧抱着插在胸前的木桩，如今那块儿肌肤早已被鲜血浸透。

　　尼维伦颤抖着呼唤她：“维琳娜——”

　　“别看。我们走。”

　　他们互相搀扶着穿过庭院，穿过蓝色的玫瑰花床。

　　尼维伦不断地、不断地用空着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太不可思议了。加莱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怎么可能？”

　　“在每一个童话里都藏有一粒真实之种，”他轻声说：“爱和鲜血，蕴含着无限力量。法师和学者们花费毕生精力绞尽脑汁研究它，可他们并没有什么进展，除了——”

　　“除了什么？加莱特。”“必须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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