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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偷听机密


  “郑太医,皇上御体如何?”问话之人身着绣凤锦袍,眉如弯月,面若银盘,岁月虽在她脸下留下不少皱痕,但配上其清冷至极的目光,反而让她增添了不少莫名威势。

  “回皇后娘娘,陛下的脉像比前几日平稳不少,刚刚醒了片刻,只是又昏睡了过去。想必再依着方子慢慢调养,应能好转不少。”郑太医道。

  “知道了。”皇后冷冷的回了一句。

  “呃……嗯……”龙床上突然传两声轻微的呻吟声。

  皇后凤眉一挑,掀帘看去。

  只见床上之人面容枯瘦,皮肤蜡黄,竭力睁开混浊双眼想要看清眼前景象。

  皇后瞳孔轻缩,坐在床边道:“陛下?可能听到臣妾说话?”

  皇帝勉力看清眼前之人后,目中却现出一抹怒色,闭上眼睛微挥了挥手,竟是示意皇后退下。

  皇后目光一寒,嘴角扯出无声冷笑,随后起身站到一旁,道:“郑太医,你来看看。”

  郑太医忙坐到龙床边的圆凳上,轻按皇帝手腕准备把脉,耳中却听到皇帝轻声说:“宣幕王进宫。”

  声音气若游丝,有若蚊蝇,便是他离得最近,也险些没有听清。

  郑太医久居宫中,自然知道皇帝为何如此,但是皇后便在身侧,他哪敢答应半声,只得装作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把脉,目光却轻轻上扬,只见皇帝微睁着双病眼,正目不转晴的看向自己,说不出是何神色意味。郑太医心头一颤,极为隐讳得微点了下头。

  皇帝这才闭上眼睛,不一会便呼吸深沉,又昏睡过去,好似醒来这一小会便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郑太医号完脉后,向旁边的太监宫女交待了几句,随后便向皇后告退。

  皇后眯眼看着郑太医略显慌张的背影,压低声音对身旁侍立的宫女吩咐了几句。

  那名宫女面色轻变,领命去了。

  ————

  当天深夜。

  宁府中的一间点着黯烛隐蔽偏房。

  幕王穿着一身商贩服饰,与宁松对坐,旁边侍立着六、七名黑衣剑客。

  “郑太医今日传出消息,说皇兄今晨醒来,让我入宫见他。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不能有正式宣诏,此事你有何看法?”幕王皱眉道。

  宁松沉吟片刻,道:“此时若进宫求见,皇后必不会让你见到陛下,而且我怕她突下狠手,给你安上一个私闯禁宫的大不敬的罪名,你进宫之举便如羊入虎口一般,断不能轻举枉动。”

  “京城之中现有多少名影剑?”幕王眼中厉色一闪,沉声道。

  “共计二百六十八名,难道你……”宁松见他杀气漫身,惊道。

  “皇兄若昏迷未醒也就罢了,此时一旦醒来,只怕皇后反而会有异常举动。皇兄身体一向健朗,这回突然生病本就疑点重重,只怕越等下去,危险便越大。

  不如冒险进宫见到皇兄,施雷霆手段治住后宫,若是皇兄真的病危,便立下诏书,尽快让那小子登基即位,以免后顾之忧。”幕王斩钉截铁道。

  “诸事未竟,此时冒然行动,成功机率渺茫,王爷须得深思后行。”宁松担忧道。

  “只怕夜长梦多,等不到我等准备周全。再说有这批甩手雷在,成功机率不小。”

  幕王见宁松仍然犹豫不决,又道:“那小子现况如何?”

  “仍然在家,不过今天有个陌生人出现,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宁松皱眉道。

  “陌生人?怎么个不同寻常法?”幕王问道。

  宁松眼中现出一丝古怪神色,道:“今天下午小女回府,从她口中听到一个大大不妙的消息。那幅画竟被梁青筠带回京城,就在今天交给了一个叫陈平的陌生人。”

  幕王拍膝悔道:“怎会如此凑巧!宋仙长空手而返,到时若没画给他,他怎肯再相助我等。这个陈平现在何处?找上他多用些金银将画买下,若是他不识抬举,宰了丢到河里便是。”

  “这人住在庆丰斋对面的悦客居,不过刚刚有消息回报,现下不在客房之中,不知去了何处。不过小女和他约了明日再见,应当在城内未走。

  只是此人怕是有些动他不得,今天上午他走到听竹轩门口之时,突然转身往暗哨的藏身之处望了几眼,似乎耳目陪敏,身怀极高武功,我怀疑月前清和城中的那帮土匪,便是死在此人之手。”

  幕王惊道:“那人瞬间将十四名悍匪一剑封喉,剑法之强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你真能确定是这个陈平?”

  “案发的前一日,陈平曾在清和城庆丰斋现身,次日血案发生后,陈平便不知所踪。而且曾有一人和死的那一家人共同进城,军士的描述的特征与这个陈平毫无二致,事实已是摆在眼前。”

  幕王半晌无语,良久方道:“宋仙长空手而归,我们怎么交待……”

  宁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一拍额头,道:“王爷且勿着急,事情并非没有转机。那个陈平今天临摹了一幅寒江钓叟图放在听竹轩,干脆将这幅新作交给宋仙长,兴许能蒙混过关。”

  “临摹之作?以宋仙长的眼力见识!临摹的伪作哪能瞒得过他,万一识破造假,必然迁怒我等,绝不能如此为之!”幕王急道。

  宁松却是神情一松,悠悠说道:“梁青筠都难辨真假,我看这幅临摹之作值得期待。”

  “此人画技竟如此高超?”

  “没错!此人真乃丹青一道的罕见天才,今日在青竹轩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全凭记忆画出那幅寒江钓叟图!两幅画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取回这幅新作,再交由斋中做旧,宋仙长便是眼力再高,也绝对无法分辩真伪!定教他打眼!”宁松抚掌叹道。

  “只要你有把握便行,到时一定要将画交到宋仙长手中,千万不能影响我等大计。今日探子回报,齐王已有数日不曾在封地露面,我怀疑他已然潜入京城,若他果然进京,我等更加耽误不得。我打算等宋仙长回京之后,便立即动手,以免夜长梦多,若能赶在中秋之夜,最好不过!”幕王决然道。

  宁松眉头紧皱,默默低头答应。

  秘室外不远处的一颗树后,陈平缓缓睁开双目,只见其眉头深锁,正自深思。

  他到了听竹轩之后,便发觉到竹林中隐着数人,好似在监视一般。等到午饭后告辞时却并未远离,而是绕了一圈后又回来听竹轩外。

  自然是因为放心不下,回来看个究竟,防止竹林中人意图不轨,自己好出手相助。

  等到傍晚之时,又有数人悄悄潜至竹林之中,接替了原先几人的位置。

  陈平见这些人似无恶意,但是为了弄清楚原委,便跟着其中一人一路到了宁府,正好将幕王与宁松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宋仙长?莫非便是把梁青苑从河中救起的那名道士?他怎么也会想要得到那幅画,莫非也知道画中可能隐藏的秘密?听竹轩一家三口到底是何身份?为何他们会如此重视。梁青苑又和他们政变之事有何联系,登基即位?难道……”

  陈平稍作推断之后,大胆的推测,只是太过离奇,让他一时间不敢确定。他又听一会,目中忽现惊异之色,已然确定心中所想。

  暗道:“梁姑娘不计代价为我取画,这番情义万万不能辜负。不管别人如何争权夺势,我只要护她一家平安便成。”

  ————

  次日清晨。

  天空黑沉一片,不见丝毫日光。

  大片乌云层层堆积,将空中那抹黑色压抑得如同实质,望之便生出窒息之感。昨天还是个晴朗好天,转眼已然是风雨将至。

  陈平离开宁府后,悄悄回到悦客居客房,见阿呆仍在床下好睡,无奈摇头苦笑。

  昨日离去时陈平曾与梁青筠约好次日再来切磋画技,是以他不去旁处,只在房中等候。

  想起梁母看着他的殷切目光,以及一众莺燕的磨人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毛。

  胡思乱想一阵后,陈平忽然神情一动,从储物法镯中取出一物,见是一块表面隐有裂纹的通讯灵符。

  “那日在隐龙山中惊慌失摸,虽说安然脱险,却把这枚灵符给浪费了。我走得匆忙,不知有没有出云落霞两宗的修士得到符讯前去。”

  当日他在隐龙山遇险时,激活了镇阳子给的这枚传讯玉符,虽说符讯传出,但是讯符却是损毁。他不敢在隐龙山继续停留,带了阿呆之后便即遁走。

  陈平尝试着输入法力,讯符表面灵光晦暗,一直涨缩不定,最后“咔”的一声,竟然再不见有灵光泛起。

  “糟糕!彻底坏啦!”

  陈平捧着现在满是裂缝,看起来有如普通石玉一样的传讯灵符,不禁感叹连师父镇阳子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一阵摇头无语后,陈平这才目光闪动的取出费了不少周折才到手的那幅《寒江钓叟图》。

  画纸展开,熟悉的线条映入眼帘。

  陈平深吸口气,将灵力缓缓运至双目,顺着钓叟的指诀所指,再次看到那山腰处的山石。

  山石表面微微一动,淡淡墨迹浮现而出,有如一团轻雾,笼罩在画卷之上。

  墨雾中似有什么东西缓缓涌动,越想看清,越是不得真切。

  陈平有些着急,运转更多法力至双目处,想要试探看清墨雾中的景象。

  不料目中忽然一阵灼痛,惊得他低低痛哼出声,赶紧将法力散去。

  闭目许久后,灼痛之感才逐渐消失。

  再睁眼时只觉眼前景象一阵模糊,好一会才恢复如常。

  “我没练过什么灵目神通,这样往目中注入法力,而且我又是修行的火系功法,这回真是冒失了。”

  陈平揉了揉眼,不敢再用这种方法探查画中隐秘。

  托腮想了一会之后,只好将画暂时收起,等到以后再寻良法。

  陈平摇了摇头,到床上盘膝坐定,运转《清灵诀》的法门调息凝神。

  他在数月前便已开始修习《灷煛焚经》的第二层功法,按照现在的进境估计,约摸二、三十年才可大成,比第一层功法竟要难上数倍。

  《灷煛焚经》中并未有什么附录道术,只有数门威力奇大的神通可供修炼。

  不过灷煛真火威能极大,足可大多数情况。

  入定之中时间飞快,天色已明,虽然早过辰时,但是因为天气阴暗,光线透过窗纸,看来却似太阳初升一般。

  叩门声响起,却是彩云、彩霞来请,陈平不敢和目光炯炯的彩霞对视,连坐在宁府的马车上都是低垂着头,只感到两道视线似有温度一般,在脸上不时扫过。

  到了听竹轩后,却见宁诗菡一脸难为的坐在桌边,她见陈平进来后目光一亮,忙道:“陈公子来啦,有件事情却是怪我多嘴了。”说完偷偷往梁青筠一瞥。

  梁青筠嗔了她一眼,对陈平说道:“她昨天回去后对家人吹嘘,宁叔叔听说之后有些不信,便让她来请我们一家和你一起,也将两幅画一起带去宁府作客,好让大家欣赏。”

  陈平心中雪亮,微笑道:“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去贵府叨扰了,梁姑娘和家人前去便成。那幅寒江钓叟图即是令尊最先收藏,想必定然记忆犹新,宁姑娘只要将昨日画得那幅拿回去给令尊便成。”

  “可我爹爹要你也去哩。”宁诗菡扑闪着一双大眼,为难道。

  “宁姑娘可先将这幅画带去,若是令尊仍要在下前去,那再去也不晚。”陈平柔声道,语气却有些不容质疑。

  梁青筠细品陈平语气,知道再劝他去反而不妥,忙圆场道:“便先带着这幅画回去,陈公子既然答应再请的话便去,他便一定会去,且先回去看宁叔叔怎么说罢。”

  宁诗菡只得嘟着嘴答应。

  这时门外车夫走到门前说道:“大小姐,出来前老爷催得紧,还是早些回去吧。”

  “知道啦,今天家里头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都在急些什么。”宁诗菡不悦道。

  梁青筠劝道:“明天要过中秋了么,你家里人多,肯定都在准备过节事宜。好啦,不要让宁叔叔久等,我们这便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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