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发病
军营远在边境，远离各种娱乐，到了夜里就闲得发慌，天微微有些暗的时候燃烧起一个小小的烛火，许多的将士就在这火边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团，倾诉一下思乡之情，然后纷纷散去，进入这天新一波的睡眠。
白千灯只觉得他们白天训练实在是辛苦，所以到了晚上便组织这些管事和他们一起唱歌，鬼哭狼嚎的歌声此起彼伏，一开始还讲究格调，到了最后便索性成为了比拼谁的声音更大的一种方式。
到底还是好胜心在作怪。
有人心里暗暗匆匆的憋着坏，就在这个时期扬起脖子对着月亮啊呜一声，就像是一头狼在召唤自己的伙伴，其他的将士个个扭着头看了对方一眼，心有灵犀的，开始互相学狼叫。
有人唱歌，有人学狼叫，竟然也莫名其妙的和谐，白千灯的脸上憋着笑：“这帮小崽子居然敢在这里学狼叫，都不怕那些狼冲过来找他们的同类吗？”
萧霜华走在一旁，给白千灯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皮毛，生怕它在制冷温度剧烈变化的天气里生病：“你还说他们是小崽子，跟他们相比，你更像是一个小崽子。”
白千灯收拢自己身上的皮毛，把自己的脖子也往里缩，露出冻的已经有一些发青的指尖，连声音都有一些哆嗦：“这边境的天气实在是太见鬼了，白天热的时候热到人出汗，晚上冷的时候又冷的人受不住。”
萧霜华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话：“这昼与夜之间的温差实在是太大了，久居于此的当地居民早就已经适应了，也就只能冻着你这样的小傻子”。
白千灯默默地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皮毛，跟着外面的狼叫声和唱歌声已经慢慢的消除下去，想必是这些人唱歌已经唱累了，都准备回到各自的营帐中睡觉了。
萧霜华回过头惊讶的发现白千灯的嘴角有一些发紫，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只听到背后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欢颜手里捧着刚刚熬好的汤药，那一个巨大的海碗之中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外冒着热气，一股子生姜的味道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苦涩的味道。
萧霜华扭过头一看是一碗棕褐色的药汁，白千灯看着那碗药汁皱起了眉头，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脸上袒露出自己根本就不想喝的这几个字。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欢颜给拦去了话音，只见欢颜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颇有一些气恼的说道：“快喝！”
萧霜华好奇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这营帐之中，却极少在晚上同白千灯在一起，也不知道白千灯是不是每日都要服用这药。
白千灯早就看出了他心里的疑问，拿出一旁的调羹搅了搅：“哥哥放心，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药，而是姜汤。”
“还有人参！”欢颜在一旁极为冷淡的插话。
生姜和人参两样都是可以驱寒的药材，生姜驱寒的效果格外显著，而人生则是大补之物，补人的阳气虚亏，萧霜华望着那把自己的脸都快要变成一张苦字的白千灯，问道：“你的身体是出现什么情况了吗？”
白千灯抬起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急匆匆地抓起海碗。
粗糙的碗面搁在手心里，白千灯悄悄地往一旁瞥了一眼：“我能出什么问题呀，只是女孩子都有的老毛病罢了。”
萧霜华似乎还有疑问，看到她这样为难的样子便不忍心再开口，抬起一双眼睛，脆生生的盯着面前的人。
白千灯自暴自弃地想要将那碗姜汤给扔掉，又被难道虎视眈眈的眼睛看得全身不自在，只能无奈地缩了缩头，把自己往那些皮毛里钻了钻。
等到这碗里的热气慢慢的散尽了，白千灯才端起一旁的海碗，眼睛一闭，神情仿佛就像是英勇就义一般，视死如归地咽了下去。
萧霜华一直都明白让她喝个药到底有多么的困难，所以在她喝药期间，心情也是非常忐忑，只见他刚刚放下海碗的时候，一旁的侍女便快速地向前一步，加一颗黑黝黝的丸子丢到了她的嘴里。
应该是蜜饯等东西，白千灯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细心地咀嚼着那骨子里的味道，将自己口腔中涌上来的那股难闻的感觉压制下去。
白千灯抬起头，冲着萧霜华解释到：“这是欢颜平常最为拿手的一种蜜饯，酸甜口味的，比汤城里那些好吃的多。”
萧霜华还未来得及点头，那拿着海碗的侍女便已经返了回来，这一次并不是药剂等等东西，而是一个巨大的火盆。
火盆里燃烧的炭火非常的炽热，里面全是汤城里供应皇家权贵使用取暖的金丝炭，这种煤炭效果非常好，没有渣子又恒温，汤城里的皇室人人喜爱。
但是这种煤炭的产量是极其稀少的，萧霜华皱起了眉头：“如今外面的昼夜温差虽然大，但是身在这营帐之中却不会有什么特别寒冷的感觉，你到底是怎么了？”
白千灯的脑袋有些迷糊，拿手指紧紧的卷了卷身上的皮毛：“没，没有什么事，只是，平常，罢了？”
一句话要分成三四段来说，可见她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萧霜华匆匆走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抚摸她的额头。
是不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于劳累，所以感染了风寒？
白千灯在他的手下，悄悄的抖了两下，想要伪装出一副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萧霜华的脸色却越来越深沉。
一旁的侍女几乎将所有取暖的东西全部送了过来，又把非常厚的绒被铺在一旁的床榻上，准备张罗着为白千灯取一些热水来。
白千灯喝了这些药，脑袋里便有一些昏昏沉沉，嘴硬的倔强道：“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萧霜华立刻严肃下来，厉声问了旁边的欢颜：“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欢颜没好气的扶了扶身，就当是给这位四皇子殿下见了礼，不情不愿的说道：“公主身体寒气实在是太多，每个月都要服用大补之物来进行抵抗”。
她说的我已经非常隐晦了，萧霜华又不依不饶的问道：“刚刚那碗药里究竟是什么？真的只是人参和生姜吗？”
欢颜只得非常无奈的解释道：“并不是，都是一些大补气血，驱寒取暖的药物。”
大补气血，驱寒取暖，萧霜华默默的将这些字在自己的口里转了转，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点通了穴位一般。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欢颜低下了头，一五一十的招供：“自从公主从禁郑回来之后便是一直如此了，从前公主的身边还有医女，如今被突然派到这边界之中平定叛乱，就只能用这些常见的法子帮助公主度过这一日。”
白千灯默默地咬着牙就往那厚厚的棉被里钻，用那大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毛虫，白千灯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暖和的感觉，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一般，全身都在寒冷的发抖。
冷的她几乎就要失去理智，萧霜华只好伸过手去为她取暖，谁知那只手刚刚的伸过去，就立刻被人抱住了。
白千灯抱着他的手就像是婴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颤颤巍巍的往自己怀里送。
萧霜华心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就这样彻底崩塌了，想到自己从前知道的所有信息，内心深处更加悔恨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那些异国他乡的生活，究竟让这个丫头吃了多少苦，如今还就像是鸭子一般，格外的嘴硬，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苦痛坦坦荡荡的告诉他。
仿佛是一直如此的，萧霜华的心里想着，白千灯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啊，过去的那些时光将它究竟折磨的有多惨，它实在是无法想象，可是就只有她那么一个人可以支撑。
她好像一直无所依靠，萧霜华在心里泛起很大一些悲伤，那悲伤就像是汹涌的河水要将他整个人给淹没。
白千灯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是抓到了半个太阳，欢颜看着自己有些狼狈的公主，这才温软下来声音说道：“殿下如果累的话，可以先回自己的营帐中休息了，公主今天晚上犯了寒疾，她的身边是离不了人的”。
萧霜华扭过头，看见床榻上被寒冷折磨的不像话的白千灯：“从前你也是这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吗？”
欢颜点点头：“热水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只是如果在这边境之中用热水沐浴的话，恐怕会让公主更加寒冷。”
“毕竟这里不是汤城。”
欢颜叹了一口气，好奇地追问了两句：“说来也奇怪，最近这段时间汤城的消息好像非常的稀少，公主多日前就已经写了书信，命令自己手下的医女配制药丸，可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信。”
萧霜华一颗心就像是寺院里的钟一般，保不准哪个时刻就被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发出足以震撼出他整个人的声响，迫不及待的反问了一句：“你说的什么药？”
欢颜颇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萧霜华立刻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前段时间西将军曾经截获一道前往汤城的书信，书信之中曾经提及过药丸等等，一开始他还生出过许多的猜测之意，如今想来却是这个用途。
那封书信被人用了加密的手段，并没有在信件上直接说明是公主生养孩子需要药物，而是隐晦的说出来了药丸二字，萧霜华一直以为是要对别人用药，却又不知道有这个作用。
也对，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能摊在大众广众之下去说，尤其如今的白千灯是三军统帅，若是被人抓到了把柄或者是被人知道了这样的信息，有人恶意去控制，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最后的结果就实在是难以挽回。
汤城里有多少生了眼睛的的人恨不得日夜监视着他们，如果白千灯身上有疾这种事情传出去，岂不是明晃晃的受人一把柄。
那么当时自己自作主张将这道消息给撤了下来，就相当于自己将白千灯用来救命的药给扔了出去。
所以白千灯如今才只能虚弱地躺在这床榻上，还要承受着这寒冰入体的折磨。
萧霜华心中有愧，那愧疚就像是一把刀子，用那刀子最迟钝的地方也是都是最重要的地方，把他的心敲的一段儿一段儿的，血肉模糊里发着疼。
“你先下去吧，今天晚上有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守着她的。”
萧霜华也不知怎样说出的这句话，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侍女已经退了出去。
整个营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白千灯哆哆嗦嗦的躲在自己的被子里，冻得全身都在发抖。
萧霜华慢慢的脱去了身上的鞋袜，只穿着一层最简单的里衣，掀开了被子的一个角，蹭了过去。
金丝炭燃烧了起来，把热气全部释放了出去，萧霜华觉得自己身上暖烘烘的，甚至都快要出现一层薄汗，而一旁的白千灯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被子，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她好像是睡着了，但是在梦中也冷得不安稳，萧霜华去抓她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凉的就像是一块冰，只能将那块冰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想要暖热它。
身边就像是突然进来了一个移动的热源一般，白千灯的身体自动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萧霜华不撒手。
萧霜华在自己的心里已经做了好几回的思想铺垫，如今真的将人揽进了怀里却生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白千灯身上冷的发抖，指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慢慢的往他的皮肉上方移动，颇为满足的哼了两声，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萧霜华只得安慰一般拍了拍怀里的人，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自己也已经泛上了一些困意，便慢慢的闭拢了眼睛。
一夜的时光就这样悄然而逝，身上的被子也变成了两个人共同享用，火盆中的金丝炭在这一夜之间贡献了所有的力量，已经变成了一滩灰烬。
白千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只感觉自己的身边有一些太过于温暖，像是一个人的样子，又看了看面前的萧霜华，自己以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正在他的怀里躺着。
白千灯吓得深吸了一口凉气，脑袋里狠狠的炸出两三层的花。
嗯，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把萧霜华给睡了~~
我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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