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青的山,碧的水。

  云雾仙绕的东华山,注定从这一天改写。

  还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天,她被师傅领进了师门,崇山峻岭之间她扬起小小的头望去,有些怯步。

  那高耸在云霄山顶的白色东华宫,像是一颗明珠嵌在明翠的山峰里,高洁不可攀附,她显得那样渺小而卑微。

  师傅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山顶,漫声笑道:“来,雪奴,以后这里就是妳的家了。”说罢伸出手来。

  “家?”不知怎的,她猛的酸了鼻头,她从不知道家的滋味是什么。

  可是师傅的手是那样的好看,白的手,骨节分明有力,只手心有些粗糙,她握住师傅,师傅的手心暖暖的包裹着她的手,踩着登天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那时她就觉得,这条石阶山道修葺得那样好看,虽然高不见顶,可是她爬得兴兴有味,以至于后来她在东华山熟了,真的把东华山当成了家,她时常瞒着师傅,拉着四师兄下山采买,其实只为回家时爬着那条石阶道路,就像是找到了初初来到东华山的幸福感觉。

  四师兄可怜兮兮,背上背着大箩筐,肩上挎着大布袋小布袋,从布袋堆里伸出头来,气喘吁吁的喊着:“小师妹,我再不拿妳当女子,只拿妳当那树梢上的猴儿,改明儿也不再叫妳小师妹,便只唤妳小猴儿便了。只可怜我这个货真价实的人,跟着妳受罪,猴儿,妳也发挥点怜悯的精神,帮忙妳师兄一把......”

  她跳跃在山涧之间,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笑吟吟的回头:“师兄,我可没听说过,哪只猴儿懂人话的,对了师兄,你方才叽叽喳喳,说的是何意思?不如,你翻译成猴语,兴许你小师妹我,就能听懂了。”

  “妳、妳、妳!”

  四师兄妳了半晌,终究是放下担子,一屁股坐下来,掀起衣襟扇了扇风,忽而眼珠子一转,噙了一抹笑,慢悠悠的念道:“唉......前儿我挑水,看见师傅在后山坡的竹林里与人会见,说了些什么?对了......好像是说了妳的名字?”

  噌,一道身影飞快蹲了过来。

  “四师兄~不如,这袋子我都替你扛了,快说说,师傅他老人家见了谁?说了些什么?”她笑吟吟的替四师兄捏拿起了酸疼的胳膊,四师兄笑吟吟的回望她,“哎呀,力道不够啊......”

  她把嘴弯弯一笑,手下捏拿得更卖力,眼底却慢悠悠的想着。

  师傅什么时候爱在后山偷偷与人会面?莫不是女子?!却是为何要提到她?

  “见的,是个女子。”

  果然是女子!她下手狠了点,捏得四师兄哇哇大叫:“猴儿,猴儿,轻点轻点!”

  “啊,师傅他们......说了什么?”她笑吟吟的皮笑肉不笑的瞅着师兄。

  四师兄望了一回天,又望了一回地,尔后手撑着下巴,故作沉思:“那女人像是咱们下山时,见着那花轿旁的媒婆,对了,记得了——媒婆、师傅又提到了妳,猴儿,感情师傅是要替妳找婆家了?妳想啊,咱师门就妳一个女子,将来的喜事定是要办得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怪道师傅要如此偷偷摸摸,定是要给妳个惊喜,呀呀呀呀,了不得了不得,恭喜小师妹,贺喜小师妹......”四师兄为自己这一番悟彻感动得泪眼汪汪。

  全然不知头顶笼罩而来的阴云密布。

  她垂着头,悻悻的扫着石阶上的灰,最后猛一踢石子,那石子啪一声正中四师兄的脑门,“哎哟!猴儿,妳恩将仇报!”

  “师兄最讨厌了!师傅更讨厌!”

  她回头吼了四师兄一声,跨着飞一般的步子朝山上奔跑,扔下后头满脸不知所云可怜兮兮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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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药丹房前。

  愁啊!

  怎么这么愁。

  人类的心情迁回百种,而此时这百种心情里有一半都涌了上来,她捧着杂乱无章的脑袋,忐忑的,阴郁的,愤怒的,悲伤的......还有酸楚的心情在她的五脏庙里滚来滚去。

  纸糊的窗上透着朦朦胧胧的亮光。

  她站在房门前进不是退不是。

  就这样踱来踱去,她的记忆飞到了初初来到东华山的时候,刚来东华宫,整个东华宫的师兄师弟门将她围截得水泄不通,真像是看猴儿一般看着她。

  师傅指着入门的那四位师兄,悠悠的道:“从今后,她就是你们的五师妹,你们便是她的家人。要照顾好她,你们四位师兄就先轮番教她些入门的功夫。”

  那时,她瞧着,四位师兄都是那么平易近人啊平易近人,规矩董事啊规矩董事,可她错了。

  大师兄古板着呢,神出鬼没没准儿就出现在你身后,恰恰是你偷懒或者在人背后说人长短之时,那时间真真是掐算得一分不少一分不多,当头便有你好果子吃。

  好果子就是大师兄手里常年拿的那一根擀面杖。

  她排行最小,因仗着自己最小,又是万草丛中一朵花,便有了偷偷懒,说道说道长短八卦的乐趣,以至于她上了东华山后,大师兄那根擀面杖不务正业——改行成了光顾她头顶的戒尺!

  二师兄爱偷酒喝,结果把她也带坏了,其实只怪师傅酿的酒太好,师傅又爱独享,委实有些不地道。那一手酿酒的本事师兄们学也学不来,便只有——偷了!

  简单,不费事!

  于是后来,就发展成了一月一偷到一日一偷。

  俩人的酒量眼看着嗖嗖嗖就上去了。

  二师兄有时醉话时说:“改天......我得找师傅......比试比试酒量......没准师傅他老人家......比不过我......”

  其实,谁也不知道师傅的酒量究竟如何。

  三师兄爱吃,胖得有些过了分,用大家的话说,他一半都是东华山的累赘——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有三师兄在,我们才能经常开开胃,弄些烤野味来打打牙祭。三师兄总在采药的时候偷懒,捕猎捕猎些野味,且捕猎的门子是一套一套的,我们谁也学不来,可三师兄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爱独吞,这一点只怕是跟师傅学的。

  三师兄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以至于他每次猎到的野味,烤的时候都选在后山同一个地方,我跟二师兄四师兄以扑倒性的姿态,在那野味刚刚好烤熟之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逃之夭夭,再毁尸灭迹!

  后来,在我们成功的‘帮助’下,三师兄那一身肉噌噌噌的往下掉。

  有一次,师傅闭关出来,走过三师兄身旁,回头,蹙眉:“你是老三的兄弟?”

  正要想到四师兄,忽然,耳边听到一些碎步声。

  她闪身一躲,便见着院子门口出现一女子,袅袅娜娜走到丹房门口,推门,进入。

  千种悲愤涌上心头。

  万种酸楚填满肺腑。

  师傅也不像是风流之人,却隔三差五的惹些个莺莺燕燕回来。

  想着想着,她已经不知不觉冲进了房,绕过几层珠帘,竹帘,纱帘,一眼见着那女子八爪鱼一般挂在师傅身上,“白神医,奴家近来日日心口痛得慌,你倒是给奴家看看,莫不是,我得了什么怪病,要死了不成......奴家年芳双十,生得貌美如花,还未曾许配人家,可不想就这么孤零零的走了......呜呜......”

  这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眼看着真像是将死之人。

  可是她不禁感叹,相比之前的那些女人,今夜的这女子等级太差了些。

  她没有瞧见师傅在看见她闯进来时那一抹跳动的光,她哇一下哭得惊天动地,直接扑到师傅怀里,将那八爪鱼小姐一屁股挤翻在地。

  “师傅,徒儿听见打雷了,徒儿找不到师傅,徒儿害怕!”

  八爪鱼小姐瞪着她,气得脸通红:“晴天黑日的,可是从哪里来的雷声!妳个小娃娃,还不回去洗洗睡了!”

  她举着头,无辜的看着师傅,还有两颗晶莹的珠子一颤一颤挂在脸上:“师傅,徒儿做了个噩梦,徒儿害怕,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打扰了师傅的美事,徒儿错了,徒儿这就回房......师傅,你们继续吧......”

  “小五。”师傅有些低低的喊了她一声。

  “嗯?”

  师傅忽然把打横将她抱起,也没瞧那地上的八爪鱼小姐一眼,笑着看她:“别怕,今夜不曾打雷,师傅送妳回房歇息,等妳睡着了,就不怕了。”

  “可是......”她无限愧疚的睨了他身后一眼。

  师傅笑着,已大步抱着她往外走。

  她越过师傅肩头,冲那气得七窍生烟的八爪鱼小姐无辜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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