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小姐，多少吃点吧，妳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如何能受得了哇。”相国府上，福叔一再的恳求萧漓儿，看着萧漓儿憔悴苍白的俏脸，老奴心里直心疼得厉害。
“福叔，我求求你，放我走吧。”萧漓儿攀着福叔，哭着喊道。
“不行啊，小姐，老爷派了太多人看守，老奴只是个奴才，想放也放不了啊。”
“福叔，求求你放我走吧，福叔！”
“嗨......小姐，老奴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小姐还是吃点东西，把身子养好了。”
“我不吃相府的东西，我要离开！”
“小姐，此时此刻，老爷是一定不会让妳走了的，老爷他——”福叔忽然把话一顿，住了嘴。
“我爹他怎么？”萧漓儿发现福叔欲言又止的异样，急忙追问道。
“这，这......啊，小姐，如果这些菜都不合胃口，那老奴亲自去做几道小姐最爱吃的菜来，老奴这就去。”
“福叔！”
萧漓儿哭一声喊道：“福叔是最疼漓儿的，求求您，告诉我，我爹他打算做什么？”
“这......这......”福叔委实为难，不知该怎么说。
“福叔！您忍心看着我死！”
“别，小姐可千万别说傻话，其实......我也只是偷听到的，老爷他......打算利用小姐肚子里怀有孩子一事，设下陷阱，欲要将东匪帮那一群贼寇一网打尽。”
“什么？！”
萧漓儿惊得浑身都在发抖，暴怒一喝：“我恨他！恨他！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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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临时搭建的大棚里，雪衣正和各位太医一起救治感染瘟疫的百姓。
不远处，一位老叟背着包裹四处望了望走了上来。
“站住！干什么的！”
官兵将老叟拦住，有侍卫走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回大人，卑职看他行踪可疑，就将其拦下了！”
老叟忙说道：“这位大人，老朽是东城的一名大夫，听闻摄政王妃在这救治瘟疫病患，有人被救活了，所以老朽来此，是想见识见识，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你说你是大夫？”
“诶，是，是！老朽行医几十年了，祖上世代皆是行医的。”
那侍卫长将老朽打量了几眼，说道：“你在这等着，容我回报一声！”
“诶，多谢小哥！多谢！”
老叟看着那侍卫长走进大棚，不过多时，侍卫出来了，旁边跟着的正是雪衣，老叟远远的瞧着，只觉得那一身素裳的女子款款而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天仙，待走近了一瞧，眉目善睐，姿容出尘动人，眉宇间更有几分清美的英气，眸光里笑容澄澈，如碧泉之水，清透人心。
直到雪衣站定在老叟的面前，那老人才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侍卫长说道：“见到王妃，还不下跪！”
老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这，这就是当今的摄政王妃？
是曾经火场里救过帝京百姓，沙场上击退西夷国七十万敌军的巾帼女子？民间对雪衣的传闻，早已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纷纷芸芸，百生众说，如今又救活了瘟疫的病患，许多的人都只当雪衣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下凡来的。
老叟回过神来，忙不卑不亢的下跪，雪衣赶忙将老叟扶起，笑道：“老伯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宫中，听闻老伯是大夫，自愿来此帮助东陵百姓渡过难关？”
“是，是！事情是这样的......”老叟边说边从袖里掏出一张方子递给雪衣：“老叟多日前曾意外得了一张这样的方子，因近日王妃治疗瘟疫的方法传遍了整个东城，老叟十分意外，所以特来求证，是否这方子上所写，真是王妃治疗瘟疫的办法？”
雪衣已经接过那纸张速速瞧了一瞧，眼里有些惊讶：“虽有些不全，但应该是我的方子不错，不知老伯是从何处所得？”
那老叟也是满脸的惊讶，又连连点头叹了声，“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老伯这话是何意思？”
“回王妃的话，这原是位姑娘给老朽的。”
“姑娘？”
“正是......”老叟这便将那晚公孙小妹深夜讨药一事说了出来，“就是如此了。”
雪衣欣喜的叫道：“太好了，一定是小妹！”
“老伯可知那姑娘离开后去了哪？”
老叟稍稍一怔，回道：“这，具体在哪老朽就不知了，不过那姑娘离开时老朽倒是随口问了声，约莫是在东城云水镇东郊那头的村子里。”
雪衣欣喜过望，连忙吩咐侍卫领着老叟下去休息，这边让人叫了阿碧来，又带了一些侍卫快马加鞭赶往东郊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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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瘟疫后，此处人烟稀少的村庄许久不曾有过如此大的动静了，村口来了一队的人马，正挨家挨户的找有人住的人家。
狗吠不停，吵得人有些心慌。
公孙小妹和宝珠正从后山采药下来，她穿着普通，用布巾包着头，远远的看着村口有许多的人，宝珠蹙着眉头，放眼瞧了一会，“小姐，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人？”
公孙小妹想了想，拉着宝珠往村口走，“宝珠，咱们悄悄去看看。”
主仆两人下来后山，赶到村口去打探。
“小姐，快看，是阿碧！那，那带着斗笠的女子应该就是王妃了吧，太好了，王妃来了！小王爷有救了！”宝珠欣喜的就要呐喊，公孙小妹慌忙捂住了宝珠的嘴，“嘘，宝珠，不要喊。”
宝珠不解，“小姐，这，这是为何？”
公孙小妹望着远处寻来的雪衣，心里既欣慰，又十分失落。
“宝珠，妳愿不愿跟我离开东陵，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公孙小妹忽然看着宝珠，认真的道。
宝珠懵了，“小姐......是要离开？”
公孙小妹眼底里掠过疼痛的光，咬咬牙，点头：“离开，离开东陵，去哪都好，离开莲哥哥。”
“可是小姐，小王爷不是说，等他好了，就要带着小姐一起去草原生活吗，小姐好不容易盼到了小王爷一心一意的对待，为何要在此时离开，宝珠不懂。”
宝珠苦涩笑了笑，“宝珠，莲哥哥只是想弥补我一生，我知道，他心里永远不可能忘了姐姐，因为莲哥哥是重情义的人，他一旦爱上，就不会轻易改变，我喜欢他这一点，可惜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姐姐，不能代替姐姐在他心里的地位。......不过我爱他，只要他好我就好，宝珠，如果不是我，莲哥哥这次不会明知有危险还是毅然来救我，以至于几乎丢了自己的性命，如果我的存在，只是用愧疚来陷他于危险之中，只是困住他一生的牢笼，我不要。......所以，我必须离开他。”
“宝珠，妳懂了吗？”
宝珠已经是泪如雨下，“小姐，妳太苦了......老天爷对妳太不公平......”
公孙小妹却流着泪笑道：“老天爷很公平，他让我嫁过我爱的人，让我爱的人活了下来，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现在，姐姐来了，有她在，我相信姐姐不会让莲哥哥死的，而我......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宝珠咬着唇，十分不忍，“小姐，咱们这一走，就永远都见不到小王爷了，小姐......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我们能去哪呢？”
“爹常说，游子四海为家，从今而后，我便做个游子吧，走到哪，就是哪，只要远远的离开莲哥哥，离开他远远的就好。”公孙小妹泪已如雨下，眸光决绝。
“宝珠不怕吃苦，小姐到哪，宝珠这辈子跟到哪！既然小姐做出了决定，宝珠陪着小姐......永远不分开......”宝珠抱住公孙小妹，主仆二人流着泪，彼此抱得紧紧的。
宝珠忽然退开，眸光闪亮闪亮，“啊，小姐，不如咱们去草原吧，我们走了，小王爷肯定不会去草原了，那我们可以自己去啊！小姐不是很想去夫人的故乡看看吗！”
公孙小妹摇摇头，说：“除了草原，宝珠，我们不能去那。”
“这是为何，小姐不想去草原吗？”
“不是，莲哥哥是何许人，我走了，我知道他不会置之不理，他一定会出来找我，他知道我喜欢草原，说不定会去草原找，这样很容易被他找到。......所以，我们要么往南去南诏，要么往西去西夷。只要他找不到咱们，他自然就会放弃了。”
宝珠恍然有些了解，因此看着公孙小妹的眼神更是倍觉心疼。
小姐这是，打算永远都不再让小王爷找到她啊！
公孙小妹乘着雪衣还没找来，跟宝珠两人回到小屋，上官重莲还在昏沉中，她两人忙忙的收拾了一番，带了些简单不过的东西，几乎是孑然一身，就匆匆先躲上了后山。
从后山可看见下方大约的情形，不过两刻钟，她两人瞧见雪衣一群人找到了上官重莲所在的人家。
“王妃，找到了！”
“找到小王爷了！找到小王爷了！”
“在哪？”
“就在屋内！”
山下一阵骚动，雪衣大步奔进屋子，闯进房里，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上官重莲。
“重莲！重莲！”雪衣捧着上官重莲的脸呼喊了几声，上官重莲幽幽的抬开沉重的眼皮，恍惚看见一张魂牵梦萦的脸，眼里刹那散发出一道光彩，他想抬起手来触摸，却浑身无力，“丑......丫头......妳......妳来看......我了......”
“是，我来了，重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着你！我害怕你——”雪衣一把抓着上官重莲微微抬起的手，激动得泪水横流，看到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好了......好了......能在死前看......看妳一眼......我死......而无憾......”
“不准说傻话，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雪衣激动的环顾四周，欣喜的破涕而笑，“重莲，是小妹找到了你对不对？我看到外面有人在熬药生火，这些天都是小妹在照顾你是不是，她人呢，小妹在哪？”
上官重莲虚弱的笑了笑，“是......小妹发现了我......我赶她，她不走......”
“为什么要躲起来！”雪衣生气的埋怨道。
上官重莲深深望着她，连眼都不舍得眨一下，“......妳瞧，我堂堂小王爷，何曾......在妳面前如此狼狈过......丫头......我不想......不想让妳看了难过......”
“你以为你躲起来自生自灭我就不难过了吗！大家就不担心了吗！”
“别哭......”上官重莲顺着她的手轻轻为雪衣擦泪，“如何......才这短短的日子......妳就把自己折腾得如此......如此憔悴模样......”
雪衣泪流得更汹了，抱着上官重莲趴在他身上痛哭道：“你知不知道，我救这个救那个，我看着他们在我手里活过来，可我却难过救不了你，难过你躲起来。你难道不明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你，漓儿是，你八皇叔也是，我也是啊！”
“幸好，幸好有小妹在，如果不是她不顾一切的出来找你......我今天也不可能找得到你！”
“幸好你还在......”
“幸好......”
“东匪帮是妳传的信吧，丫头，如果没有妳，我兴许早就死了......”上官重莲抓着雪衣的手，沉沉的叹了一声。
此时，阿碧匆忙走了进来，“公主，我让人四处找了，并没有看到郡王妃的影子。”
雪衣止住泪，仔细查看了下上官重莲的病情。
虽然有得到一定的缓解，但目前还是没有脱离危险，得送回大棚让太医一起治疗才行。
想到这，雪衣吩咐道：“重莲的病情不容再拖，让侍卫带他走，阿碧妳留下来，等小妹回来了，再一同回来。”
就这样，雪衣带着上官重莲先一步离开了这处村落回到城中，阿碧和两名侍卫留下来等候公孙小妹。
“小姐，怎么办，王妃留下了阿碧等我们。”后山，宝珠和公孙小妹将山下的一切情形都看在了眼里。
公孙小妹想了想，掏出一块娟子，咬破手指，写下一封信。
深夜，悄然留下信，主仆二人踏上远走他乡的路途。
——莲哥哥，好好活着，无论小妹在哪，也会好好活下来，活着的每一天都会为你向天神祈愿。
——莲哥哥，小妹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
——若你怜惜小妹，
——就请，好好珍重你自己。’
娟子无声飘落在地。
阿碧带回娟子，雪衣知道该让上官重莲知道，上官重莲看完娟子上留下的话，眼角淌出滚烫的泪，他在雪衣面前哭了。
“小妹......小妹......”
是他对不起她，他注定对不起这个心地善良而美好的女子......
他早该从那晚就该看出，她嘴上说着高兴，说着愿意与他去草原的欣喜之话，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早就打算要离开。
屋内灯火寂静燃烧，雪衣遣退了所有的人。
她捡起那方娟子，坐在床前，“你放心，我已派人去找，一定会找到小妹的。”
上官重莲虚弱的半眯着美眸，深深凝望着雪衣憔悴美丽的容颜，轻笑：“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雪衣试着安慰道：“你别急，我让东匪帮的人帮忙找，或许能找到。”
忽然，上官重莲静静的凝着雪衣望了许久，目光里浓烈的温柔悄然淡却，低低的说道：“不必了，等我好了，我会亲自去找她，哪怕......用我一生来找......”
雪衣不禁浑身一震，“你打算离开帝京？”
上官重莲缓缓躺下，仰面望着床顶，叹息一声：“这些日子来，她不辞辛苦的照顾我，不顾性命的救我，她明明那样娇弱，却为了我强自忍下满腔的委屈，她的善良，她的傻，她的不求回报，都让我怜惜又心疼......”
“丫头。”
“嗯！”雪衣心里哗然一片，怔怔的听着上官重莲说着，他眼里温柔的光彩终于不再是面对着她。
“直到看见这条帕子，我才突然发觉......”上官重莲顿了顿，目光转过来深深看着雪衣，“我才发觉，我早已不能没有她，我爱上了她......”
雪衣浑身一僵，顿时胸腔里涌起澎湃的热流，她捂着泪光朦胧的眼，几乎溢出哭声。
她不曾捕捉到，上官重莲眼底里那一闪而过的眷恋神色。
她只是觉得心如此温暖而欣慰，能看到他回头，能看到他发觉身边真心待他的人，能看到他发现身边的真爱，这是雪衣一直都祈愿的。
曾经的不羁少年，真的长大了。
雪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流着欣慰的泪水，也许——雪衣永远都不会知道，上官重莲在她面前说爱上小妹，不过是因为，他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懂了什么才是真的爱。
小妹的离开让上官重莲懂得，真正爱一个人，是不求回报的，真正爱一个人，不是给对方压力，真正爱一个人，会希望她好，她好了，他才会好。
如果他的爱，会让雪衣背负一生的沉重。
那就让这份爱，生生世世都留在他心里，永远尘封。
屋子里夜深人静，雪衣累得伏在床边睡着了，上官重莲轻轻从怀中掏出那把小巧的金刀匕首，颤抖着手指抚摸那掉了漆色的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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