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景王府。

  

  昨夜睡前本想去看看南宫先生的病情如何,却不曾想撞见那尴尬的一幕,后来回来的路上又遇上玉蟾,因此一晚上雪衣都不曾好睡。

  

  今儿个清晨,流莺早早进了香雪园。

  

  “王妃,让奴婢伺候妳梳洗更衣吧。”

  

  流莺放下热水上来为雪衣披衣。

  

  雪衣握了流莺的手臂,笑着说:“不用了,这些年来,便是阿碧,我也没让她这么服侍我,我都已经习惯自己来了。”

  

  流莺忙说道:“奴婢是王府的下人,王妃是主子,奴婢伺候主子本就是应该的。”

  

  说完就要拉着雪衣坐下梳妆。

  

  雪衣待要起身,又被流莺给摁下来,几番相持之下,雪衣倒也罢了,“那好吧,幸苦妳了。”

  

  流莺笑了笑,说:“今儿就让流莺来给王妃梳头,流莺平日里虽笨拙,但手上功夫连大夫人和老太妃都是夸过的,待会梳完了头,王妃且瞧瞧流莺给王妃梳的这新发样是否喜欢。”

  

  雪衣于铜镜里看了一眼流莺,微微蹙了一点眉梢。

  

  流莺素日里沉静机灵得很,今日似乎有些热情得过了头,但疑惑只在她心头一晃而过,雪衣仍旧笑着看流莺为她梳头。

  

  流莺手果然是巧,一会功夫便梳好了一个发髻。

  

  铜镜里一瞧,雪衣很是喜欢,简单的插柳髻,柔顺的青丝松松绾在身后,只于两鬓边各插了一柄烧蓝流苏簪子,对影成香,更显得娇俏大方,又不失妩媚动人。

  

  流莺眸光微微闪动,想了想,道:“王妃这一头青丝真是羡煞奴婢了,柔而细,滑而顺直,乌黑得像珠子般润亮,从背影远远的瞧去,妩媚动人,美极了。”

  

  说完目光从镜子里看过去。

  

  只见雪衣只是自然的抿唇笑了笑,却并无其他神情。

  

  不该......

  

  若一丑女听了她刚才这番话,自然会露出羞愧自卑的神情,就算是多年来习惯了有意无意的打击,但至少也不该是这样平静的表情。

  

  莫非王妃她真的是......

  

  是易了容,刻意扮丑?

  

  可是,她刚才为雪衣梳头的时候特别留意,找不到半点易容的痕迹,难道是她听错了,而王妃真的只是丑女,只是听习惯了打击的语言,所以无动于衷?

  

  “怎么了?”

  

  雪衣回头谢谢流莺,却见流莺兀自发呆,流莺回神勉强笑了笑,说:

  

  “哦,没什么,只是今儿给王妃梳头才发觉,其实多看几眼,王妃的确像珠珠郡主说的,很可爱,尤其......尤其是王妃的一双眼睛,澄亮有神。”

  

  雪衣笑笑说:

  

  “流莺,妳不必安慰我,不管是那些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嘲弄和羞辱,我都早已习惯,妳无需为妳刚才的话感到不安,我不会怪妳,我这张脸究竟丑不丑,镜子在这摆着呢,我会不清楚,不吓人便是好的了,哪里说得上可爱。”

  

  流莺定定看了雪衣两眼,此时阿碧同明香都进了冬暖阁。

  

  流莺一边收拾整理被褥,雪衣来到香案前上香。

  

  上罢三炷香,雪衣盯着那牌位看了好一会,心里也默默将那名字念了好几遍......

  

  心下一动,她回头问流莺:

  

  “流莺,上回妳跟我说起,景王生前可是住在香雪园里的幽梦斋?”

  

  流莺道:“是啊,王妃......”

  

  雪衣接口说道:“我想去幽梦斋看看。”

  

  “这......”

  

  流莺迟疑了一会,一旁的明香说道:

  

  “公主,妳要去那做什么,听府里下人说王爷是得怪病死的,他住的地方说不定......说不定不干净,公主妳还是不要去了。”

  

  阿碧也上前来劝说:“公主,王爷都死了,妳去那儿做什么呢,想妳嫁入这景王府,他们也没让妳住在王爷生前的地方,想必那儿多有不干净,咱还是不要去了吧。”

  

  雪衣一个个看了她们一眼,扑哧一声笑了:

  

  “敢情你们比我还胆小,这大白天的,能遇见什么,你们可是忘了,就算那里面住着鬼魂,那也是我的‘鬼丈夫’,他总不能谋害他自己的妻子吧。”

  

  明香听了声音都打颤儿,“公主,妳怎么......怎么还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奴婢光是听着都怪吓人的,公主,妳不要去了,奴婢怕。”

  

  雪衣眼光一闪,玩兴顿起,“好明香,妳别怕,就算那鬼魂晚上出园子来散散步,妳只需跟他说,妳是我丫鬟,他必然是不会动妳的。”

  v

  明香哇哇的叫喊了起来:“公主、公主不要再说了啦,明香、明香都不敢进这园子了,这园子虽漂亮,但是大白天的进来也让人直发毛,万一真的遇上鬼,那、那可怎么办、怎么办嘛......”

  

  阿碧摇摇头上来拍了拍明香的肩膀,谁知明香反而被吓了一大跳,泪水儿都蹦出来了。

  

  其他三人皆笑了起来。

  

  雪衣拉着流莺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阿碧,妳好好保护明香就成了,我只去去就回。”

  

  阿碧说着追了出来,“公主,还是让阿碧跟着吧。”

  

  雪衣道:“不用了,有流莺在,妳先忙妳的。”

  

  流莺路上多有迟疑,之前是谁都不能进园子,自然就无法进入幽梦斋,如今王妃虽住在这香雪园里,但去幽梦斋......

  

  雪衣边走边问流莺幽梦斋的方向,流莺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两人正走着,忽见一丫鬟迎了上来,瞧着是老太妃的一位贴身丫鬟,上来只说是老太妃找流莺有事,流莺匆匆被那丫鬟拉了走,雪衣说:“老太妃必然是有急事差人来拉妳,妳且先去,幽梦斋的方向我知道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

  说完,流莺已是被来人拉出了老远。

  

  雪衣信步沿着流莺指的方向缓缓来到幽梦斋。

  

  四周围寂静无声,幽冷的院子笼罩在清晨的薄雾里,推开吱呀而响的门,她走进了幽梦斋,幽梦斋比她想象中要干净许多,虽然无人住了,似乎隔了一段时间有人会来此打扫。

  

  走进院子,只见遍地栽种的君子兰开得正娇妍,惢黄的花瓣儿粉中透着红,煞是美丽动人,虽是冬末时节,却有些小蝶儿翩翩于花丛中嬉戏飞动。

  

  闻了一会花香,她走进屋子里边,屋子有些暗沉,她一直转进了好几间厢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四周围一扫,现在所置身的屋子像是间卧房,卧房很大,布置很干净,屋子里还有桌案书架,东西虽都还在,只是却有人去楼空的寂寥感。

  

  视线落在书架上,那一眼,她浑身一僵,呆在原地。

  

  只见书架上,一道空格里,在一堆古董瓷瓶之间独独摆着一张面具。

  

  木制的面具,绘着精致的五彩图纹,乍一眼瞧来有些可怖,但下一眼却又被它散发出来的一股神秘力量给吸引......

  

  这面具跟除夕那晚庆隆面具舞中的面具很相似,但是又明显的精致许多,比一般的面具多了分独特的味道。

  

  缓缓走到架子前,将那面具小心翼翼的拿起。

  

  视线久久无法离开,越深深的看着它,越觉得那双眼睛里像是真的有人在看着她......

  

  看着她......

  

  意识轰然崩塌,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她身子一晃,扶在架子上,耳旁有声音遥远的飘来:

  

  “小衣......”

  

  是谁在唤她,黑暗中,从面具下凝望而来的眼睛是谁在看她......

  

  长眸幽邃,目光灼热,带着掠夺的意味紧紧盯着她不放。

  

  为什么一直在看她,紧追不弃,渐渐的那么哀痛,那般怒恨,那样的忧郁......

  

  像是鹰鹫的一双眼,幽幽隐藏着碧色的光芒,震慑人心!

  

  又是那一阵莫名而来的心痛。

  

  泪水忍不住的翻涌,忍不住的跌落,一滴一滴坠在手中的面具上。

  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

  面具下的人是谁,黑暗中盯住她不放的人是谁!

  

  为什么在看见这面具的时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何这面具如此让她心酸难耐。

  

  就在雪衣恍惚之际,身后蓦然传出一道声音:“妳在做什么!”

  

  雪衣被这突然蹦出来的声音惊得一抖,只听‘啪’地一声,那面具摔落在地,裂开成三半。

  

  屋子里陡然死一般沉寂,雪衣来不及吃惊那碎裂开的面具,而是蓦然回头对上那金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背着窗外投影而来的清阳,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

  似曾相识......

  

  是这双眼睛么,刚刚恍惚中浮现的,是这双眼睛吗?

  

  上官凤澜推着轮椅过来,冷眼睇着那摔裂的面具,“我在问妳,妳来这里做什么!”

  

  一抬头,只见雪衣还定定的看着他。

  

  “是谁让妳进来这幽梦斋的!”

  

  他提高音调将雪衣打回元神。

  

  雪衣忙捡起地上裂开的面具,抱歉的说:“我只是想来看看景王生前的住所,没想到会......”

  

  忽然话锋一转,雪衣忙说道:“我很抱歉弄坏了它,但是我会做,我一定做个一模一样的放回来。”

  

  “不必了。”

  

  上官凤澜冷然道,抬头锐利的盯着她:

  

  “坏了便了是坏了,即使做得再像,也不是原来的它,又怎么能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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