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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烈火烧新生


  就好像打牌,运气不会永远站在一个人身边,但要是牌堆里有几张只认自己的牌,想赢下来压根就不需要什么运气。这最妙的地方,就是如何培养这张可以杀敌的牌了。

  天字号的背后,充斥着无数这样的意志。

  人们已经把薄册看得差不多了,季牧细望着各位头家,也是这一瞬,很多人读懂了季牧的思量。

  掘根倒巨树、烈火烧新生!

  这一招,够深!

  不愧是今时盛况的大头家,他的所思所想从来出人意料!

  “季某素来以为,我等商辈所为尽皆在货,能踩进地缝绝不只压一头,能在九州大通绝不困于一隅,因为我们对手里的东西有信心,它可以放到任何地方接受任何竞争。我等更加明白,竞争的本身就是一种淬炼,一切都要拿到市面说话,是成车的龟背入家门,还是一屋的龟背流他人,这都是商人的常态!”

  初始时候在很多人听来,季牧的话有些幼稚,可是转瞬间,一个个面目沉凝内心烈荡。季牧说了一种商界的理想态势,别搞那些乱七八糟,安心做出好货、通达好货,忽是觉得都是那些傲立在上大商们不痛不痒之言,这里头有多少猫腻难道自己心里没数?

  然而转念一想,看看这天底下那些绝世级的大商,哪一个不是握着最具竞争的大行当?人只有握住了大,才有资格说小,从来不是看着一指流沙却说大海真他妈无情!

  更何况,这眼前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这些年来多少人拿身世背景怼他,多少人拿厅堂台面阻他,而今他可以立在号令的位子,还能说不看货想办法取巧吗?

  “一个无底可托、无威可昭的天字号,在季某看来已不足以承载商界所给予的名望,那么它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人们料到了这席话,但当季牧出口还是不由自主满目惊异,这不是立规矩,这是要直接废了天字号啊!

  但说出最后这句话的却是唐小勺,“在下赞成弃天字号之望,此后若有拔举也当有一套固定流程,而不应是一时一个标准。”

  刘鸿英和白纪堂相视一眼,随即抚手,“六合金稻赞同。”

  众目锁定之时,易九昊并未有过什么犹豫也点起头来,“与其登千孔之船,不如卧穷敝一毡,天字号与我半口流能有几成提点?与各位头家又有几分增益?”

  此言一出,霍然引来一阵思量,在座的没有一个天字号,如果天底下就此没有天字号,那岂不是往上一瞧少了许多云彩?

  这才是最妙的地方,没有了天字号便是少了一层壁垒,从前买醋,人人都觉得匾子上有“天字号”三个字就是品质与信誉的担当,一比之下劲道不足也能诌出一句天字号出品的东西肯定没差,是你嘴巴出了问题。

  一旦整个商界都不承认,那可就大有可为了啊!

  所以说,捧着天字号视其为尊,素来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众位大头家这一应之后,立时迎来更多人的赞许。

  有人说了,天字号岂是你说废就废?残酷的是,还真能如此。天字号本来就是商界自个鼓捣出来的玩意儿,就算闹得再大,谁也没法告到户署户寺,既然是商界自己托起来的盘子,打碎了也只是商界的阵痛。

  从前不敢想的事,现在有了带路人,更重要的是,人人手里都有了一套背书,天字堂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样的容光焕发。这座画舫上的都不是一般人,许多沧澜的游志头家也在此列,这些人本就透着权衡的心思来赴,季牧的这个方案无疑更直接更粗暴,远不是那日裁定之台一切都还迷迷蒙蒙。

  这个阵容就是脊骨,游走也好、揭露也罢,天字号根本没有反击之力,那四散做刀的各大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成熟的体系。甚至对当下的天字号来说,能揪出一个可以提振的头家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各大头家深沉而思,这比想象更骇人,诡异的是,它似乎还比想象更完美,若能不捧台子,谁又不想自搭台子呢?

  如果说还有什么疑虑,就是这短短三日两次强风的较量了,现在还分不出谁高谁低,只能说一方在远方画了一张大饼,一方就在眼前大做文章。不过这利永远是最深的思量,这等情势能让人真正看到的就是难得的。

  深夜的画舫中,只有季牧与吴凌秋两个人。

  “三年之前你最怕风口,三年之后你却带着风口来了。”

  “可是觉得今日有些莽撞了?”

  吴凌秋笑着摇摇头,“没有了天字号,才是称千百商之心,如果我是太学的考官,肯定会给你打一个甲一。”

  季牧也笑了出来,“那四个人风声烈得很,如果一开始就看着,日后不定是什么情形。凌秋,可能以后我们做事的手段要和从前告别了。”

  吴凌秋皱着眉,季牧虽是笑着,但却是他所见最刻意的笑容,“季牧,这天下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意志,我原以为九州一切都平息了,现在刚刚有人冒出,你为何就要立时针锋相对?这和天元商帮、六湖商会在时有何区别?”

  “凌秋,你该想想,如果避退会波及多少人,当一切被那四人笼罩甚至于更深秘的人现身出手,几百上千的号子都将立失当下的局面,难道还要一并别打回云州不成?”

  “可你就不觉得已经失了最好的时候?三年前六湖商会乍息的时候,你若来到明面,就是这天下之魁啊!现在人家攻上来了你才想起手段,何至于此?”

  忽然间,季牧的喉咙动了动,“如果三年前我动了,现在的季牧已经是一个筛子了。”

  刹那之间四目相对,吴凌秋看着季牧那深若幽潭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是领会了真谛还是意料了可怕。

  许久之后吴凌秋目露一丝坦然,论起商之事,他无法与这眼前人相比。商是季牧投入半生的事业,而吴凌秋这个从不离艺的人最多只能算半个商人。

  可他还是抛出来一个沉暗的问题——

  “季牧,你到底了解不了解骆天一这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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