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自提醒
吴贤宁身穿蓝色素服，外披灰色裘衣。发髻只用木簪束着，其余长发垂后。原本白皙红润的模样倒没怎么变，只是没了绫罗绸缎、高脂佩玉的点缀，显得简朴极了。他蜷缩着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鹿。眸子里的机灵，这一刻无辜得很。
他披着的裘衣明显要比他整个人还大，他一把掀开，就这么扑到了牢门边。
吴善半弯着身子，手伸进拦里捧着吴贤宁的脸。“贤宁，你受苦了。都是姐姐没用，你可还好，他们有没有伤着你？”
吴贤宁摇头。“善儿姐姐，我无事，姐姐你莫慌。”
吴贤宁虽只有七岁，说不害怕是假的。吴仲先在吴贤宁心里，便是吴氏一族最厉害的人。可他却被人从上将军府抓走，眼看着吴仲先等人无能为力。那时，吴贤宁心中已觉活命无望，对着讯问，虽还可保着吴家风度，不屈以回。可入牢中，面对空荡荡的牢房，只有自己一人，夜里想起家人，自然暗自泪下。
之前与苏木详谈，事情明晓得七七八八。如今复杂的心情也已平息，这才能装着小大人的无畏，反过来安慰吴善。
吴善红了眼睛，只觉喉咙酸涩。
“善妹。”
苏木打断了姐弟二人的重逢，吴善回头一看，只见对方手里拿着把钥匙，淡然的看着她。
吴善羞红了脸，连忙退让开。“贤宁，你离远一些，给闻巡尹让道。”
吴贤宁倒是乖巧，跟着吴善挪到一处，只是这眉头往苏木那微挑，戒备的心情丝毫没有松懈。
苏木上前打开牢门。吴善便急忙走进去。她一进去，便抓着吴贤宁，半蹲下身子，把人转着看了一遍。吴贤宁被迫这么摆弄，觉得在苏木面前丢了脸面，弱弱的推拒着。
“善儿姐姐，贤宁没事、真的没事。”
吴善甚至还掀开吴贤宁的袖子检查，见他真没伤处，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这三日在心中高悬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吴善忽然掐起吴贤宁的脸。吴贤宁瞪大眼珠子，两手无助的摆着。他借着错位，看了眼苏木，可不是被看了好戏，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就在不久前，他还大义凛然的跟这位太子殿下谈条件，这才多久，就被自己姐姐落了面子。被掐着的吴贤宁着急得跺脚。
“善儿姐姐！我已经长大了！”
吴善松开吴贤宁，此时吴贤宁的脸颊都被掐红了。他捂着两边脸，闪躲着吴善。
“你还说，长大了还这么不分轻重。知道你才学好，藏巧于拙没听说过吗？也不看看地方，淮安和燕昌不一样，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可不许再这样。”
“知道了。”
吴贤宁捂着脸，双唇嘟着，无辜得很。吴善见他可爱，没忍心再说，将他抱在怀中。
“贤宁，你可吓死我了……”
吴善这话，说出口带了三分哽咽，便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不过好在，她忍住落泪，没让吴贤宁见到，怕他害怕。
吴贤宁知道自己犯错，让吴善担忧，他心中过意不去，伸手抱回了吴善，还拍打两下吴善的后背。可也就是这两下，一抬头，发现默不吭声的太子殿下，眉头紧锁，漆黑的眼眸中皆是不满。
毕竟对方是太子，吴贤宁还是有那么几分畏惧。手正要往下放，忽又觉得不对。这是他的姐姐，他怕太子做些什么？
于是吴贤宁紧紧抱住吴善，脑袋搁在吴善的肩头，侧过视线故意不看苏木。
苏木侧过身子，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假意咳嗽用以提醒这若无旁人的姐弟俩。
吴善听见声音，连忙松开吴贤宁，只是面上还有几分哭意，她收敛情绪，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
“瞧我，给忘了。”
吴善起身，推着吴贤宁来到苏木跟前。
“贤宁，这是监察府闻巡尹，姐姐这次能进来，多亏了他。闻巡尹可是钟灵先生的弟子，你的事闻巡尹已经答应帮忙，你这次有救了，可要谢谢人家。”
吴贤宁满是不情愿，见着苏木看过来。无奈只能配合，拱手朝苏木作揖。
吴善见吴贤宁不说话，敲了下他脑袋。
“善儿姐姐，你打我做什么？”吴贤宁抱着头不高兴。
“开口道谢，傻小子。”吴善用手指戳吴贤宁额头。
吴贤宁心中懊恼，也不知道谁傻呢！他的傻姐姐，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吴贤宁想挑明说，可自己小命在别人手里拿捏着，就算不提这个，对方是大元太子，他一个命令，他也不好明着反抗。
吴贤宁是不喜欢苏木的。他心中更中意的是曹孟，说他人小鬼大，他也有自己的算计。至少，曹孟不会让她姐姐受欺负。
这太子殿下……可难说。
“谢闻巡尹出手相助。”吴贤宁干巴巴的再给苏木作揖。
苏木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什么，拿捏吴贤宁对他而言，根本没有难度。放任他，不过是觉得有趣好玩罢了。
“这还差不多。”
吴善满意的摸了摸吴贤宁的脑袋，可不把他当成幼时绑着总角抽鼻涕的孩子。
“善妹，这便走吧。晚些怕是会有人巡视。”
吴善心有不舍，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跑到石砌床边，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便连袖口的一点碎银都不放过。
“善儿姐姐，我这是在牢里，又没有花钱的地方……”
“哪里没有。”吴善用手帕把银子包裹起来，塞到吴贤宁的手里。“你藏放多处。以便上下打点。出门匆忙，早知道给你拿些金子。若有人要打你，你便偷着塞他点，至少，他能下手轻些……”
吴贤宁正想说自己哪怕是在司职府也没有挨打，却见苏木偷着朝他点头。吴贤宁也怕自己不拿，会让吴善担心，还是收下。
“好吧，我知道了。”
吴善抓着吴贤宁的肩膀，帮他整理垂落下来的鬓角丝发。“贤宁，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救你的。你再多忍耐两日，很快就能回家了。夜里若是怕黑，便让人把灯火点得近些。伙食不好，也尽量吃着，别饿肚子。”
“善儿姐姐，你放心吧。我长大了，知道照顾自己的。只是……”吴贤宁压低声音，将吴善带到一处，避开苏木。“善儿姐姐，伯母可罚你……”那日他被抓走，善儿姐姐没有出现，他心中有数。
吴善摇了摇头。“此事你不用担心，主要是你，照顾好自己。”
吴贤宁点头，犹豫了一下，将吴善牵到苏木跟前。“闻巡尹，我还没出去，你能多照看点善儿姐姐吗？”
“便是你没出去，也理当如此，不必特意嘱咐。”
吴贤宁因着苏木的不客气黑脸，碍于吴善还在，也就没发作。
吴善摸了摸吴贤宁的脑袋，摇头笑着。
“闻巡尹，他小孩子，你别跟他计较。”
吴贤宁抬头看吴善。“善儿姐姐，天底下的坏人，多了去了。人待他人好，不是有所图就是有所愧，善儿姐姐你可当心。”
吴贤宁的警告吴善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可爱得很。“那你也要当心了。等救你出去，你便看我图你什么。”
吴贤宁十分挫败，也知道不能再说，只能放弃。
姐弟二人临走告别，也是恋恋不舍的模样。苏木被忽视得彻底，面上表情是越发阴郁。吴善这也是走了一段，才发现苏木的异样。
她笑着搭话，想让苏木表情放松些，高兴些。
“闻巡尹，监察府没什么犯人吗？空荡荡的。为什么贤宁安排的牢房，四周都没有人？”
“子然早已提前打点过，这是监察府最靠后的牢房，其余犯人都关在前面。”
吴善心中高兴，有股暖洋洋的感觉直冲心怀。她闪躲着眼神，靠近苏木，用肩膀撞了一下他，只是这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打趣的味道。
“闻巡尹，贤宁牢房里的物件也是你安排的吧？”
“除了子然还有别人？”
吴善听言，嘴角都要咧到天边去。“闻巡尹，你可真厉害。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等贤宁出来，我请你喝酒。”
被称赞了的苏木，明显又有些压抑不住愉悦。阴郁的表情一下消散，嘴角也微微抬起。
“善妹自己酒量如此之浅，也要与子然喝酒？”
“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让贤宁陪你喝，陪你尽兴。”
“看来，子然在善妹这的印象，成了好酒之人。”
“毕竟，闻巡尹是能一下喝两壶的人啊！”
吴善大大咧咧的做了个喝酒的姿势，把苏木给逗乐了。
苏木看着吴善在前头手舞足蹈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敛。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道：“只是你素来言而无信……”
苏木疾步跟上吴善。“善妹，你说请酒，可是作数？”
吴善满是不解。“不就是喝酒吗？一点小事，还能骗你不成？”
吴善摇摇头，诧异自己在苏木这的信誉，竟然这么低。
两人进了密道，拿了之前的火把。只是走到尽头，吴善才发现，入口处就有火把。早知如此，之前他们就不用摸黑走那一段，怪吓人的。
……
今日监察府大牢，吴贤宁与苏木一番交谈。
“殿下如此大费周章的救草民？不仅仅是要讨好善儿姐姐吧。”
“上将军府……孤需要你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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