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意外
湘宝绾在头顶的两个小髻一下子就被扯散了，她痛得红了眼睛，眼巴巴望着他，“您放过我吧，我实在做不到——”
雨声哗啦，天地连成一线。
她在他臂弯间细细颤抖起来，温热的眼泪和着雨水流向颈窝，落在上官静渊眼底，犹如一枝孱弱的花骨朵儿，毫无招架之力。
他微微沉吟着，泯灭的慈软心肠终于重新燃起。
“小语，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我的话，嗯？”大皇子开口道，满面无奈的神气。
小语是湘宝乳名，近十年没人这么唤过她了，她怔了怔，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道：“可我没有能耐做到，我知道自己… …我不是这块料。”
大皇子松开湘宝的头发，脸上微沉，他勉强按捺住了，咬牙道：“恐怕不是不能做到，只是小语的心歪了，不肯再向着我。”
湘宝拢起眉头。
这话不该是这样说的，他叫她做的事情不光彩，不道义。她现下悬崖勒马，毕竟还不曾真对不住六皇子，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大皇子把脚边的伞踢了踢，未几，半胁迫着打横抱起了湘宝。
他把她放到庭院角落的三角亭扶手上坐下，她双腿悬空，只有扶住他的手臂才能坐稳，紧张得浑身绷紧，颤颤巍巍凝住了他。
这个男人脸上糊着两层皮，一会儿喜脸，一会儿狗脸。
她若是同他一条心，他自然觉得她千好万好，她若是决意分道扬镳，他的冷酷嘴脸便昭然若揭了。
“乖，不要怕。”上官静渊牵了牵嘴角。
他探手抚顺她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拢到耳后，幽深的黑眸闪了闪，就在她分神的时候，忽而抽出她捏在左手手心的纸张。
“我瞅瞅，这捏成了一团儿的是什么。”
他欣赏她惊慌的神情，慢条斯理背过了身去，展开纸张从上浏览至下，嘴角便讥诮地勾了勾，“哟，这笔字儿，左手写的？你怕他认出来是你么？”
这份奏章的誊抄件绝对不能落在大皇子手里，湘宝急红了脸，“您是堂堂皇子，怎么耍赖抢人东西，你还给我——！”
她探手来抓，大皇子一把捏住她的腕子。
这种柔弱无骨的小手臂，他毫不怀疑自己轻轻一折就能拧断她，只不过懒得再动粗罢了。
“啧，平平无奇的内容，当真是静夜写的？”他存疑，但还是将纸方正折叠起来，掖入怀中。顿了顿，踅身莞尔道：“有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现下能依附的唯有我，我若是你，更应该抓紧我不放了。”
他把她抱下来，湘宝紧抿着唇，反抗的情绪在胸臆里鼓荡。
眼下大皇子是个长着獠牙从阎罗殿里爬出来的催命符，他扽住了她的把柄，便觉得可以操纵她，拿捏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原来当真一心一意想过和他站一条船上，可是，他不可靠，实在叫她惧怕。
更何况… …
她一点儿也不想和六皇子站到对立面，若是被他怀疑，厌恶… …光是想想都惊心。
湘宝看看大皇子，自己再吵嚷，说不定他就要灭口了。宫里死个把太监宫女跟玩儿一样。她抖了抖，是，不能硬碰硬，大皇子不是个善茬儿，他什么都做得出。
“您说的是，”湘宝绞了绞手帕，垂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我猪油蒙了心了，居然说出那些话… …”她隔空点点他的胸口，“这个，湘宝今儿是特地拿来给您的，要是能派上一星半点的用场，我就太高兴了… …！”
大皇子未必真信了，但见她这样的态度似乎心情转好，眯着眸子道：“如此甚好。”向外做了个手势，立时有宫监呵腰前来执伞。
他走出几步，雨势不减。
回头看了看。
她孤零零立在雨里，雨水打着芭蕉，绿叶儿颤一下，她的眼睫也颤一下。
心中一瞬划过什么，大皇子扬了扬下巴，“淋了雨，你身体单薄，回去换身衣裳为宜。”
湘宝蹲身说是，他才一走，她就觉浑身丧失了所有气力，软软滑坐下去。湿淋淋的长发披了半身，乍一看就像一只才爬上岸的女水鬼。
真是倒霉透了，她算是看出来，但凡一碰上大皇子相关，自己只有倒霉的份。起初的刷马桶只是开胃菜而已，再不撇清关系，以后有的受的——
珠串这会儿哆哆嗦嗦从角落里钻出来了，她拿着梳子拉她进屋，因湘宝的头发还是湿的，于是只能潦草梳一梳，给卷了两个小髻。
“你没事儿吧？”珠串看湘宝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边拿手帕给她擦脸，边喋喋不休道：“别伤心难过了，人生在世就是有苦有乐呀！你想想，往后只要大殿下… …”
她两手一叉比个高飞的动作，这就是指代登极了，“到那会儿，一人得道，咱们不都跟着鸡犬升天么，现在的艰苦都是为今后康庄大道铺就的路呐！”
湘宝蔫蔫地站起身来，她们不会有康庄大道的，要知道，六殿下才是未来睥睨天下之人，才是万民之主。
她摆摆手跟闹不清状况的珠串儿告别，出来太久了，得赶紧回去，还得换身衣裳。
一回到承乾宫，还没走到下处就遇上茉莉，她显然一直在等她，焦虑地道：“你要急死我，怎么好好的在那里待了那许久… …不是，你身上怎么都是湿的？”她往她手上看，咋呼起来，“伞呢，伞也不见了？唉哟！你背后还有泥点子，湘宝，你该不是摔倒了吧？头发也湿了，来来来，快给我看看伤着没有？”
茉莉虽然咋呼，湘宝心头却涌起一股暖流，她急切地摆手，原地蹦了两蹦，“是摔了一跤，现在没事啦——”
“没事就好。”茉莉招呼值房里的大牙和桃子，告诉她们湘宝回来了，又扭身说：“我去布置吃食，你赶紧换身衣裳来吃饭，瞧瞧什么时辰了，下回不许再拖拉！我还以为你要赖饭钱想叫我付账呢，我就寻思，心说不能啊，说好了你请的。”
湘宝笑起来，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她拍拍胸脯担保，“是我请，我就是路上走道儿不稳，然后歇了会… …那我先换衣服去了，就来！”
怎么看都是承乾宫好，大家和和气气的。
湘宝走回围房里，掩上门的一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
或者，自己能不能抱一抱六皇子的大腿呢？
他就快是太子了，唔…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能抱上储君的大腿，今后便是她家的事，只要功夫深，也不是没有转机啊… …
湘宝开动脑筋琢磨起来，因为刻意去讨好什么人，她也不是太有经验。一面面向着墙壁打开箱笼拿干净裙子，一面散了头发解开腰间的宫绦。
她叹叹气，把湿透的上衫和裙子都脱下来搭在右边的架子上，伸了伸腰，拿干毛巾擦身上的水。
门半阖着，忽然被人推开了。
那道萧长的身影一窒，转身欲走，却听里面抱怨似的道：“怎么这么快就来催？茉莉，你看看我小衣的带子是不是系了死扣，我怎么扯半天也扯不开呀？”
月牙白的肚兜挂在她秀长的脖颈上，她正反剪着两手，拼命拉扯蝴蝶骨下细长的缎带。
下.身未着寸缕，墨黑的长发拂动着，雪白皮肤若隐若现… …
他板着面容，后脖子却一里一里红了。
湘宝“咦”了声，怎么回事，有人么，半天不见动静？
回眸一看，就望见门上背着光的修长人影，她也一愣，旋即那两片花瓣似的唇微张了张——
上官静夜朝外扫了眼，“… …安静，知道么？”下意识一脚关起门，上前捂她的嘴。
两人双双跌进被子里，他压在她身上，湘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但她也意识到自己要冷静，不能胡乱叫嚷，殿下他、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不能坏了殿下清白的声誉… …！
女孩赤.裸的身体就在身下，柔软的，溢出阵阵糜柔馨甜的香气，同他以往闻过的任何熏香都不同。
他稍稍别开脸，喉头滚了滚，慢慢道：“我放手，你，不要出声。”
“唔…嗯嗯… …”湘宝点头如捣蒜，忍辱负重是必须的，也是值得的… …否则难堪起来，或传入皇后耳里，自己就没活路了。
想着，吃力地扭动身子回望了一眼。
确定真的是六皇子，才放了心。要是别人，她一定跟他拼了——
“别乱动！”他陡然在她耳畔低喝，英俊的面容流露出零星压抑的情绪。湘宝唬了一跳，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他还有理了，他还敢这么凶… …？
上官静夜略微支起膝盖，他往下扫了眼，蓦地从腰间抽出把匕首。
湘宝听见声音，又是一颤。
“我说了，不准动。”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她的背柔白得晃眼，他徐徐挑起她缠作一处的肚兜带子，“刺啦”割断了。
湘宝背上一凉，忽然便被遮天蔽日的被子蒙住了全身。
她挣了挣，从里面探出一双亮晶晶的眼，手在里面摸到断了的带子，眼巴巴望着他。
“… …补偿。”
上官静夜扔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跨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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