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回 翼望的回忆
“吁——”万凌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下。
“下官叩见煜王殿下。”
“哇，好大阵仗！”孟柚綮忍不住惊叹道。
景浩泽听她这么说，借着她掀开的帘子看着旁边整整齐齐跪下的一大片侍卫手下的，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勾了起来。
“看来这次准备工作是做足了。想必在前头探路的人听到了在铁桃的风声，特意将本王的行程告知这翼望镇长。”景浩泽心里暗暗想着。
于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各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孟柚綮打量着这翼望镇。这翼望镇不像铁桃那样车水马龙，路上连青石板都没有铺，竟都是泥巴地。刚下雨，烂烂的稀泥路上留下大大小小各色的脚印。难怪这一路走来异常颠簸，害得她觉都不能睡安稳。
若不是旁边一块饱经风吹雨打的小木板上写着“翼望镇”这三个大字，她还当真不敢相信这是来到了另一个镇子上了。真是与玉慈，铁桃有着云泥之别啊。
凉风乍起，吹得孟柚綮一阵阵发抖。“怎么这里有点儿阴沉沉的？感觉十分压抑。”
这些人刚刚全都是跪在一块块稻草上，现在起身。虽然没有腿上沾上泥，膝盖处却不约而同都有两块圆圆的水渍。
这时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官员扮相的人走向了他们。他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与铁桃原县长汪大人年纪相仿，不过比他瘦许多。
他脸上似乎只有一块枯黄枯黄皱巴巴的皮贴在骨头上，他不笑时，让人忍不住想起秋日里死死抓住树枝的枯叶。只是这身上的一身火红的官府还有头顶的乌纱帽崭新崭新的，为他死气沉沉的面容增加几分生气。
他走到景浩泽面前，后头跟着几个小厮，手里托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不知里头放的是何物。
“难道还有些见面礼不成？”孟柚綮偷偷打量着县长身后的小厮，忍不住暗暗想着。
“煜王殿下，”邓大人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低着头恭敬唤道。他本就长得不高，现在还弯着腰，显得就矮了一大截。
“翼望镇多雨，且条件艰苦些，这是下官备的络鞮(di)(靴子)，还请煜王殿下将就几日。”说着给后头的小厮递了个眼色，那些人连忙走上前，将托盘端到这三人面前，掀开红布，是三双亮闪闪的雨靴。
“煜王的鞋子金贵，被这翼望镇的烂泥弄脏了可不好。且这络鞮是下官特地命人做的，王爷及各位穿着也不易打滑，方便些，额……还请王爷笑纳。”
景浩泽见他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邓大人客气了，既是邓大人一片心意，那本王便不好推脱。万凌，小綮，还不快谢过邓大人？”
“多谢邓大人。”
“多谢邓大人。”
孟柚綮突然听景浩泽叫自己小綮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立马反应过来了。
景浩泽又回到马车上，由万凌架着马车跟着邓大人进了翼望镇里头。
孟柚綮还是掀开了帘子，“公子，你说这里真的是翼望镇上了么？”孟柚綮看着旁边一户接一户的小房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景浩泽抬起头瞥了外头一眼，“嗯。我也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来过此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一点儿都没变。可是你别看这里虽说是穷，这里的百姓心善着呢。你多待些时日就能感受到了。”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是灰头土脑的，见不到一个穿着华丽的人。就连妙龄女子也都是穿着粗布麻衣，脸上也没有抹什么胭脂水粉。即使孟柚綮是一身丫鬟扮相，不过现在这群人面前也可以算得上是娇贵的小姐了。
他们见着突然来了这么大阵仗还有这么豪华的马车，各家各户纷纷冒出头来围观，那场面竟弄得人有些啼笑皆非。
“哎呀，邓大人，好久不见呀！最近可忙？”突然人群的一个大妈见着走在马车旁边儿的邓大人忍不住招呼道。
这是孟柚綮听到的第五个人对邓大人打招呼了。
不过邓大人也笑着招呼道：“最近清闲些了。你家老头子身子进日可好些了？最近下雨，天气凉了，可得多穿些！”
“诶诶诶！好嘞！”大妈乐呵呵地回答道。
孟柚綮坐在马车里头听到这对话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透过帘子，她能感受到那位大妈淳朴的热情。旁边虽然站着一大群好奇的人，可是眼睛里却都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双双亲切的，清澈的目光。
“你傻笑什么？”景浩泽忍不住皱着眉看着孟柚綮傻傻地盯着外头笑嘻嘻的。
“公子，您说的果真没错。这翼望镇虽说穷了些，百姓的生活艰苦了些，可他们自得其乐，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我曾看古书里头说：‘无为而治’，想必这里就是最好的诠释吧。”
“没想到你傻傻的，竟还知道这些。”景浩泽听她说着，忍不住也笑了笑。
“诶，公子公子，刚刚有个小妹妹冲我笑了！”孟柚綮突然抓住景浩泽的手兴奋地说道。
景浩泽看了看孟柚綮，便顺着她的目光向马车外望去。
“娘亲，刚刚这个马车里有个姐姐朝百儿笑了。”人群中，一个小丫头扎着两个小辫子躲在人群后头，她兴奋地拉住一旁娘亲的手说道。小孩子红红的胖嘟嘟的脸蛋，稚气未脱，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旁边的娘亲听了，含着笑意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
“那年随着父皇微服私巡，我不过才五六岁的模样。”
听到景浩泽的声音，孟柚綮连忙转过头好奇地听他的故事。突然发现自己刚刚一兴奋竟拉着景浩泽的手，孟柚綮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尴尬地笑了笑。
景浩泽只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时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小伙伴，那个妹妹常来找我玩，我甚至还跟着她去到她家里了。
没想到她的家里人完全不顾我是皇子的身份，将我像个平凡的邻家孩子那样招呼着。给我做了他们的拿手好菜。”
“虽然只是粗茶淡饭，比不得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可却让我吃得津津有味，我还记得那天我毫不客气地喝了两碗米粥。”
“后来回宫了我也尝尝幻想，若我不是皇子，没有生在皇宫，我的父母也只是一介布衣，也许现在一家人像他们一样开开心心地过着平凡的生活，简简单单地享受天伦之乐……”
“众人皆羡慕我乃煜王殿下，锦衣玉食不在话下；殊不知我却羡慕他们这些布衣褐夫，虽然日子清苦，可是却安然自得。”景浩泽说着，眼睛里起了水雾。
孟柚綮看着他感伤的神情，突然不知为何心里也难受得慌。都说“一入皇宫深似海”，何况他还是皇子，这皇宫里头的勾心斗角她在越曹还是早有耳闻的。
“不知那个小妹妹过得可好？”景浩泽悠悠地开口道。说着，别过头去，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了另一边的帘子。
孟柚綮静静地看着别过头去看着马车外头的人群的景浩泽。
“上次夜里头他狼狈地闯进了太子府，身受重伤。他说的没错，虽然是煜王殿下，却要遭遇格外多艰险，不一定就比平民快乐。”
可是孟柚綮突然想起了前些时日越曹皇宫传来的书信：“取得景浩泽信任。”
越曹皇上既让她这么做，想必不久之后是要对他下手的。
意识到这个，孟柚綮突然觉得愧疚，一路上自己都欺骗着景浩泽，他虽然面上冷冷淡淡的，可是她能真切的感受到他是个深情的人。
她不想伤害他。
“那个妹妹在这里应该过得很快乐，因为她的无心之举竟被煜王给惦记着了。”孟柚綮看着景浩泽，心里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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