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永远不够的时间
“小月，发什么呆呢？”
“？？”寻声望去，正是菊丸。“英二哥哥……你今天来后宫看望老祖宗吗？”
“嗯，想着很久没来请安了。结果被骂了一顿。”菊丸眨了眨眼睛，月能想象到老祖宗拍着他的背一边抱怨的情景。
“你又不像平亲王和光王殿下似的那么忙碌，有空就来陪陪老祖宗嘛。”
“嗯嗯……”菊丸无奈地应着。“说起来，你昨天去大哥府上了？”
“嗯……你怎么知道？”
菊丸叹了口气：“大哥前天晚上去了德府走动，第二日你就跑去了平亲王府……被有心之人拿来说道了。”
“……”月心里一沉。她只是行医者之道罢了，父亲似乎也没有参与党争的意思，却轻易地被外人说三道四。
“不过看你这样子是不知道外头的流言的，那到底是在烦心什么？”菊丸大老远见她坐在石凳上发呆，又唉声叹气的，本以为是在为这件事愤愤。
“我是在心疼平亲王妃。她已经时日无多了。”
这次换做菊丸讶异了。
“虽然知道大嫂一向体弱……没想到。”真的听到这样的诊断时，还是会有种不真实感，“大哥知道了吗？”
“我没跟他说，王妃好像也不打算告诉他。”
“……他二人伉俪情深，一直是盛都的佳话。”菊丸的嘴角扬起了讽刺的弧度，“外人都为王妃体弱而平添的凄美感慨，毫无人性。真正难过又心疼的只有当事人和亲近的人。”
“……”看着菊丸愤愤的模样，月一时找不出话来回应。
“大哥最近也许也察觉到王妃的身子快要撑不住，才会频繁地走动。”菊丸似乎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最近的情报，“我一直觉得他不是真心为王位，也许只是为了那唯一向神明许愿的机会……”
“这些话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菊丸笑了：“你又不是外人。”
“我已经尽力为她医治了，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平亲王能多抽点时间陪陪她，比为她争什么向神明许愿的机会要来得实际的多。”那与其说是一线希望，更不如说是自欺欺人。
“是啊……”菊丸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大哥现在已经急红了眼，至少我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
“!”月没想到菊丸早就和橘吉平讨论过这件事，“英二哥哥你……”
“嗯？哈哈没事没事~大哥只是气得跟我动了手而已，打了一架反而好好发泄了一番，我们感情更好了。”
这大概就是四王爷特别的地方吧，无心朝政，却又是两大巨头都宠爱的存在。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心痛。至少平亲王和王妃之间，月无能为力。
她能做的也只有努力为王妃续命。
只是没想到……才第二天，王妃就毫不保留的对她坦白了秘密——平亲王夺嫡的意图。
这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便是杀头的大罪。她却信任着并不常走动的月。
这份看似无端的信任令月动容，也更为之心痛。也许自己已经成了这对璧人的亲近之人罢，比世人更懂他们的痛，也为之心痛。
攸希抓着月的手，泪泣潸潸：“我求你，去和德将军说，不要参与进来！我不想再看他冒险……”
“若成了皇帝，便有权利与天人沟通，能求得一次许愿的机会。当年圣上许愿三皇子能病愈，结果是三皇子跟随仙家修行。现在究竟在哪，甚至是否还在世都不知道。”
“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王妃低下了头，气息虚弱，“越是病着，反倒越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可他忙着奔波，根本没有陪你啊……】月深感这种本末倒置的感觉，白天在宫里遇到英二哥哥，想必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月知道人与天人不同，能长寿却不能长生。即使能有天人相助，路也只有一条——去灵秀之地修行，褪去凡人污戾之气，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可修行之路哪里好走？平亲王的愿望实现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与王妃永别。活在同一个世界，却几乎永世不得相见。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见王妃幸福的笑着，月有种刚刚沉重的话题都是错觉的错觉。
“明明已经得到了他全部的爱，还想要祈求他能常伴身边。如果这样也实现了，我可能又会更贪心，想要自己能多活一些……”
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手背上，攸希的笑容幸福而满足，月却觉得害怕。她害怕这个可爱的女子就此逝去。
年关本就是忙碌的日子，今年更为不同——东弥国要来求亲了，而且是国王亲自前来。
东弥国是目前势力仅次于赫连的王国，两国联姻必然是嫡子嫡女之间。而且有每年初联谊的惯例。
今年的细微之处在于，东弥国新王上任，而且打算跑来赫连过年。应该是冲着嫡公主来的。
如此一来，对方的意图，应对之策成了赫连当权者上下优先讨论的问题。而对于宫人来说，要把盛都的地标——皇宫打理得气派、恢宏就成了尤为重要的工作。
总之皇宫里忙得紧锣密鼓，朝堂上也争论得热火朝天。
话题的中心，赫连王朝的嫡公主，此刻却跑到了清幽的疗养之处闲话家常。
平亲王府——
杏在劝说，希望大嫂这次能一起进宫去过年。
“你已经多久没露面了，我可不愿意每次家宴都有一群长舌妇上赶着推荐自己家女儿。”杏气呼呼地说出了平日里绝对讲不出的污秽之词。这要是让下人们听见了，绝对会上演哭天抢地的戏码。
“都是书院里一起上课的，她们好不好我清楚得很。可父皇和老祖宗不清楚!再这么下去，非逼着大哥纳妾不可。”
攸希淡然地笑着：“王爷自会应付。”
她不会说“那便纳妾罢”这种浑话，她知道橘吉平一定不会纳妾的。
杏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怎么突然消沉了呢？”攸希无奈地笑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明白王爷的心意。王爷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哦，你会想办法噎得贵妇人们哑口无言。好歹都是朝臣的家室，你也要给些面子才好。”
“她们可给过你面子？”杏撅起了嘴，“这一次，东弥国的新王会来，你一定要去。”
“是啊……王爷和我说了，东弥更上一层楼，新王贤明能干，百姓安居乐业。小彰他……”
“你若是不露面，东弥国王定会误会大哥委屈了你。”杏一把抱住王妃的手臂，“攸希姐姐~你就不想念弟弟？”
齐眉湖边，千鲤亭下——
一曲毕，一声长长的叹息。
鸿婷的额角窜起了井字符，转身指着叹息的源头愤愤道：“叶颜！你够了啊！”
“我怎么啦？”后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其他四人笑而不语。
樱乃抚琴，清宁唱歌。此次杏和月讨论决定，用《月中天》与东弥斗舞。
而鸿婷此刻着羽裳水袖，身披飞天轻纱，跳着蹩脚的舞步。
叶颜看向杏：“还是嫡公主亲自来吧，为什么非要大公主献舞呢？”
“我不想太张扬……”杏在逃避联姻。
“只凭琴音还是单调了些，小叶子你以笛声和鸣。”月看向身边的叶颜，她站在叶颜和杏中间，正好成了杏的掩护。
“哦……好。”叶颜轻快地走到对面，站在清宁旁边。
“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月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碰着。
叶颜无语道：“还差一位灵动的舞者。”
鸿婷：“……”
来到乐宫——
“见过嫡公主，各位小主。”乐女官行礼，没想到这六位主子会来乐宫走访。
杏直截了当要求乐宫配合《月中天》的演奏，挑出了三名歌者。
“月，宁儿。”杏使了个眼色，月与歌者指导音调，清宁上前与歌者和声。效果很好。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人，随四公主去。”
“是。”
“多谢裴乐官。”杏笑着点了点头，后者毕恭毕敬。
当晚，月为平亲王妃看诊后，又进了皇宫。好在她早就被皇帝授意可随意出入皇城，否则光是通报就不够折腾的。
本想着这些天王妃的气色见好，想告诉杏一声。而且她今天在千鲤亭表现出了逃婚的意思，让人不得不在意。
曾经为了她的婚事出言顶撞了皇帝，而被谪出蓝璧宫。这次，更是迫在眉睫，要慎重行事。
没有请宫人通报，月是想以好友的身份前去。却见杏一人在寝宫的亭台上跳舞。
旁边有琴，她便切入了曲子。
杏料她会来，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随曲舞动。
这曲子似有魔力，弹起来，词便冲到嘴边。
“碧纱裙，白羽扇……坐看月中天……”
月色凄清，嫡公主的泪将月光比了下去。
“新王是攸希姐姐的亲弟弟，不论地位，人品相貌都是极佳的。你不过是讨厌这命运，却不是讨厌神尾彰这个人吧？”
杏默不作声。
月轻轻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舍不得你，也恨着光鲜的命运，才会顶撞了陛下。可是现在看来，宁儿与禄风，攸希姐姐与平亲王爷……缘与分，命和运……何况大公主的舞真不行……”
杏“嗤”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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