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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生命传承


  

  三月后

  “她最近在干什么?”刘彻瞥了眼桌角泛着白雾的香茶,问着转身欲走的青莲。

  她?青莲低垂着眼眸,怯怯地说道:“回陛下,姑娘一直都在跟着李大人学琴,偶尔去一趟浣纱院,极少出过万岁殿。”

  刘彻好一会儿不语,青莲局促不安地站着,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最后听到陛下幽幽叹息,“修身养性也好。”

  青莲的身影没于风雪中,刘彻又是一叹,那个丫头在怪他。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望着窗外漫天大雪,凝晨突然想起了沈佩的这阙词,原是描写封建社会才女的寂寥,窗内窗外人与雪情景交融,此刻却成了她最真实的人生写照,今年冬天的雪,下的真大。

  青莲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踩在雪上,吱吱作响,那响声变得有些嘈杂,不是一个人,两个。

  另一个是谁,李延年吗?或者她该叫他一声师傅,可长久以来,跟着他学琴,这声师傅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她是欣赏他的,不,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钦佩,佩服他对琴的热爱,佩服他对音乐的痴迷,不像她,学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只是为了让自己忘却,只是想要减去心中的寂寥。

  门扉轻叩,青莲莲步轻移,缓缓进入,“姑娘……”

  “让李大人去琴房吧,我马上就到。”姑娘?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称呼,在这万岁殿,她奴婢不像奴婢,主子不像主子,这样尴尬的身份她依然过得很好,只要学会不在意,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放在心上。

  “姑娘,不是李大人,是……”

  “萧姑娘,在下无痕,有要事相告。”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冰凉的声音。

  凝晨的睫毛微微颤抖,快的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在窗前站了好一会,才移步到门口,映入眼帘的是无痕一身沾染风雪的黑色深衣。

  “什么事?”她很平静地问道,最起码,她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平静。

  “姑娘,爷请您过府一趟。”

  “为什么?”

  无痕抬头看她,惊诧于她一脸的平静,早在爷成亲那日,他就想起她是谁了,那个当日他和无影满长安城寻找的画轴上的男子,他就奇怪,爷为何会去苦苦寻觅,原来她竟是爷深爱的女人。

  “为什么?”看他打量着她却不说话,凝晨再次问道。

  “夫人难产,生命危在旦夕,请姑娘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你家夫人是谁?我与她未曾谋面,何来前嫌?”凝晨并非有意刁难,可是他家生孩子,凭什么来找她,“宫中御医无数,医术个个都在凝晨之上,你另请高明吧。”

  “可是爷说,他只信得过姑娘。”

  凝晨心头的无名火起,接踵而来的是一波波的疼痛。霍去病啊霍去病,你当着我的面娶亲,我只有伤心落泪的份,为何你现在生孩子,还要我去接生,一定要我在你身上尝遍所有的痛苦,你才甘心吗?我已经学着如何淡然,你为何要一次次来撕裂我的伤口?

  “你回去吧。”她开口,带着隐隐的疲惫,转身回房。

  “你走吧,我家姑娘最近身体也不好,这冰天雪地的,怕是不利于出行。”青莲很委婉地送客,见他依然不动,利索地关上房门。

  凝晨在屋内不停地徘徊,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是多么的焦躁不安,为什么会这样,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女人痛苦的容颜,浮现出霍去病一脸的焦灼,拼命地甩甩头,试图将那些影像抛开,到最后只是让自己更加烦心。

  霍嬗!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霍去病唯一的儿子,心里的某块地方突然变得柔软,她狠不下心啊,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匆匆取下厚厚的披风,朝门外走去。

  无痕早已是一身白雪,看到她,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笑意,“萧姑娘……”

  “走吧。”她不再多言,将自己紧紧裹在披风中,随着无痕走出万岁殿。

  远远地,凝晨便望见冠军侯府前,一个人影伫手而立,即使几月未见,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仍能第一眼便认出他来,麻木的心为何隐隐作痛?那些撕裂的伤口不是已经结痂,愈合了吗?为什么还在血流不止?她仰面朝天,让涌上眼眶的液体流回到心里。在面对他时,她依然是萧凝晨,而不是一个被爱伤的体无完肤的失败者。

  “凝儿……”

  她听到他在唤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她不看他,轻轻一颌首,从他身边走过。她告诉自己,她没有看到他期盼的目光,没有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充耳不闻,她视而不见。

  一座僻静的院落,痛苦压抑的的嘶喊声声传入凝晨耳中,在房门打开前,她将落满白雪的披风解下,走进屋内,门又被紧紧关闭。

  “救救我…。。。我的孩子……”

  床榻上那个一脸惨白,一身濡湿却难掩风华绝代的女人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就是蓉落星?霍去病的红颜知己?让她的美梦幻灭的女人?将她从天堂推到地狱的罪魁祸首?凝晨一步步走近,走至她眼前时,微微一笑,“你放心,你们母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是个极具安抚力的微笑,最起码在蓉落星看来,她以及她孩子的生命都在这个笑容里安然无恙了,“谢谢你……萧姑娘……”

  凝晨没有吭声,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较量中去,一个时辰后,孩子平安落地,在她怀中轻轻蠕动,微弱的呼吸,细小的哭声,让凝晨有些鼻酸,幼小孱弱的生命啊,难道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以悲剧结尾的命运?

  她将孩子搁到蓉落星怀中,看着那个九死一生的女人眼中慈爱的光芒,微微有些动容,天下最大的爱莫过于母爱,即使是面前的情敌,依然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让人移不开眼。

  “萧姑娘,谢谢你。”她真诚说道。

  “你已经谢过了。”她的语气有着淡淡的疏离,转身欲走。

  “萧姑娘……”蓉落星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凝晨回头望着她。

  “我知道,将军心中的那个人就是你;我也知道,我的出现伤害了你们的感情,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我陪伴了他那么多年,他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为何会喜欢你。”

  “即使他娶了我,即使我给她孕育孩子,他却依然冷落我,不,他是恨我的,可是,我爱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着他,我总是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回头看我一眼,可是没有,他从来不曾回头。”

  “萧姑娘,你也是恨我的吧?我曾想过远远地望着他,只要知道他很好,便已足矣,可是我做不到,我也是个女人啊,希望被自己所爱的男人疼着、爱着、宠着……”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都不可能了……”她泪流满面,低头爱怜地看着怀中幼小的生命,苦楚的笑意浮上眼角,“孩子,这个孩子便是我今后所有的希望。萧姑娘,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你起的名字他一定会喜欢。”

  他?是孩子,还是孩子的父亲?她看着眼前嘤嘤哭泣、同样为爱神伤的女人以及她眼中的希冀,又怎忍心拒绝,“季节交替,生命传承,就叫‘嬗’吧。”

  “霍嬗?嬗儿……”蓉落星抱着孩子,喃喃低语。

  “你刚生产完,好好休息吧。”凝晨不愿再多做停留,走到门口时,听她忽然说道,“萧姑娘,你回到将军身边吧。”

  凝晨有些怔愣,“你不是爱他吗?你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你的丈夫?”

  她摇头,苦笑道:“我只是希望他幸福。”

  真伟大!凝晨冷冷说道:“我不愿意。”转身离开,瘦弱的身躯投入风雪之中。

  耀眼的白雪刺得她眼睛疼,睁开眼时,已是泪眼朦胧,那个女人,可以忍受所爱的男人与别人卿卿我我,可她不能,别说亲眼所见,就是想象也令她撕心裂肺的疼,是她爱的太自私,还是爱的不够深?

  在雪中艰难行进的脚步渐渐放慢,最后停住,望着几步之遥凝视着她的男子。

  他瘦了,依然英挺的眉宇间多了丝淡淡的愁绪,那双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不见底,只是一眼的对望,却仿佛吸走了她整个的灵魂。再次面对他,那些被她设好的心理防线一层层瓦解,她的怨,她的痛生生地提醒她,她爱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爱。

  雪依然在下,冰凉的触感让她模糊的思绪渐渐清晰,她想起了襁褓中微弱的小生命,想起了那个愿意忍受痛苦和死亡也要为所爱的男人生下孩子的女人,深深吸了口气,如来时般与他擦肩而过。

  “凝儿,原谅我。”

  “你没错,错的只是时间。”

  “我,只是不想霍家再多一个私生子……”

  凝晨依然没有回头,可她的心在抽疼,这一次,是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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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冬天太冷太漫长,冷到所有人的心上都结了一层冰,漫长到有足够时间酝酿未知的风暴,然后,爆发!

  冬天,注定是个让人冷彻心扉的季节。

  万岁殿琴房中,白衣女子专注地抚琴,那琴声如这寒冷的冬日,让人觉得异常清冷。

  白衣男子矗立在窗边,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抹纤细的身影在风雪中急匆匆地赶来,带着一股莫名的焦躁,带着隐隐的生离死别。

  男子嘴角维扬,温润的嗓音轻轻说道:“乱了!心乱了,琴声也乱了。”

  女子不语,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歇,高亢的音律传遍整个房间,传出窗外,溶于风雪。

  门嚯然被推开,夹杂着风的嘶吼,雪花飞舞着挤进房内,青莲惊恐的眸子停留在女子脸上,“姑娘,出事了!”

  琴弦乍然断裂,琴声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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