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伊人憔悴
“萧姑娘，殿外有人找。”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通报。
“哦，我知道了。”
凝晨暗自诧异，走出万岁殿，远远地便看到一身绿衣的绿莪有些焦急地在门外踱着步，才短短一月未见，却好似过了许久，再见时，一切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只觉得亲切异常。
“绿莪。”
凝晨的一声轻唤，让绿莪抬起头，三步两步跑至她身边，这才发现她的眉宇之间也透露出异样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知道浣纱院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的。
“凝晨……”绿莪略显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去看看姑姑吧，从你走后，她就郁郁寡欢，最近身体也差了，徐医官给她瞧过病，只说并无大碍，药也吃了好几副，可一直不见起效，你去看看她吧，往日，姑姑和你最聊得来。”
“绿莪你别急，我们现在就去。”两抹急匆匆的身影离开万岁殿，直奔浣纱院。
推开浣纱院那厚重的院门，凝晨一眼便看见清月姑姑独自一人坐在院落中央，有些怔愣地望着天空发呆。
在她的印象中，清月永远都是冷冷清清，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表面上却永远淡定的女子，身处红尘，却似乎早已看破红尘，可眼前的女子……
走至她身后，凝晨动情地叫了声“姑姑”，清月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转过身来，苍白的容颜上目光也变得没有焦距，昔日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早已不复存在，眼前的人憔悴的让人心疼，看到凝晨，轻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同样苍白无力的笑，“凝晨，你怎么回来了？”
“姑姑，”凝晨蹲在她面前，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姑姑，你这是怎么了，才一个月的时间，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没事。”清月脸上挂着笑，轻拍了拍她的手，“过得好吗？”
“嗯。”凝晨点点头，“劳姑姑惦记，凝晨很好，可姑姑却不好，让凝晨为您把把脉。”
清月却笑着挣脱了她的手，“傻丫头，姑姑没病，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那，姑姑可是有心事？”她一直都知道，清月姑姑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也知道女人的故事里通常少不了男人，少不了情爱，却不知道能让姑姑藏在心中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心事？”清月喃喃自语，思绪明显已经飘出了浣纱院，飘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脸上的笑容都是虚无飘渺的。
“姑姑？”凝晨忍不住再次叫道。
“凝晨，陛下可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凝晨愣了好一会，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回万岁殿的路上，凝晨一直若有所思，清月姑姑的一句“陛下可好”，透露了她所有的思念与煎熬，她也才知道，姑姑的心上藏的竟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即使姑姑什么也不愿再说，她也可以想象得到这其中又有着一段怎样的故事。
如果这就是姑姑的心结，她又该怎样去解开这个结，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渐消瘦下去，她该怎么做？
路过永巷时，隐约听到常绿灌木丛后传来女子若有似无的呻吟声，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声音更加清晰，暗哑的喘息夹杂着痛苦的呻吟，有人病了吗？
凝晨顿了顿，又举步前行，在这宫中，最好还是装聋作哑，不管不问的好。迈出的步子有些迟疑，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折了回来。
永巷，皇宫之中的长巷，是未分配到各宫去的宫女们的集中居住区，也是幽禁失势或是失宠妃嫔的地方，有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皇上，有人老死一世也没走出过这条巷子。所以，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怜可悲的女人，所以，她又折了回来。
有些急切地扒开灌木丛，可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一个貌美女子仰躺在地上，身上的罗衫已褪至腰间，白玉无瑕的肌肤上点点红斑，一对雪白的柔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女子身体的晃动不停地跳跃，勾勒出一副香艳旖旎的画面。
凝晨只觉得一阵眩晕，看到女子身上的男子时，几乎快要站不稳了，居然是－－韩鄢！
她就算是再无知，也知道两人在做什么，来不急脸红，她已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转身往万岁殿的方向跑，转了几个弯，她才稍稍放缓脚步，急急地喘息着。一抬头，又是一愣。
韩鄢好整以暇地靠在宫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到她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时，终于咧嘴笑了，带着一丝魅惑，带着一抹轻佻，踱至她身边，在她周围绕了个圈，最终在她面前站定。
“你跑什么？”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凝晨不语，微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强迫自己要淡定，做坏事的是他又不是她，可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他忽然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
“你怕被看到什么？”她反问。
“怕？告诉你，本大人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
“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如此紧张？”
韩鄢挑了挑眉，“本大人紧张了吗？我看，是你在紧张吧？”
“大人放心，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大人没有其他事，奴婢先告退了。”她知道淫乱后宫是个什么样的罪名，可这些与她无关，她这么说，是希望韩鄢能够放过她，不要老找她的麻烦。
可显然韩鄢不这样想，长臂一挡拦住她的去路，“本大人让你走了吗？你什么都没看到，本大人却看到你了，不好好在万岁殿呆着，出来乱跑什么？”
说到这儿，凝晨又想起了清月姑姑，隽秀的眉不由自主地皱到一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大人不要再无理取闹，想玩这宫中自有那么多人陪你玩，不要再拿奴婢寻开心，奴婢没那个心情。”
敢跟他谈心请，韩鄢用鼻子轻轻嗤笑，看到她紧皱的眉，一时也没了兴致，看这丫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禁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说出来听听，没准本大人还能帮帮你。”
“那就谢谢大人了，只要韩大人不找奴婢麻烦，奴婢心情自然就好了。”
“不知好歹的丫头！”韩鄢依旧在笑，看似无害的眸子里隐隐有一丝不悦，“你可以不说，我们就站在这吹风，反正本大人也闲的无聊。”
这分明是威胁，凝晨无奈地轻咬住嘴唇，既不想留也不敢走，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正想着该如何打发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她迅速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大人，你跟随在陛下身边多年了吧？”
韩鄢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可她晶亮的目光却让他忍不住点点头。
凝晨一阵欣喜，“那，你可知道浣纱院的清月姑姑？”
韩鄢明显一震，先前的慵懒轻浮荡然无存，眼中的神色异常复杂，快速的变化让凝晨有些不明所以，却可以肯定他一定知道清月这个人，“那你可知道她与陛下是什么关系？”
韩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凝晨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两人僵了好一会，才听到韩鄢冷冷的声音，“管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管别人的闲事！”话音刚落，人已掉头离去，那背影竟有些怒气，或者还有别的，只是凝晨怎么也无法想明白。
为什么一个个阴阳怪气的？
凝晨怏怏地回到万岁殿，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他也算是她这里的常客，总是不打招呼就溜进来，不分时间，不管白昼，反正不打仗，他就是闲人一个，谁又管得着。
凝晨早已习惯，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过，她知道霍去病在她心中有一个特别的位置，或许是亲密无间的结拜大哥，或许有更深一层的意义……这段时间的种种变故让她来不及深究。
霍去病立于窗边的桌案旁，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毛笔与丝帛，专心致志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听到推门声连头也懒得抬，俊美如斧削的侧面完美的让人惊叹。
凝晨走至他身边，静静地看他写字，那字体很繁琐，可她却认得，并为之动容。晃神之际，身体陡然一璇被他拉入怀中，暖暖地气息吐在她耳边，“可认得？”
“萧－－凝－－晨。”她很轻却很清晰地念出丝帛上的文字。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有人用心写下你的名字，你，必定已在他心上，那么此时此刻，她是否已在他心里？
“我的名字，你来写。”他站在她背后，却紧紧抱着她，将手中的毛笔塞到她手中。
“我不会写字。”她没有忘记，她的字体与他们的天壤之别。
霍去病有些难以置信，“是不会还是不愿？”
“真的不会。”
“我教你。”他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丝帛上写下“霍去病”三个大字，虽然没有“萧凝晨”那般顺畅，一气呵成，却也苍劲有力，方正有形。
“真漂亮。”凝晨由衷赞叹。
霍去病笑了，在她耳边轻轻一咬，“你以为本将军是只会骑在马背上打仗的莽夫？”
不，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你又出去惹什么事了吧？心不在焉的。”霍去病扳过她的身体，逼着她正视他的眼睛。
凝晨不知道该不该把清月姑姑的事情告诉他，还是算了，本就是一件无头绪的事情，跟他说了，无非又要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摇了摇头，“没事，什么都没有。”
霍去病将信将疑，她不想说，他永远都不会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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