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情字染身

　　

　　霍去病在大殿上当众离去，让刘彻很是气愤，堂堂大汉天子竟被个狂妄的后辈驳了面子，触犯了尊严，关乎龙威，兹体事大。即使心里对他宠爱有加，赞赏有加，却依然罚了半年俸禄，禁足半月，面壁思过。

　　对此，霍去病不置可否，罚就罚吧，反正也不差那点银子；禁足半月，他求之不得。近日心情烦乱，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想做，正好在府中静静心，喝个茶，读个书，练个剑，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话虽这样说，可一想到征讨河西之时，凝晨在他身边长达几个月，朝夕相处、同榻而眠，他竟全然不知她是女子，又懊恼又窝火；现在倒好，一个失忆就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说他是“陌生人”，说什么“顺其自然”，这个该死的女人！当时为什么不一把掐死她呢？

　　他就纳闷了，当男人的时候，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变回女人，怎就成了一只小野猫，倔强的要死，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让人寒心，气恼啊！

　　他越想越是郁闷，手中的剑迎着风，舞的“嚯嚯”作响，却依然难平心中的愤然。

　　无影立于一旁看着主子发泄，自始至终不动不吭，远远地看见无痕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从爆侯赵破奴，嘴角弯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爷，赵侯爷来了。”无痕恭敬立于一旁禀报。

　　“不知道爷现在是禁足期间，任何人都不见！”霍去病剑势不减，没好气地说道。

　　“将军被陛下禁足世人皆知，破奴却是自由人，来去自如。”这话怎么听都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赵破奴话音一落，一记剑风划过，直直向他刺了过来。他一笑，左闪右躲，躲避着凌厉的剑势，看霍去病越攻越猛，迫于无奈，他只得拔出剑来，两人在院中斗得天昏地暗。

　　直到打累了，发泄够了，霍去病才收回剑，扔给一旁的无影，接过无痕递上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不悦道：“什么事，快说！”

　　赵破奴嘻嘻一笑，接过另一条毛巾，才不紧不慢说道：“来探望将军，顺道告诉将军，凝晨她……”

　　“别在本将军面前提那个女人！否则的话立刻滚出去。”霍去病虎目一瞪，风云突变。

　　赵破奴不以为意，挑了挑眉，“好吧，不提就不提，原本是想告诉将军，凝晨被李夫人带回了鸳鸾殿，将军不想听，破奴不多言就是。”

　　话毕，霍去病已是眉头紧皱，嘴上却不屑地说道：“关本将军什么事？”

　　“再怎么说，凝晨也是将军的义弟，真的不管不问吗？她那个性子只怕不适合在后宫生活，万一哪日倔强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义弟？”霍去病又是一脸冷笑，“她现在可是个女人。再说了，她都当我是陌路人，本将军操的哪门子心？”

　　赵破奴怎会不明白他的心结，正色说道：“凝晨是失去了记忆才会忘了将军，其实在她心里，将军的地位无人能及。”

　　“何以见得？”霍去病忽略心中跳动的火苗，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想当日，凝晨为何会女扮男装混进军营，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生怕别人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也要坚持留在将军身边，为将军分忧解劳，照顾将军的衣食起居，将军不会以为她是要精忠报国才来的吧？依我看，一个女子，可以忍受塞外之苦，无怨无悔的付出，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

　　“笑话，你怎么知道她心中的男人就是本将军，难道就不会是你赵破奴？如果本将军没记错，当日她与你可是最要好的。”他可没少为此事憋闷，怄的差点吐血。

　　赵破奴笑道：“将军何必自欺欺人？凝晨可没送我指南针，也不曾与我同睡一张床，更没有替我挡过箭。”

　　霍去病沉声不语，若有所思。

　　赵破奴趁机劝道：“凝晨失去了记忆那不是她的错，将军不该就此放手，应该想方设法让她恢复记忆，即便不能恢复，也要重新爱上将军。”

　　重新爱上？霍去病眼中乍现喜悦，却隐住笑意，崩了脸眯眼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凝晨是女子？”

　　赵破奴一愣，脸“唰”一下就红了，看到将军眼中窜出的火苗，急急说道：“将军禁足期间，破奴不便打扰，告辞！告辞！”一阵风似的跑了。

　　看到他狼狈的逃窜，霍去病朗笑出声，“无影，快看看本将军还有几日禁足期满？”他迫不及待想去会会那可恶的女人，陌路人，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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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晨突然打了两个喷嚏，谁在背后骂她？

　　自从除夕之夜那一舞，一夕之间她由浣纱院一名小小的洗衣女变成了陛下最宠爱的李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说是丫鬟，却不用端茶递水，不用铺床叠被，夫人交代只用像在浣纱院中那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偶尔陪夫人聊聊天，说说话，随传随到就好。她依旧每天和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打交道，倒是满心欢喜，心中猜测，准是那瓶“凝香露”起了作用。

　　“萧姑娘，夫人要陪陛下去园中走走，奴婢也得跟着，您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炉上的花茶，夫人和陛下回来要喝的，我不放心别人。”小丫鬟黄莺才名副其实是李夫人的贴身丫鬟，人如其名，声音如出谷黄莺般清脆甜美，模样也讨喜，是个活泼可爱的丫头。

　　“好，你去吧。”看她欢快地要跳走，又叫住她，“以后别叫萧姑娘，我也只是个奴婢，叫我晨姐姐吧。”

　　谁都知道，这个新来的宫女在夫人眼中是不一样的，她们也不敢怠慢，听她这么说，黄莺嘻嘻一笑，露出两个梨涡，“知道了晨姐姐。”

　　凝晨来到膳房，果然看到炉上的水冒着白雾，一缕沁香扑鼻而来，将火堵的再小点，在旁边静静守候。

　　“院中有没有人？能否借一桶水？”一个男音突兀地传来，她一怔，这可是后宫，怎会有男子闯入？忙出去查看，这一看，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磾！”她惊喜地叫道，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了，却不想在这碰见，“你怎会在这？”

　　金日磾看着她走近，一直淡淡地笑着，“我给陛下驾车在院外等候，想来讨桶水饮马，就看到了你。”他说的是事实，他没有说的却是，知道她就在鸳鸾殿，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她，没想到自己终于也有了次好运。

　　看他一脸风霜，凝晨一阵心疼，握住他冰凉的大手揉搓着，还不时地哈着热气，“外面寒冷，怎不穿厚一些？”

　　“我不冷。”日磾暖暖地笑着，有她在身边，他的心永远都是暖的。

　　“傻瓜！”凝晨娇嗔地瞪他一眼，她在为他心疼啊。

　　两人打了水，饮了马，立于马车前却是一阵沉默。

　　“晨儿，到了鸳鸾殿，过的还习惯吗？”

　　“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在哪里都一样。”不问她为何会到鸳鸾殿，想必已经知道除夕之夜发生的事情，霍去病骇人的举动，想不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都难。

　　“你为什么……”日磾欲言又止，想问她为什么不随霍去病出宫，却开不了口，晨儿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往的事，岂不是也知道了母亲编造的谎言，为何她不质问，不生气，不怨恨他？

　　“晨儿，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磾，这么久了，有姨娘和伦儿的消息吗？他们在浑邪王那过得好吗？”凝晨突然侧过头浅浅地笑着，“我好想念他们。”

　　日磾微怔，点点头，“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母亲的信，虽是寥寥数语，却也已经安心了。毕竟是同族，王叔会善待他们的，母亲信中常问起你，她也很挂念你。”

　　“那就好，姨娘待我极好，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伦儿又那么乖巧，好喜欢听他叫我姐姐时那软软的童音，还有你，”凝晨望着他的眼睛，“磾，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都让我觉得很幸福。”

　　“晨儿……”磾无言，一直以来，是她陪他走过风风雨雨，陪他历经磨难，时时刻刻守护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他无法想象那段艰难的岁月，如果没有她在身边鼓励他、安慰他，他是否真的能挺过来。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子，让他如何不爱，爱至灵魂深处。

　　“呀，”凝晨一声惊呼，“茶！”转身朝院中跑去，跨过门槛之际又转回身来，笑意盈盈道：“磾，要照顾好自己哟。记住，你们是我的亲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

　　磾笑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既温暖又悲哀。

　　晨儿，我的晨儿，如今的我无法给你幸福，如果有人能让你永远展露笑颜，我心甘情愿做你一辈子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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