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蹴鞠之乐
三儿的伤恢复得很快，不过两、三日便下了床，操场上震耳欲聋的喊声叫声让她禁不住好奇，正想往外走却被凝晨堵在门口。
“你的伤还没结痂，最好不要乱动，在帐内走走就行了。”她从来都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别关心我，我不想欠你的情。”三儿没有停下脚步，一个劲往外走，也很顺利的走了出去。
凝晨在她背后紧跟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儿，你对人从来都是这么冷淡？”
“不是我对人冷淡，是所有人都对我冷淡，”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如果你从出生便被人抛弃在荒野，如果养育你的人在你六岁时便被人活活打死，如果你整日沿街乞讨饥寒交迫，你的心还会有温度吗？你对人还热的起来吗？”
她的话让凝晨感到吃惊，她想不到三儿竟然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可是，“范先生呢？他一直对你很好。”
三儿一阵沉默，就在凝晨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却听到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师傅把我从街上领了回去，给了我一个家，教我辨认草药，教我识字，教我医术，可是十年了，他竟不知道我是男是女。”
凝晨惊愕，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儿转身面对她，“所以，人与人之间靠的是缘分，有缘天涯咫尺，无缘咫尺天涯。”
“这么说，我们便是那无缘之人？”
三儿不置可否，只淡淡瞥她一眼，那一眼，有着怨，有着不甘，甚至是嫉妒。
凝晨微低着头若有所思，所以没看到三儿的眼神，否则她便会发现些什么，可惜，没有。
操场上的蹴鞠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凝晨挤进人群中，便看到偌大的草甸子上，用一些木栅栏围成一个长方形的鞠城，也就是现代的球场，东西方向各设了像小房子似的球门，双方球员各有十二名，其中一名便是门厮，相当于现代的守门员，其余十一名各司其位，在队长的领导下变换不同的队型，采取不同的防守进攻策略。
凝晨知道在西汉的时候，蹴鞠已经是很流行很普遍的一种运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可以参与其中。踢法与现代足球已经十分相近，也是攻入对方球门多者为胜。
最让她骄傲的是，霍去病便是蹴鞠运动中的佼佼者，被誉为西汉的足球先生，他对蹴鞠的热爱与痴迷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程度。
当然，比起那位叫做项处的官吏就略逊一筹了，那位仁兄也是西汉人，典型的骨灰级球迷，是中国乃至世界上第一个死在足球上的人，勇气可嘉，精神可叹！就是有点傻。
场上的霍去病一身白衣劲装，不同于战服的厚重，也不同于深衣（西汉时普遍流行的一种服饰，男女皆可穿）的繁琐，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姿勃发、真真是一个俊俏少年郎。不用说，他一定是白衣鞠队的队长了，看他自信满满，轻松驾驭鞠的能力，便知道胜负已定。
另一支队伍身穿蓝衣，由赵破奴带队，这个大帅哥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原本阳光的脸上带了几分焦灼，眼看着又被霍去病攻进一球，脸都快绿了，对着防守后卫直嚷嚷：“撤回去，撤回去，动作要迅速，照你们这乌龟速度，球门都让人射穿了。”
另一边的霍去病却是得意地扬起了笑脸，挑衅道：“赵破奴，认输吧，认输的话本将军倒是可以考虑再踢一盘，让你扳回战局。”
“将军休要多言，尽管放马过来，赵破奴从来都不知道输字怎么写。”
霍去病哈哈笑了两声，再次发起进攻。
场上的两队人马实力悬殊太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蓝队没有招架的余地，要知道霍去病的那支队伍可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上了鞠场就跟上了战场没什么两样，个个都是拼命三郎的架势，严格遵循“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原则，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想当然，场外的鞠迷们大都是支持他们将军的，每当攻进一球，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实力强再加上气焰盛，连攻得赵破奴直抓头发。
基于对弱势的同情，凝晨明显是站在赵破奴这一边的，看到危险时，禁不住大叫，“赵破奴，右路，右路，出现空挡，快回防！快点！”
“哎呀，压上去，不要老在后边蹭，往上压！”
“赵破奴，不要正面进攻，从左路包抄，左路，哎呀－－”
好不容易到达对方球门前，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鞠立刻被人断掉，看的凝晨浑身冒火，恨不得自己上去踢，想当年，她可是学校女子足球队的王牌前锋。
选修体育课时，女孩子们大都报了小球，或者是瑜伽、体操之类的项目，没有人会想到，瘦瘦弱弱的萧凝晨居然会选择足球，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是因为喜欢才选择，而是因为某人喜欢，才想要看看这项运动究竟有什么值得迷恋的地方，等真正开始上这门课的时候，竟不知不觉也喜欢上了。
“暂停，暂停！”赵破奴上气不接下气叫喊道，“我要换人，我要换人。”
霍去病只是笑，给他一个“随你便”的眼神，反正换了谁还不是都一样。
“宁辰，你上。”
突然被点到名字，凝晨愣了一下，“我？”
“就是你，快点！”
“上就上！”她把衣摆一扎，靴子又紧了紧，这才跑上场去，说来也巧，活该她来当替补，谁让她今天也穿了一件蓝色的衣服。
霍去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着跑上场的单薄身影，怎么也止不住笑，“赵破奴，看来你是真的无才可用了，随便拉一个来凑数的吧。”
凝晨不乐意了，挑了挑眉，“蹴鞠讲究的是策略而非蛮力，大哥休要猖狂，看我怎么击垮你。”
“好啊，放马过来。”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出奇的好。
比赛再次开始，凝晨成了蓝队的左路前锋，蓝队的进攻策略也由原来的正面进攻改为侧路出击，中后卫方面也做了新的人员调动，可能是注入了新鲜血液，蓝队一开局就比先前要灵活机动得多，不再紧紧防守后方，开始井然有序地往前压上。
白队自然看出对方战术有变，马上作出相应调整，如此一来二去，双方相持不下。
军中的蹴鞠与街头百姓玩的蹴鞠有一点不同的是，他将军事训练融入其中，特别讲究策略战术，以及士兵的对抗能力，所以也称为直接对抗，允许有身体上的接触、摩擦，在现代视为犯规的动作，在蹴鞠场上却极为正常。
凝晨就是忽略了这一点，所以好几次冲到对方门前时，都被狠狠地撞击栽倒在地。但是她与赵破奴的配合却是相当默契，蓝队接连进了两球后，士气大胜，一场下来倒也扳回了几球，正自兴奋之时，却看见霍去病带鞠过了几人朝自己球门进攻，于是赶快上前堵截。
正面的撞击让凝晨有些吃不消，于是灵巧地在他身边周旋，试图把鞠截下来，可霍去病也不是吃素的，脚下功夫实在了得，那鞠竟像是长在脚上一般，任凝晨使出全力也动不到分毫。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几秒，霍去病含笑地眼眸盯着她，似是挑衅，凝晨突然冲他眨眨眼，甜甜一笑。
像是触电般，霍去病怔愣了一下，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吻，凝晨趁他恍惚之际，迅速从他脚下抢到球，暗自得意。
霍去病一阵懊恼，从她背后追上，一脚将球铲下，一个回旋便来了一脚远射，凝晨下意识地去扑，“咣”，正中脑门，硬挺挺倒了下去。
“宁辰！”霍去病飞奔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脸，“宁辰，不要紧吧？快醒醒，醒醒！”
赵破奴和高不识也跑到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将军那一脚可不是花拳绣腿摆摆架势，她那么瘦弱如何吃得消，果不其然，光洁的额头上鼓起一个红红的包。
片刻后，凝晨缓缓睁开眼，看到头顶几双眼睛关切地盯着她，不禁一笑，“好疼啊！”
大家又好气又好笑，却都松了口气。
霍去病却笑不出来，看到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瞬间停顿，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心中更是气恼万分，明知道她在身后，为什么还要踢那一脚。
“大哥。”看他呆着一张脸，知道他是在为刚才那一脚自责，下意识地想要逗他，自从那一吻开始，她便发现这个大哥十分有趣，只要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会不自在地僵硬，他一定是把自己看成同性恋了，好玩！于是，逗他成了她生活中的美味调剂品。
胳膊一抬，轻勾住他的脖子，“撞了头了，连带的腿也不听使唤，你扶我起来。”
像是知道她又在戏弄他，霍去病目光一敛，要玩？好啊，奉陪到底！二话不说，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来，看到她一脸的愕然，唇角勾勒出隐约的笑意。
“将军，不玩了？”赵破奴看着两人怪异的举止，有点摸不着头脑，在他们身后急急喊道。
“去洗澡！”他淡淡应道，凝晨的身体却瞬间僵住。
“洗澡？”赵破奴自言自语，扯扯身上的衣服，黏答答的，“一身汗，去洗澡！”说完，一搂高不识的肩膀，“走，一起去！”
高不识没有吭声，望着前面两人的背影暗自怔忡，人群中同样失落的三儿带着一脸的不甘向帐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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