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长大了
从驻云轩出来后，公玉煦恍惚了一路。
“眼睛怎么肿了？你哭了吗？”慕容珏问道。
公玉煦甫一回来，就坐在榻上不动不语。
“啊？我没哭……”公玉煦喃喃，无法集中注意力。
“为什么哭？”
眼眶都红肿了，还说没哭。慕容珏又不是傻子。
“没什么……”
公玉煦趴在桌上，拒绝交流。
慕容珏并非不通人情，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不动不扰。
午膳时，公玉煦依旧打不起精神。平常爱吃的菜，此时也没了动筷的欲望。
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好几天的饭，慕容珏也大致摸清楚了她的喜好。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心中基本有数。
慕容珏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肉放进她的碗中，“多多少少，吃点吧。”
“世子，大公子他，他有心仪的女子吗？”公玉煦放下筷子，突兀问起。
“不知。”声音冷淡，慕容珏并不喜欢她提及别的男子，“我与他不熟。”
“哦。”公玉煦轻轻叹息。
这也是能够料想到的答案，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和家里人相处得融洽，无话不谈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慕容珏给公玉煦盛了一碗香菇鸡肉汤，递给她。
“我，我好奇，就，就随便问问……”公玉煦接过鸡汤，勺了一口，垂眸嘬着。
表姐爱慕男子的事情，自然要瞒着。否则，会影响表姐的闺誉。
“你与他有过交际？”慕容珏问道。
“并无。”公玉煦摇了摇小脑袋。
“那你曾见过他？”慕容珏皱眉。
慕容瑱那张脸确实讨姑娘家喜欢。他回想了一下，远的不提，就拿清河郡来说，城中就有不少闺秀追捧慕容瑱，夸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不算见过，曾陪着表……”公玉煦止住了话头，“曾远远地见过他一眼。”
表，表什么……
她晨间去了一趟驻云轩，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慕容珏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
“你表姐心仪慕容瑱。”
声音落地，一针见血。
“咳咳……”公玉煦惊愕，被鸡汤呛住了。
慕容珏起身，斟茶递水，轻拍她的背。
平日里猜我的心思，十个里面有八个不准。这会儿，猜别人的心思，一猜一个准。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公玉煦在心里犯嘀咕。
大概，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好好用膳，莫想那些有的没的。”慕容珏开口，语调有些严厉。
“清河郡内，钟情慕容瑱的闺秀，不说有八成，也得有七成了。”
“你表姐看上他，实属正常。”
“我能猜到，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哦！”公玉煦抬了抬下巴，扭头看他，“那剩下的三成闺秀，钟情于你？”
“那岂不是全清河郡的姑娘都想嫁进清河王府呀！”
“那，王府得修得大些。不然，可装不下这些美丽动人的闺秀们。”
谁家的闺秀会喜欢上一个时不时就发狂的疯子……
慕容珏看着她澄澈清亮的眼眸，没有吐出这句话。
“你说，是也不是？”公玉煦玩笑道。
“一成也没有。”
少年的嗓音有些冷淡。
“啊？”
怎么会？他这么好看，竟然没人喜欢他。
难道这些姑娘们怕相貌比不过他，落了个下乘，这才不选他？这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是你生得太好看了，姑娘们卑怯，故而，不敢心仪你？”
“并不是。”他很笃定。
“那，你总是板着脸，也不爱笑，姑娘们惧怕你，故而，不敢心仪你？”
“也不是。”语气依旧笃定。
那，还能因何缘故呢？
她清澈的眼底满是疑惑。
身世、样貌、才学、骑射……样样都是拔尖的，谁又有什么理由不钟情于他呢？
“我患有头疾……”少年的语气有些自嘲。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吐露他的隐疾。虽然，当初在云峰山上，她已见识过他头疾发作时的癫狂模样，但之前，二人都回避了此事。
大概是除了那次之外，他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她也就忘了这事儿……
“发作时，六亲不认……”
“这有什么的！”公玉煦反驳，“你是患有头疾。可，可据悉，大公子也体弱多病呀！”
“都是病患，凭什么他们喜欢大公子，不喜欢你呀！”
黄衣少女振振有词，为他打抱着不平。
大抵是被她的反应暖着了，少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患弱而患不虞，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是了！世人怜弱，抵触危危，也是人性使然。
“可我和她们不一样……”
我，我心悦你。
少女的眼底满是星光，未说完的话尽数藏在星光里。
“我知。”
少年的嘴角缀着点点笑意。
“只听信谣言，而不知全貌。如同井底之蛙，看不全天空……”
“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不喜欢你，是她们的损失……”
“你不要在意……”
少女左一言右一语，所有目的皆是宽慰他。
“之所以不喜欢你，是因为她们不曾了解你……”
“等她们了解你了，就会……”
“我不需要她们了解我。”
只你一个，就够了！
两人视线相交，便黏着在一起，密密丝丝，不可分。
“汤，汤冷了……”
公玉煦率先回过神来，转了话题。
“嗯。”
慕容珏预备坐回去，余光却瞥到少女的黄裙上染了红。
再细细一闻，一股股血丝味飘荡在鼻间。
“你受伤了！”
慕容珏拉起她，转了一圈。
果然，臀部的裙面上映出了一圈血迹。
突然，一股热流涌出。公玉煦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公玉煦浑身上下都红了烫了，跟一只熟透了的虾一般，脑子也嗡嗡直响，立在餐桌前一动也不动。
这，这不会，就是姜嬷嬷说的，初潮来了吧……
“快让我看看怎么了……”
慕容珏说着就要掀起她的裙摆。
公玉煦一把抱住裙摆，蹲了下去，“你，你走开，离我远点……”
少女的声音嗡嗡弱弱，染了哭腔。
“那我出去找大夫。”
少年迈着阔步，眼见就要开门。
“站住！”
“不许去！”
少年并不听，作势拿开门闩。
“你停住！停手！呜呜呜……”
平生未曾经历此等羞愤的事，少女哭了起来。
少年被她哭软了心肠，“好，我不去。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
又一股热流涌下，少女颤抖了一瞬，抱住头，哭得更厉害了。
“不要任性，生病了就该找大夫，忌医讳疾是不对的。”少年有些着急道，“这么一直流血，身体会吃不消的！”
“是不是因为伤在了臀部，所以，所以你难为情……”
少年走近，蹲了下来，凑近她，声音轻柔，“放心，我去劫个女医师过来。”
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说着“劫”字，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少女拉住了要起身了的少年，“不，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得告诉我怎么了，我才能知道怎么办。”
“呜呜呜……”
“伤口很疼吗？”少年抬起少女的头，抚摸着她的泪眼，哄道，“乖，你先告诉我伤到哪里了？”
“不是伤口。”少女难以启齿，“是，是初潮……”
初，初潮……
少年的耳尖也染了红。
“那，那该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吗？”
少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显得有些局促。
“我，呃……”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呜呜呜……”
十岁丧母，身边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教导。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也心神不定，不知所措。
少年像抱小孩一样，抱起少女，将她放到床上。又登上阁楼，寻个无人角落，跃了下去。不出一会儿，又拎着司琴，跃了上来。
司琴进进出出，拿了布带，端了血水……
一刻钟后，少女清理干净了，换上了新衣，才停止了抽泣。
“这段时间，女公子可要好好保暖，夜里睡觉时，不能再任性踢被子了。也要管住嘴了，不能吃些凉的。”
“这些对身体都不好，将来还会影响子嗣。”
与其说是对着公玉煦说的，不如说是说给外头的清河王世子听的。
她不方便进出、陪夜，世子自然要多担待，多照顾些。
司琴殷切叮嘱，“冰镇的葡萄可不要再吃了，不然，肚子会疼的。”
“嗯。”被子里的声音嗡嗡。
到底是件喜事，司琴也不再严肃。
“恭喜女公子！”
“贺喜女公子！”
不同于呆立的慕容珏，哭泣的公玉煦，司琴对此乐享其成，显得很是高兴。
“这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公玉煦躲在被子里，不想出来见人。
“这表明女公子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司琴笑言。
决定要来清河的时候，姜嬷嬷就担忧她到年岁了，将要来初潮了，想跟着一起上路，好生照顾。可公玉煦忧心姜嬷嬷年纪大了，这一趟又颠簸难行，怕她身体吃不消，便好言劝退了她。
姜嬷嬷总觉得她小，只浅浅地提过来初潮时的身体反应。她没有和她说，来了初潮就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生子了……
得流血才能长大呀！果然，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玉煦缩在被子里，闷闷不乐。
隔着一道屏风，慕容珏如老僧入定般，若有所思。
他的姑娘呀，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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