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画像
“天下人重孝道，亦重师道。他以为太子登基后，会看在郑公的面上对没有帝位威胁的清河王网开一面。”
“可他棋差一招，终是算错了人心。”
慕容渡笑得更加癫狂，“他不知道，他每偏袒清河王一次，就是在太子心口插一刀。日积月累，太子对清河王的恨意愈加深重。”
“他以为太子能明白他的打算。”
“不。太子的脑子能明白什么，他只看眼前，可看不到那么远。他以为父皇还是有心将帝位传给清河王，欲除清河王而后快。哈哈哈哈哈……”
“这不，本王小小推波助澜，他就屠了清河王府满门。真是，大快人心呐！”
“原来如此。”李正恍然大悟，“今日若不是听了王爷的点拨，属下至死怕也看不透陛下的用意。”
“陛下之四子，”他恭维道，“太子暴怒好色，无甚作为；清河王出身有碍，偏安一隅；渤海王年少无知，胸无大志；只有王爷深谋远虑，才智过人，堪当大任。”
“再是才智过人又如何，还不是敌不过有嫡长子身份的长兄和有帝王宠爱的次兄。”慕容渡自嘲。
“可王爷就算身处逆境也没有放弃追逐帝位，反而敢于逆天改命。”李正一脸崇拜。
“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个个都是好计谋。此番，王爷成功收网了，离登上帝位还久吗？”
李正眼底迸发出奇异的光芒，那是对权利的渴望。
“是啊，收网了。可又有几人知晓，本王耗费了多少心力来破开这死局，甚至以身试药，至今膝下无子嗣。”
慕容渡瘫坐在地，“这一局棋，本王布了二十年。二十年呐，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所以，慕容珏必须死！”
“他必须死！”慕容渡厉声吼叫。
“黑影。”他沉声喊道。
“属下在。”一道黑影轻轻落下，仿若落叶无声无息。
“你领五百死士伪装成东宫的人，去清河至荥阳的路上四处查探，一旦发现慕容珏踪迹，就地格杀。”
“喏！”黑影如落下时一般，又轻身飞走。
“王爷，大业近在眼前，子嗣之事不能再拖了呀。”李正冒着杀头的危险劝道。
慕容渡死死地剜着他，声音阴沉，“其永，不该管的事，还是莫要管。”
“属下衷于王爷，不怕死于谏。若为王爷大业而死，属下死得其所。”李正跪地叩首。
慕容渡熄了怒火，说道，“本王知你衷心，起吧。”
“宫中太医无能，解不了本王之困。”
“奚川居士钟爱游山玩水，居无定所。接下来，你就去帮本王找到他。”
“属下遵命，必定找到神医，解王爷燃眉之急。”
数百名黑衣人乌压压地涌来，吓得老夫妻俩结结巴巴。
“诸，诸位客官，要喝点茶水吗？”
黑影斜了这对老夫妻一眼，不屑于回答，他抖开画像，森然问道，“画像上这个人，见过没有？”
别看这对老夫妻胆小懦弱，但能在官道上搭了几十年的茶棚还有命在，就足够说明他们是有自保的智慧的。凡事，甭管是知还是不知，都只当不知，只卖路人茶水，绝不多管闲事。
“没见过。”老夫妻俩摇着头，一脸茫然。
黑影原也没指望能从这里得到消息，准备收起画像。
“神仙，神仙怎么跑去画里了……”傻子指着半收的画像皱着粗眉。
黑影稍愣了一秒，逼近傻子，“你，认识他？”
“认识，认识，”傻子高兴地拍起手，“他是神仙！”
老夫妻俩将傻儿拉到身后，脑壳直冒汗，卑微地解释道：“客官，这是家中傻儿，神智只有六岁孩童那般大，总爱胡言乱语……”
怪不得见他言行举止如此怪异，黑影心下了然。
“走。”黑影转身预备上马。
“神仙跑去画里了，仙女姐姐怎么办？”傻子揪着鸳鸯问道。
方才，鸳鸯见这一群人马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就蹲到火灶旁躲着了。
“什么神仙？什么仙女？”鸳鸯推开傻子，“你别挨着我。”
“中午见到的仙女姐姐呀，你忘了吗？”
傻子又凑过去，“你忘了呀，你也是傻子吗，呵呵呵呵呵……”
“鸳鸯是傻子，傻子是鸳鸯……”
傻子笑着跑开了，鸳鸯心底却炸开了锅。
这伙人是来捉公玉煦一行人的？她心中猜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公子吃瘪，还可以一步登天。当然是一步登天咯，既敢捉淮安侯府的女公子，那必定是比淮安侯府势力更大的贵人。她帮了大忙，这位贵人自然也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等等，等等……”鸳鸯冲了出去，朝马上的黑衣人跑去，“我，我见过他……”
黑影拉停了马，拍拍腰上的宝刀，“想好了再说，否则，我手里的刀可就不听使唤了。”
鸳鸯当时怕被公玉煦认出，一直低着头，没见着傻子口中的“神仙”。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要想活命，就必须说见过，她咽了几口口水，“我，我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黑影眯着眼看她，像看个死人。
“真的，一个时辰前，我见他随着一对人马从这里路过。”
鸳鸯没说画中人曾在此落脚饮茶，这是她最后的善良。即使她瞧不起这一家子，也不能否认，是他们救了她。
“官人，你带我走吧，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带上她！”
黑影一声令下，一个黑衣人就拎着她上了马。
“你，带路！”
马蹄阵阵，溅得尘土飞扬。
傻子赖在地上打滚，喊着要鸳鸯回来。
到底是养不熟啊。老夫妻俩无奈摇头。
天边的云疏疏散散，圈着红日，落下山头。
“云淡成烟，夕彤映天。”
公玉煦撩起纱帘，由衷赞叹：“至美在山野！”
“怪不得二伯父总是待不住，老爱往外跑，一跑就是几个月不进家门。住在高门深宅，哪有躺在天地间自在舒心！”
“喜欢山林野趣？”慕容珏问道。
“喜欢。”
不知想到什么，她禁不住笑了起来，“想当初，在云峰山，我以为你是个隐居山林不出世的高人。”
“哈哈哈哈哈，且是神话传说里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高人。”
慕容珏被她童言童语逗笑，“然后呢，见到是我，你失望了没？”
当然没有。不仅没有，还为他之昳丽容颜惊摄。
“有点失望，”她故作若有所思，“若真遇见得道高人，他见我玉雪可爱聪明伶俐，说不得会点化我成仙呢。”
“那，我是不是得尊一声‘煦儿仙子’！”
“煦儿”二字，他喊得极其轻，极其亲。
公玉煦羞得脸蛋红红，像是抹了极好看的胭脂，又像是染了天际边的彩霞。
“称一声‘琼琚仙子’亦可。”
她扣着手指，垂着眼眸，不敢抬首，休教他见了眼底的春情。
“‘琼琚仙子’？可有何缘由？”
他凝着她。少女垂首，洁白柔嫩的颈脖映在眼前。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我小字，琼琚儿。”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声。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永以为好，这寓意真好。他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极为衬你。”
公玉煦双手捂脸，试图降温，真是太羞了！
慕容珏抬手，想摸摸少女的长发，却被飞鸟惊林之声唤回。
他掀开门帘，瞭望后方，顿觉不妙，“快，快走，后头有兵马。”
冯铮应声回头，只见身后林中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冲天而起，显然是受了惊。
后面有追兵，他心头震震，“快，快跑。”
马能快跑，马车却不能。
未过一盏茶，他们就被包围了。
“那，那画中男子就藏在马车里……”
伏在马背上的鸳鸯颠得胃疼，也不肯放过立功的好机会。
数百名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冲着马车砍来。
冯铮领着侍卫挡在马车前，拼死抵抗。
“你要干什么？”公玉煦扯住要离开的慕容珏。
“他们的目标是我，”慕容珏深深地盯着她，“你就待在这里，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未等她回答，他便掰开她的手指，跳了出去。
“世子……”
变故来得太快，上一秒还羞着的少女，下一秒便眸光中含泪。
他夺过一把刀，杀出一条血路。他杀得越远，马车周围的黑衣人便越少。
眼见他被乌压压的黑衣人包围，再也看不着，公玉煦心如刀割，坐立难安，“冯将军，求你助他……”
少女泪如雨下，满脸恳求，可冯铮却不能应，“女公子，末将的职责是护你周全……”
“于清河王世子，末将爱莫能助。”
“冯将军，求你了，帮帮他吧……”
“他今岁不过十七尝家破人亡，未及加冠莫得长辈赐字，求冯将军怜他悲苦。”
“女公子，莫要再劝，再劝亦是无用功。”
“好，冯将军不怜他，我怜他。”
公玉煦抹净眼泪，忍住哽咽，“现在，我命你去助他。”
“女公子……末将恕难从命……”
“冯将军，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命令你，”公玉煦掷地有声，“我现以公玉氏女公子的身份命令家臣冯铮去助他。”
“你听明白了吗？”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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