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明往郁林，暗渡苍梧
秋，九月十六，渐冷。
王匡从常安出发不久，一艘船恰好顺流漂到了苍梧。
船上不算船工，一共九人。
九人中，一人身有残疾，坐着木质的轮椅，依在床边眺望。另八人，全是青年壮汉，形影不离的护卫在四周，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
葛老三正是这条船的船夫，他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于这江上载客已有十数年，却还从未见过如此别致又阔绰的一行人。
摸了摸怀里的五枚金币，见对方老老实实的坐在船舱中，葛老三心中的警惕消除不少，越发觉得应是富贵人闲来出游。且看那位轮椅上的中年人，面色方正，身份最为尊贵，可惜腿有残疾……
让两个儿子，还有帮工调整好船只的角度，葛老三亲自给楼船里的贵人送了热水，这才回来继续辨别方向。
苍梧城将近，可天公不作美。
江面上，起雾了。
“田先生，我们已至苍梧，是先去王家商肆歇息一夜，还是即刻开展调查？”身体壮硕，背上背着短刀的青年问道。
青年正是闵泽，他口中的“田先生”则是田仁。
闵泽近一年来，全面负责起了王家庄子的谍报工作，他的行程飘忽不定，有时会亲往北漠，有时会去往徐州。
数十日前恰好返回常安，即被小郎派往南方，与田仁同行。
谍报属于王家庄子情报内的一种，且王家庄子的情报任务早已细化，自始建国元年开始，逐渐分为三个大方面。
一是商业情报，涉及王家商肆的发展和谋划，由宋山具体负责。
二是边郡情报，主要负责监视各地异动，以便及时的向常安传递消息，并为商肆保驾护航。在这件事上，是由正在南边的王六具体安排的。
今次闵泽陪着田仁南下，最主要的便是与王六接触，然后按照小郎与田仁所商议的行事。
三是闵泽主持的谍报，依托王家商肆明面上的生意开拓，主要调查的有边境情报，尤其是大新与匈奴交界，匈奴境内，还有参与侦查与鲜卑、扶余等胡人势力。这些本是朝廷绣衣使做的事情，王家庄子却比他们做的更好，甚至于在匈奴王庭内都安插的有探子。
使出大量的金钱与人力，于外部之事上小郎如此重视，闵泽等人虽有疑问，但从来没有问过。
小郎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而王家庄子的所有人，自从被小郎救济活下来后，这条命就是他的，他们只需要把主人安排的事做好，这已成为了一个思维定式。
人活着，有时候思虑很纯粹。
田仁的思考范畴就大很多，行事间免不了考虑多方面的综合因素。他正在用葛老三送来的热开水泡茶，丝丝香气于楼船里徘徊不散。
王家庄子数日以来，送至的情报，已是让他明白，交州的实际情况，要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好几成……
见闵泽进来发问，他将泡好的茶水给闵泽倒了一杯，又看了看船头几个喊着号子的船夫，他摇了摇头。
“闵小郎稍安勿躁，大王南下，王家商肆与之关联，乃天下皆知之事。若是仓促间接触，恐被这苍梧的‘有心人’察觉，大王所谋划的明暗计策也就告吹。
于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才是。”田仁笑着道。
对于这位闵小郎，他可不敢像王匡那样唤来唤去，态度上端的是无比客气。
住在王家庄子数载，田仁早就察觉王家庄子不简单，王家小郎更不简单，其之所谋，甚大……
而这位闵小郎，说是王家小郎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他又怎能不去认真对待？
至于为何接受那王家小郎的邀请，前往苍梧郡进行那暗访？
是因为他不甘心！
“田兄与我兄长年纪差不多，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我观田兄有旷世奇才，当不会愿意如此碌碌无为于一生吧？
且，依匡看，田兄定不至于因腿疾而暗自伤神，放弃自我。缘何不借今次这机会助匡一臂之力？
交州明面上的腐败，也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办好了宫中交办之事，田兄说不得会青云直上，扬田氏之威望！”
王家小郎，当今陛下之子兴武王的话，还是很有分量。
田仁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即答应了此事。
他田仁不像父亲田怀那样醉心于书文，年纪也不过是而立，有大把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
暴秦已亡，又经历了刘汉，现在是新的天下。
回想当日出山的初衷，可不正是为了复兴战国田氏的威望？
正如王家小郎所言，南下之路，处处充满危机，但于某些人来说，如他，如王匡，何尝不是机遇？
故而，一中一小两个狐狸，定下了一明一暗之计。
明面上，兴武王王匡奉皇帝之名，率部先直下郁林，巡视监督交州王田令之事，实则掩人耳目。
暗地里，他田仁先从苍梧开始，私下调查于律令间使绊子的本地豪强，还有暗中勾结，欺压百姓的官吏。将之名字，打入王家小郎所说的“黑名单”之上，待王匡彻底掌握交州兵权后，不给对手丝毫反应的机会，一网打尽之。
已至苍梧，田仁现在不担心那些反对律令的豪强，还有腐吏跳起来，就怕他们跳的不够高。
为了不让那些人及早的产生警觉，田仁一行先王匡数日离开常安不说，更是不愿及早的暴露自己。
当下的步调，自以潜伏为主。
田仁很明确这一点。
拥有这么多年的谍报经验，闵泽又何尝不知？
当然，闵泽借此问，只是很纯粹的想知道，田仁接下来该怎么做。
“田先生可否明示？”闵泽并不喜欢喝茶，苦涩的茶水，哪有庄子的烈酒来的猛？
长大后，闵泽没由来的爱上了庄子的高浓度烈酒，但此刻，他还是很有礼貌的接过。
田仁也不负他的期待，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看向露出的河岸：“
既来交州，除了王家商肆，还需要另外的盟友。
我昨日看了闵小郎送来的苍梧郡寺情报，当先去拜见这位沈大尹！
对方的日子，定不是多么好过。
嗯……这也算是大王常说的‘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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