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肖乖寿的故事

　　一路上山，这座山是当初打仗的地方，几乎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入夜还能听到野兽的嚎叫，因为魔法的残留和科技的污染，这山上的动物多多少少有些变异，对常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到处寻找，终于是在一片荒废的菜地旁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屋子，应该是当初这里的主人为了照看菜园而搭建的临时住处。

　　姐弟俩显然是这些地方的常客，他们常年躲避人类同盟，更危险的地方都去过，更差的环境都睡过，对于前一晚还是在果园中枕大地的两人来说，这破屋几乎就等于别墅了。

　　季成提出优先守夜，肖镇恶也不客气，头也不回的睡觉去了。

　　季成笑了笑，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得知了信息误导装置的存在，季成暂时什么都不敢做。

　　仰头看天，季成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老师这个安排就是让自己来找这姐弟俩的，保护也好等待也好，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安全区外没有电力，夜晚一片宁静，满天繁星，倒也不失为一种美景。

　　肖镇恶已然熟睡，虽然嘴上恶狠狠的，但是心里对这个邱老师的学生还是一百个放心。

　　肖乖寿推开半掩着的已经破旧的木门，动作尽量的轻微，借着月光找到季成，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肖乖寿神色歉然：“抱歉啊，因为我们生活的地方不存在信任二字，所以这孩子总是这么警惕，他心不坏的。”

　　季成侧过头去，天色太暗也看不清肖乖寿的表情，只是随口说道：“没关系，能说说你们的事吗？不说和人类同盟有关的，说说你们的过去也好。”

　　肖乖寿一阵沉默，季成发觉自己失言，在恶魔统治区域生活的人，能有什么好的过去。

　　但季成实在是好奇肖乖寿被人类同盟追杀的原因，想从她的过去判断一二，一顺口就说了出来。

　　“抱歉，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肖乖寿苦笑着，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没关系，只要不是特别隐私的事，都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正好我也无聊，互相了解一下也好。”

　　她看向夜空，又似乎再看向更远的地方，一个并不算长却曲折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家里其实还算得上小康，书香门第，一家都是教授老师，如果恶魔不曾来过，兴许我也会考个师范，一路进修，当个老师……”

　　肖乖寿的语气中充满了落寞，世间本就没有如果。

　　“可是恶魔来了，全世界到处都是，没有能逃的地方。”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恶魔统治的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知识分子，大家都死了，我在人群中亲眼看到他们被恶魔杀死，掏心挖肺，当场生食，我几乎晕过去，家已经回不去了，妈妈带着我去了别的城市，隐姓埋名，以前的所有履历全部作废。”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妈妈最值钱的就是她的知识，在那里却毫无用处，不善争斗不曾劳作，什么都不会。

　　多可笑，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出，‘我仅仅是个老师’这样的话，就像那是个毫无用处的职业，一无是处。”

　　季成侧过头去看肖乖寿，天色太暗，月光下只见得她脸上点点亮光下滑。

　　她很坚强，但季成并没有说。这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季成无法安慰她，生活在安全区在保护下的人，是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

　　“后来有一天，我病了，病的很厉害，就快要死了，那些医生收费都很夸张，但这也不怪他们，这个世道做这种事，本就是提着脑袋干活。

　　于是有一天，我妈妈对着镜子问了我一句，‘小乖，你觉得妈妈漂亮吗？’我迷迷糊糊的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但是当天晚上，妈妈领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回来，第二天他走的时候，给了妈妈一大笔钱，但是还是不够，陆陆续续好几次，终于凑够了我治病的钱。”

　　恍惚间，肖乖寿回到了十来岁那年，她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生病了，她什么都做不了，连说话都费力。她好害怕，害怕妈妈从此堕落……

　　可是妈妈她很好，虽然做着不光彩的事，心地依旧善良。

　　情致深处，不能自已肖乖寿顿了顿，看了眼季成：“你知道镇恶不是我亲弟弟吧？”

　　“嗯。”季成只是下意识回答，声音很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饶是他聪明绝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肖乖寿明明和自己一般大，却经历了这么多她本不会遇到的，绝望的事。

　　季成和其他安全区内的居民一样，在他真正见到恶魔统治区域之前，他都是不了解这些地方的。

　　他们想象中的这里遍地碎尸，鲜血满地，可事实往往比想象的更加残酷。

　　这里成了一个黑暗的社会，货币依旧流通，依旧有穷人有富人，只是社会的规则已经变了。人内心的黑暗面被无限放大，善良的人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

　　比起尸横遍野，这更加可怕不是么？

　　肖乖寿整理情绪继续说道：“弟弟他是跟我们一个区一个猎人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嗯……说白了，就是一个混账，他只想着自己如何活下去，他把自己老婆敲晕卖了，仅仅是为了换些酒钱。打猎赚到的钱都拿去买酒了，喝多了，喝少了，都对着镇恶出气。”

　　就像肖乖寿最初说的那样，他们长大的地方不存在信任二字，甚至于，你连你的亲人都无法信任，也难怪肖镇恶戒心那么强。

　　“后来我妈妈看不下去，就提出要买镇恶。很好笑吧？明明是想要帮助别人，却需要先把别人当成物品对待。”

　　季成只是沉默，肖乖寿嘴上问着好笑吧？语气中确实数不尽的凄凉，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那个混账一听有钱，也没有拒绝，狮子大开口给了一个很高的价，周围的人都在笑我妈妈，说想买等他自己没钱了主动卖多好，自己去说不就是让别人抬价么。

　　但是妈妈并不在乎，她一刻也不想看到镇恶再这样被虐待，她答应了，用过去‘工作’所得的所有积蓄，买下了镇恶。

　　一开始镇恶很害怕我们，渐渐的大家关系好了些，有一天，他主动找妈妈，说自己不想姓郝了，他想姓肖，想做妈妈的儿子。再然后，我多了一个弟弟。

　　那段时间算是恶魔入侵之后我们最快乐的日子了，妈妈说她以后想开一家福利院，还说让我和镇恶要好好当哥哥姐姐，保护大家。”

　　不知是不是季成的错觉，天边似乎有颗星星闪了闪，而后又更亮了。

　　肖乖寿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是你知道的，做那些事，很容易得病。”

　　星星的光，稍微黯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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