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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云城酒友


  清晨,朝阳初上。不管是脚下巨大的青石地板,还是放眼望去绵延不断的白墙黛瓦,都被阳光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街上人来人往。有一身粗布破衣的菜农,有稍微穿得齐整一些的商贩,还有衣着光鲜亮丽,意气洋洋摇着绢扇出来闲逛的世家子弟。除了这些人,偶尔可见几人,身着白袍,背负佩剑,昂首挺胸,步履轻健,神情庄重。

  众人见了他们,都停下手中动作,一脸崇敬,满眼欣羡地目送他们远去。

  街边最豪华的一家酒肆的二楼,有一人捡了那临街的位置坐下。

  这人内着月白衬衣,外面罩的却是一袭桃花色右衽长袍,长发高高束于头顶,发髻上一枚墨玉簪子在阳光下光泽流转。明明是男子打扮,一张脸却似初春新长成的桃杏一般,嫩生生带着露水,竟比女子还要清秀三分。

  一时间,才开门没多久的酒肆早早就满了座,在座的男男女女纷纷把眼来瞧他,与同桌轻声讨论着。

  “这位公子着装甚是怪异!我在这云悠城几十载,从未见过男子将这桃花之色穿于身上的!”

  “莫不是女扮男装?”

  “也不像。你看他刚坐下没多久就饮了整整一坛酒。试问天下女子有几个这般海量?”

  “我看这人身上有仙气,莫不是那仙家子弟?”

  “这样说倒说得通了。仙家子弟气品不凡,着装也自然不同常人。”

  “众位为何纠缠于如此小事!此人赏心悦目,你我静静欣赏便可。”

  “兄所言极是,且静静观察,待会会他一会!”

  杜水萦忽略众人对她的评价,呷了一口酒,心道:“好香!”顺手开了身侧一个桃粉色布袋,将那残酒朝那黑光闪烁的布袋中倒去。

  她刚穿越过来,对世界一点也不熟悉,又不想面对白溪岩那冷冰冰的脸。于是今日刚醒,她就用法力给自己换了身行头,大喇喇奔这酒肆来了。

  不管到哪个世界,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一座城中,什么地方最好打听事?

  自然是人多不乱,大家都心情舒畅,有功夫陪你闲谈几句的地方。

  综上,当然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啦!

  “原来这城叫云悠城啊!”

  她放下酒杯,双手抄入袖中,微笑打量周围。

  看这城中,虽熙熙攘攘,但不论是店中客人还是楼下菜贩,都是面带笑意。看来这云悠城中人平日生活必然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啊!

  虽然穿越到这毒医水娘子身上着实让人快乐不起来,可杜水萦还是被云悠城这派祥和的气氛给感动了一把。

  变成水娘子有什么?大不了在这城中待着,交几个朋友一起逛逛街、撩撩帅帅的小修士,日子不要太好过哦!

  想到这里,她眉眼弯弯,呷了口酒,又照样给了那布袋一口。

  正飘飘然满眼在这酒肆中寻找小帅哥,忽见一位青衣男子拎了一壶酒朝她走来。

  杜水萦微微皱眉。只是她立马恢复笑意,一脸明媚地看着那人在她面前坐下。

  “公子幸会!可否共饮一杯?”

  杜水萦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道:“有何不可?”说完捏起桌上酒壶,将自己已空的酒杯倒满。

  对面那男子盯着她如玉般的手指,呆了。

  杜水萦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位仁兄,请!”

  “啊,哦,请!”

  杜水萦朝他一笑,将粉嫩红唇凑上杯沿。

  那男子又呆了一呆,仰头将那杯酒饮尽。

  “小兄弟如何称呼?”

  “啊,花照水,仁兄如何称呼?”

  “吴用。”

  杜水萦以衣袖挡脸,轻笑。

  这名字,不管放在小说和游戏里,都是个路人甲啊!估计活不到一章!

  “吴……大哥?”

  “看你面相,我是比你年长许多。你便如此称呼,无妨。”

  “吴大哥一人来此饮酒,可是有何不开心之事?”

  杜水萦依旧满脸笑意。

  “哈哈哈,并非因为心情不佳,饮酒,并非都与心情抑郁有关。”

  “言之有理,照水自罚一杯。”

  杜水萦仰头将那酒吞下,眼也不眨一下。

  “好酒量!真是相见恨晚,怎么以前从未在云悠城见过花兄弟?”

  “啊,我算是个外乡客罢!”

  杜水萦放下酒杯,很是豪放地拿衣袖擦了擦唇,双目精光一闪,道:“吴兄,我初到这云悠城,对这城中风土人情尚不清楚,可否介绍一二?”

  “小事一桩。”

  杜水萦嘴角上扬,听那吴用徐徐道来。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都崇尚修仙,以飞升成仙为荣。然而自古多少人都想坐地飞升,真正修成正果的人却寥寥无几。

  就拿云悠城来说,全城只有白家十几年前出了个飞升成仙的先祖,后代弟子顶多就算是个近仙,有点仙骨,会点仙法,如此而已。

  这样的人家被众人称为仙缘世家,是说不定哪一年又要出神仙的地方。众人对他们顶礼膜拜,为父母的,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将自家孩子送到这样的家中修炼,即使为奴为婢,甚至一辈子无法修成正果,也在所不惜。

  家中先祖中出过神仙的人家并不多,就近几十年来说,统共数起来也就五个。

  十几年前的“五仙飞升”事件十分轰动。即使是常年居住在偏僻农家的尚未开蒙的小童,提起这事,也能用含糊不清的童语跟你说道说道。

  当年的五大家,为首的是星泽宁家,再就是这云悠白家,其余还有蝶谷阴家、临渊水家、月上林家各家出了位飞升成仙的仙人,由于人数众多,且一家一个,“分配”也实在太过均匀,冥冥中像是有人故意商量好的,使得大家对此事津津乐道,说是黄天在上,凡事因果自有仙儿安排云云。更有人以此劝戒那些为恶之人,小心上天自有评判,即使不入阴曹地府,他日也会受到报应。

  这五大家的其他人都虽不是仙人,却法术高强。若是能进入其中,得到护佑,或是能学有所成,便不用受那非人之物作祟之苦。

  “非人之物?”

  杜水萦原本正拿了筷子去夹那盘中的宫保鸡丁,听到这里,动作一顿,偏头问道。

  “呃……说来惭愧,我们普通人一直都保受邪魅纠缠之苦。一没有法力,二不会巫术,在那些非人之物的眼里,估计就跟这鸡块一样。”

  那吴用说着,拿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又满脸愤恨扔在桌上。

  杜水萦连忙换上笑容,举杯道:“兄台莫要动气。既然五大仙缘世家都在,以后自然会越来越太平!”

  吴用见她一脸明媚笑意,无奈摇了摇头,将手中杯子举起。

  “借你吉言吧!花兄弟!”

  杜水萦见他神情无奈,问道:“莫非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那吴用晃了晃酒杯,说:“唉!这五大仙缘世家也不太平啊!天天争着抢着要飞升,聒噪得很!”

  “哦?飞升不是靠自己修炼?哪来争抢之说?”

  “最近,不知哪个好事者放出消息,说有位童子是星君下凡,得到他便可得到飞升之法。”

  “五大家都在寻这童子?”

  杜水萦立即接话。

  “贤弟甚是聪慧。”

  吴用似乎很是欣赏她。

  “过奖!”

  杜水萦笑笑,两人当下又干了一杯。

  两人喝完一杯,杜水萦正经道:“吴兄,这不是无稽之谈吗?飞升哪有套法的?自古以来,每位得道之人都是虔心修炼之人,有人终其一生隐姓埋名于山林,才得以飞升。故只要虔心便好,难道还似剑法、拳法一般有秘籍不成?”

  “道理是如此,可是偏偏这个无稽之谈就能把那一池春水给搅浑啊!唉!想当初五仙飞升之后,抛弃妻子,引来众多惨事,现下又来了个什么要飞升的童子,引得周围诡异事件频出,当真让人气闷!”

  杜水萦看着恶狠狠拿菜出气的吴用,问:“抛弃妻子?那飞升的五人都有孩子?”

  吴用“嘎嘣”一声将一颗花生米咬碎:“可不是么!小小孩童,任人欺侮。好在十多年了,大家也都长大了。”

  “哦。”

  杜水萦咬着筷子头,心想:“原来白溪岩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父母的啊!”

  她想想便觉得有些可怜,又怀着侥幸的心思问道:“他们自有飞升后的父母保佑不是么?”

  吴用听她这么说,猛地喝了一口酒,道:“保佑?笑话!我悄悄跟你说,白家大少爷,就是白溪山,世人皆以为他是常年闭关,其实就我所知,他根本就是被人害疯了!”

  杜水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一边劝菜,一边故作随意地问道:“白溪山?白家家主?白溪岩的哥哥?”

  “没错。”

  吴用道。

  “这白溪山为人如何?”

  杜水萦又问。

  好端端被人害,会不会是人品有问题?

  “与他的姓名相符。”那吴用狡黠一笑。

  杜水萦立马反应过来,也笑了。

  “清清白白,心性洁净如溪流,气度豪壮似青山?”

  “花兄弟果然聪慧!”

  “嗨!信口胡诌而已。”

  杜水萦朝吴用眨了眨眼,又问:“他真的疯了?那白溪岩呢?”

  “哦?花兄弟不知白溪山,却知他弟弟白溪岩?”

  杜水萦尴尬地“咳咳”两声,胡乱说道:“曾有缘得一见。”

  吴用看了她一眼,执起酒杯轻啜一口,又悠悠然放下,目光依然在杜水萦脸上逡巡。

  杜水萦一摸脸蛋,无辜道:“吴兄为何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东西?”

  吴用连忙道:“没有,没有。”

  说完又继续道:“白溪山文雅端方,刚正不阿。可是他这弟弟,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杜水萦两眼放光,道:“哦?说来听听。”

  “那白溪山和白溪岩明明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当哥哥的呢,没出事之前就像那庙宇中的天神,一眼看去,光芒万丈,一看就知是个可靠之人。”

  吴用说到这里,眼里波光闪烁,一副偶像就在眼前的样子。

  杜水萦也曾追过星,知道他这副德行并非故意出丑,实在是心之所至,身不由己,不由了然地点点头。

  那吴用见她点头,似找到知己,更卖力讲了起来。

  “可是这当弟弟的着实是不争气。天天似笑非笑,挂张诡异的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说,还爱断人腿,时不时就要在城里发发疯。平时又爱招惹女子,但凡长得漂亮一些的都要去撩上一撩,着实不像正派世子所为!”

  “啊?”

  杜水萦这回真懵了。

  她呆了半晌,连筷子掉到地上都不自知,还是被吴用给叫醒的。

  她自知失态,理了理鬓边一丝乱发,又低头去捡那筷子。

  抬起头,正对上吴用探寻的目光。

  杜水萦连忙赔笑:“不要在意,只是你口中那白溪岩与别人告知我的并不相同,因此有些惊异罢了。可否举例一二?”

  吴用这才收回目光,正了正身子,悠悠说起往事。

  原来那白溪岩继承了白家人一贯俊美的外貌,天赋又极高,小小年纪道行已颇深,深得他哥哥白溪山的喜爱。

  这样一个人,本来应该是百姓心头的白月光,然而在他十五岁时做下那件事后,便成了人人口中的顽劣恶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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