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疯癫之人
还是因为心中莫名的情绪。
夏离将这所谓天大的福缘收入了囊中。
没人知道，当这幅画卷收拢时，那呈现在画卷上的龙睛轻轻地眨动。
直到三人入了城寻了个客栈休息，夏离才将画卷掏了出来，仔细地研究起来。
夜幕降临，房中的油灯前，夏离三人坐在桌子上默不吭声。
夏离将那幅无故得来的残破画卷平摊在木桌上，画卷上的巨龙依旧还是这般凶残狰狞，栩栩如生，好似要破画而出那般。
“师傅，那个神色古怪的乞丐你认识？”，夏离等到了现在才是开口问了声。
白发刀客没有睁眼，稍稍点头，沙声道：“那应该是数十年前的南先生，被喻为百年剑仙下的第一人。不过这人也只是昙花一现，风流了一阵子便销声匿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出现在了襄州交界之处。”
“这人是邪是正。”，夏离又问。
“不知。”，白发刀客摇头，沙声道：“这个南先生是修百家之长，学术驳杂，但却又能走出光明之路，他的实力很强，或是应该快要接近圣境了，不是生死之战我必定要输。”
夏离脸色平静，高山仰止，一路走下来，遇到的高手一个比一个厉害。曾经夏离真的认为天地之间的主宰便是那所谓高高在上的仙人，但入世之后才发现深藏不露的人太多了，世俗所谓的高手其实只是中规中矩罢了。
芽儿抬起头来，低头看了几眼这条栩栩如生的黑龙，心里总感觉压抑难受。芽儿缓了口气，小声道：“他也是推演大师，白发爷爷说的这位南先生我们司马一族也有查证过。”
说起司马二字，芽儿脸上还是有挥不去的伤心，芽儿顿了顿，再说：“这位百余年前被天下世人成为剑仙之下第一人的南先生学的东西很多，文武两大道该学的他都学了，不应该学的他也要去学，他的东西太杂了，小到妇人缝制煮饭做菜，大至帝王权谋心术他都学，连风水推演他都学。他是一位唯一将百家之长融汇贯通的能人了，他已经不能说是单纯的修炼者了。除去他极强的武力，他的推算之力也是无比强大，可堪称一代大师。我们司马一脉以观星辰铜钱算卦推演得到天机，我们谋算的是天，想要知道的是未来。但这位南先生却是着重于地，以一手堪舆地势，潜龙望穴而闻名推演一派。推演一派中，并不是只有我们司马一脉声名显赫，还有许多其他的流派，虽说看似大致相同，但细分下来都是各有各的特点。这位南先生却是将取百家精华融于一身，爷爷曾说过若他放在春秋，难免会成为第二个春秋国师，爷爷对他的评价很高，如果真的是他，这个龙脉福缘是真的也不一定。”
夏离点点头，低头看着画卷中的这条黑龙，轻声道：“黑龙匍匐于云空之下，而云空下的环境却又是一片迷茫，就算这是真的福缘，我们也没多机会找不到这处龙脉。”
芽儿却是摇了摇头，小手指了指龙头却又是很快地缩了回去，小声道：“龙首位于画卷西南之侧，而龙身以西南绵延至北，龙爪按在中间，这条龙脉估计是离我们不远，而巨龙身旁没有一物，唯独龙身之下有一黑点，那便说明山脉附近或是有一处供人栖息的地方。再想想这位疯疯癫癫的南先生出现在这里，一开口就是送夏小子一份天大的福缘，想必这条龙脉必定便是在襄州交界附近。”
“把这座背靠连绵群山的城池当作巨龙身下的那一个黑点，再以黑点为中心，龙首在黑点西北方向，也便是说龙脉便是在这座城池的西北方向的大山之中。这位南先生恐怕便是想让我们入山，至于是福缘还是险境，那我就算不清楚了。”
芽儿撇了撇嘴，咬了一口夏离入城给他买的糯米糍，看着这条匍匐在画卷中凶煞黑龙，心中总是有些难受。
白发刀客难得睁眼，望着这十岁不足的小孩，也颇为感慨难怪这推演一脉会如此短命，就以单纯的一幅画便能算出无数东西，若真以寿元为代价，推演天地窃取天机又有何难。天地不容，或许不是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而是这种能够改变天地格局的人。也是从侧面说明，大能者的命途多舛，向来都是多灾多难，成就越高的人遇到的困境便会越大。
能不能跨过去，也就是看自己的造化了。
白发刀客眼神微微瞥了一眼低眉思索的夏离，这个小子以后的高度绝对是自己难以预估得到的，只要这小子命硬死不了，一切都会因为这个小子而改变。
这是一条废弃的龙脉。
翌日清晨，雨露尚未滑落草叶，夏离三人便已出现在了城池西北方向连绵群山的山脚下。
芽儿站在山脚下，转头走了几步，在远处转了几个圈，缓缓地环视了一片天地，告诉夏离这里可能只是一处废弃的龙脉。
芽儿告诉夏离这以此处作为龙首，绵延百里群山作为龙身，的确能与城池相互对应，和画卷也相差无异。但唯一奇怪的便是这里草木枯黄，清晨雨露落在山脉中也不能滋润其中。
本来群山环绕，给人便应是生机焕发的感觉，青翠满山，这里的空气比起城池附近必然要精纯许多，入山更应该是会感觉到体力充沛，好似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流入体中。若有真龙栖息，这里的生机更应是无比旺盛才对。
但如今作为龙首的大山看上去却是灵气尽失，周边的树木花草都有一种凋零落败的迹象。
暖春。
万物焕发生机的时分中这里竟然会有枯黄大树，死气沉沉，连水分也都没多少，想必只有一个可能。
这里就是一处废弃的龙脉。
何谓废弃龙脉。
真龙死亡，或是龙气消失之处。
芽儿看了一眼被迷雾遮挡的深山，轻声道：“夏小子，龙气又可称作为点睛之气，但凡是真龙栖息之处，那必定都是万物欣欣向荣，生机旺盛之地。真龙是天地圣兽，从远古甚至太古时期便是存在的强大血脉，而龙气比起天地灵气更胜一筹，只要真龙曾经栖息在这里，这里的景象也不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这般凋零残破。若这里真的是龙脉，那变成这般模样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真龙放弃了此地，龙气遁走，万物元气大伤，但这种说法不太可能。但凡真龙选址，只要选定便是老死在此处，将尸骨融在泥土之中，等别人寻得福缘，以龙气馈赠给有缘之人。”
“所以真龙放弃了这片山脉这个说法不太明智，二是这里是被人强行斩落龙脉，把龙气摘除，让作为龙首的点睛之处变得如此落魄。”
“被人斩断龙脉？”，夏离眯了眯眼。
芽儿摘了一片枯黄的花叶，轻轻用小指揉了揉，花叶瞬间便是化成屑末。
芽儿脸色恍然，点点头：“推演之人并不一定是正道之人，就好像习武也会有分正邪两道，魔道不一定是坏人，但推演的邪道之人必定是邪魔外道，他们学的推演之术虽说与我们大抵无差，但他们却是将这些本领用在了邪魔外道之中，或是说助纣为虐，为了一己之私强行扰乱天地。”
“便好像爷爷所说的天上仙人窃取房间气运一事，这种推演邪道也是为了一己之私，将本是注定的结局强行干扰破坏，就好像若是有人在真龙之地应运而生，那他必定是天下大气运者，也就是福缘之人。但这些邪魔外道若不想让他成长，便会下阴手付出代价斩断真龙地脉，让龙气消散，也就是让这位大气运者的福缘气运流失。”
“更有甚者能将龙脉的福运转到自己身上，这样的做法是会遭天谴的。”
“天谴?”，夏离摇了摇头，轻笑道：“你爷爷都说了连天上神仙都尚且做这盗窃气运的耻辱之事，更何况只是这些推演的人，天地之间，想要得到什么，都是不择手段。”
“底线，早已经是一种奢侈了。”，夏离无奈地耸了耸肩。
芽儿却是摇头反对：“夏小子，这不一样。”
“真龙栖息之地非有缘人不得入之，太古时期真龙便为圣兽，这种比人类还要早出现的圣兽已经统治了天地许多年。这种生物拥有灵智，若是邪魔之人以外力破坏干扰，即便龙气溃散，他们在日后也必定不得好死。”
“这是因果，也是注定的。以人力强行断龙脉，毁绝龙气，这是天地不容的。所谓断龙脉就是将作为龙首山脉的点睛之处找到，以特有的手段毁龙睛。龙睛一毁，这片山脉的生机便会流逝断绝。”
“画龙点睛。”
“龙的命门是在双眼之处，只要毁了龙的双眼，那么一切都会被摧毁。但如今这片山脉龙气是否全然流失，还不好说。因为除去以龙首的这片山脉，连绵的剩余群山却是一片幽绿，即便是这座深山，也没有万物凋零，所以我们还是要找到龙睛之处，再看看有没有人动了手脚。”
“那若这条是恶龙之脉，那该如何？”，夏离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若是恶龙之脉，得到恶龙的龙气整个人便会心性大变，被蛮横的龙气吞噬，自己变得暴虐嗜血，成为了一代魔人。真龙恶龙，并不是凭肉眼就能观摩地出的，既然我们来了这里，也还是要看一下南先生给夏小子你的是福缘还是灾祸。”
夏离微微点头，凝望了一眼被迷雾笼罩的深山。芽儿推算地应该没错，这里便是那张残旧画卷上的龙脉之处，来到这里之后，夏离总有一种预感，深山之内有东西在呼唤着他，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随着自己的内心冲入这片深山之中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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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疯癫癫的南先生出现在一处清溪旁。
溪水倒映出他那憔悴肮脏的面容，南先生咧嘴傻笑，清溪中的倒影也是如他那般咧嘴傻笑。
他伸手捧起一把溪水，浇灌在自己的脸上，大力地抹了几把。
足足清洗了一刻钟，这位衣衫褴褛的南先生才舒了一口气。
脸庞恢复干净的南先生便如一位儒雅男子那般，意气风发，丝毫不显老态。
这位被喻为百年剑侠下的第一任坐在泥土旁，捡起一块小石头，在软地上刻画出纵横十九道歪歪斜斜的细线。
神色不再疯癫的南先生抬头望了一眼身前被云雾遮挡的那座大山，点了点头，呢喃道：“是真龙是恶龙，只要入山之后便会有一个结果。千年之前，春秋大帝被视作真龙之人，但在其后又被唾骂成恶龙暴君。如今又多出了一位同样命格的小子，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春秋大帝故意留下的棋子。”
“恶龙，真龙，真是可怕啊。”
南先生在细线中放了几颗碎石，手指拨弄几番后，捡起一颗碎石，大笑道：
“吃你！”
说罢，又是拍了拍手掌，神色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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