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参合陂大战（三）
在生死痛苦的边缘挣扎是残酷的，特别是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的时候，那种感情至死也忘不掉！
拓跋猗卢就这样看着身边无数身经百战的勇士纷纷倒下，但是他却连痛苦的时间都没有！
他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拼命地拍打身下的坐骑加快速度！
在晋军弓箭手发动第二轮攻击的间隔时间，他必须要逃到足够安全的距离！
所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吧，现在是逃命要紧……
而此时拓跋部士卒和他们的首领拓跋猗卢一样，早已没了最初的精气神，四散疯狂而逃！哪怕是自己的同胞亲兄弟摔倒马下，他们也不会帮扶了！
“抓住拓跋猗卢，封万户侯！”身后无数的晋军喊叫声响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直到身下的战马力竭而死，拓跋猗卢最终才停了下来！陪伴自己多年，如同兄弟一般的坐骑就这样跑死了！
早有手下将士送来了新的坐骑，拓跋猗卢立即是下令召集了四处逃散的将士，清点人口，竟然是已经不足一半的人马了！
这些可都是他的嫡系直属部队啊，跟随他多年，可以说几乎是每个人的姓名他甚至都能叫出来，可惜就这样尸横遍野，若不是他毫不犹豫地下令立即撤退，只怕这么多人能剩下一成就不错了！
他真是想不到这晋军现在的战斗力是如此地恐怖，不仅仅是那恐怖的重甲骑兵，还有那让人无比震撼的骑射的功夫，即使是草原上最强壮的勇士也难于做到！
“大王，我们该如何办，我们逃到大漠吧，这些晋人太凶残了！想不到长弓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给我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们甚至是可以站在马背上拉弓开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想都不敢想象……”
许多拓跋部的将士看到拓跋猗卢都哭诉了起来！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战友，又将失去自己的女人、孩子、土地和财产，他们能不悲伤吗？
“哭什么？我拓跋部勇士什么时候变成了鼻涕虫了？”拓跋猗卢直接一巴掌将最近的将领扇了一巴掌，又大吼道：“这些晋军人生地不熟，他们已经攻入了中部王帐，有大量的部落已经汇集了过来，拓跋也会给我们留下足够的时间，他们一时还追不上来了！怕什么！”
这些将领即使有所不满，但是忌于其威严和苟可的法度，也不敢多嘴，没人再敢触及他的霉头，只能是点头应诺示意！
“这都是晋军和拓跋猗迤的女人勾结在一起，才导致我们此次惨败！祁氏卖主求荣，恨不得杀她一万次！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所有的一切，逃回阴山以北吗？”拓跋猗卢纵马跃上了高台，跟下面已经有聚集起来的战士大吼的！
很快无数的将士开始剧烈地回应！
拓跋猗卢是天生的演说家，经过他短短的三言两语的激励，已经跌到谷底的士气很快又上升起来！
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大败，此时人困马乏、又饥又渴，这些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拓跋猗卢当然非常清楚！这选人需要吃饱喝足，然后尽情地发泄，无论是在女人肚皮上，还是用手中的屠刀，砍下无数的头颅！
简单的休息和吃饱随身携带的干粮后，拓跋部士气又明显上升！
“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报复！前方不远处就是善无城了，晋军抽调了这么多人马，此城肯定是防守空虚！”拓跋猗卢继续对将士鼓动起来！
“攻破善无城，杀光所有人！”无数的勇士跟着齐声大吼起来，喊声震天！
拓跋猗卢顿时就率领无数的将士向善无城方向攻去！
他想不到，晋军的战斗力突然提高这么多，数个月前自己侄子拓跋郁律的败仗，已经引起他的重视，想不到比他想象中还要强！汉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如同羔羊一样，唯一惊人的就是数量太多，想不到羔羊有一日也变成了蛟龙！
但是即使再强又如何，草原上都是他们的家，大不了再回到阴山以北！
而这些南人从此就不要想安宁了！拓跋猗卢心中已经是暗自发誓发誓，会用自己的整个余生来疯狂地报复！
……
每个男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将军梦。在梦里，他仿佛看见了金戈铁马、大漠风烟的古战场，依稀听到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战鼓雷鸣，自身也幻化成为一个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激昂天下，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这是和侠客梦一样，骨子里所油然而生的英雄梦！
这一刻，马玉感觉自己真的做到了！
看着身后一眼看不到边的骑兵，旌旗遮天蔽日！忍不住就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他本并无一口气吞下整个河套地区的意思，虽然这是非常难得的机遇，拓跋部还在分裂之中，拓跋猗卢远还未达到他实力最强大的时候！
但是他同样如此，他并无多大的把握一次性吞下整个河套地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不想用无数将士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功绩！
只是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简简单单的一个反间计，就要让拓跋猗迤拓跋猗卢兄弟反目成仇了！
这真是多亏了卫灌，他忧国忧民一辈子，最后还跟大晋留下这么多政治资产！他多年在边塞为官，可以说是个先行者，早已经对塞外的鲜卑人非常戒备！
正是他说服司马炎，让朝廷大量贿赂了拓跋部各部落首领，这才谋害了拓跋沙漠汗，让拓跋部一直处于动荡之中，遗毒至今，否则也不会变成三部！
他还在草原上二十多年前就留下了这么多的暗线，如今经过一代人的努力，早已经生根发芽，成为了鲜卑人各部首领的重要帮手！
可惜朝廷来的时间太晚了，甚至是早已忘记了他们！马玉知道，若是等不到王师，他们就真的就变成了草原人了，死心塌地为自己的新主子卖命！
按照他前世脑海中所掌握的那么有限的历史知识，马玉知道这拓跋鲜卑虽然100年后最终是统一了整个中国北方，结束了纷乱的五胡十六国人吃人的乱相，但是他们的祖先建国之过程却是非常之坎坷，为什么呢？
按理来说，拓跋部占据了河套地区肥美的土地，过着半耕半牧的生活，一直也比较低调，远离中原争斗的漩涡，不像刘渊、石勒、段部鲜卑、慕容鲜卑等，跳的快，死的更快！
他们前期可以说是一直忠诚于晋室，可以说是深得中国低调发展的哲学。
他们坎坷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个家族太善于内斗了！无形之中，大量地消耗他们的国力。否则统一中国北方怎会等到了一百年后！早在刘渊称帝，之时，拓跋猗卢的实力就可以吊打汉赵！
不是他们不愿意南下，而是他的后方从来就没稳定过！
无论是最早期的拓跋部联盟，还是后来的北魏的前身代国，他们的首领、皇帝基本上没有几个能善终，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生存哲学吧！
比如拓跋沙漠汗因为玩弹弓，被嫉妒自己各部落首领，兄弟等诬陷害死！拓跋猗卢是因为溺爱幼子被长子所杀，拓跋郁律是被其婶子祁氏谋害。拓跋什翼犍被其子拓跋寔君杀害
复兴代国，正式建立北魏的拓跋珪为皇次子清河王拓跋绍所弑。连雄才大略，聪明雄断，卓越的军事才能也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统一整个中国北方的拓跋焘也难免例外，他没死在儿子或者兄弟手中，而是非常憋屈地死在太监手下。
可能是同室操戈已经是深入他们的基因，这就是他们的生存哲学，如同是草原上的动物一样！
马玉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想不到这祁氏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而且主动要求朝廷同意将祁氏所生子为拓跋部首领，并封公侯爵位！马玉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反正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止干过一次了！
祁氏得到朝廷的肯定回复后，她干起来是卖力啊！真是如同母狗一样！
所以马玉特意传令给影卫，这祁氏是不能留命了！这样的女人，他不想见到！
“殿下！已经过了参合陂，已经快到了拓跋猗迤的王帐了！”石勒靠近马车连忙报告道。
司马睿和陆机俩人却是依旧在后面议论个不停。
“末将思考了半日，还是觉得殿下这首《参合陂行》意境高——誓扫匈奴不顾身，不让貂锦丧胡尘。可怜桑干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小王还是觉得殿下这首《使至塞上》意境高——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特别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一句，将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跃然纸上，画面开阔，意境雄浑。真是千古壮观，足可以成为千古名句！”
“风景无论是多么地迤逦，都不如殿下这一句‘可怜桑干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殿下的拳拳爱兵如子之心，渴望和平，不需要边塞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听说无数士卒听到这首诗之时，都哭了！连那些投降的匈奴人和俘虏的鲜卑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可见其魅力之深！”
马玉听到他们的争论之声，心中是忍不住笑了笑！不是厚颜无耻要做文抄公，而是此情此景，同样的是有感而发！无论是几百年后的王维还是陈陶，他们也不同样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的有感而发吗！
“你们不需要争论了！本王此时又是诗兴大发，看看这一首比这两首又如何！”马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这俩人立即侧耳倾听，恨不得把耳朵都贴过来，眼睛死死地盯在马玉身边的笔纸之上！
司马睿和陆机俩人早已对马玉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想不到，太子殿下这肚子里怎么就这么多诗句，出口成章！以前有溜须拍马之徒，将其才华比作曹子建，现在看来不在曹子建之下啊！
这是马玉特制的马车，以他现代人的思维，不仅是加大了空间，又增加了防震设施，自然是舒服多了，四个人也显得宽松松！
待到张冉铺好纸磨好墨后，马玉拿起毛笔，忍不住提笔写道：
“醉里挑灯来看剑，梦回吹角竟连营。
百里分麾下脍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马作的卢快如风，弓如霹雳弦惊雷。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是近1000年后辛稼轩的一首词——《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马玉又是抄抄改改，变成了一首七言律诗，此情此景，真是非常贴切！
“好诗啊！好诗！”张冉开口就夸耀道。
马玉直接是一把将其推开，心中忍不住就嘀咕一声，“你不过是个太监，懂什么诗呢！”
陆机和司马睿俩人也是连连点头，特别是陆机，其文才不在刘琨之下，当今文坛上也是小有名气，但是和眼前这人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真是想不到太子殿下腹中不仅是这么多可以流传千古的诗句，还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简直是无所不及，无所不能！
不过这字就是有点丑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墨宝，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不堪！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或许这就是他的遗憾之处吧！
司马睿作为皇室子弟，怎么也想不出太子殿下竟然写出这么神奇的字，这真是难为他了，他终于是有一项能胜过眼前此人！
马玉当然知道自己字写的丑，这个时代书法家遍地，特别是大家士族子弟可以说随便拉个出来都是一手好字，公卿也是如此！卫瓘可是个武将，可同样是书法大家，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家族子弟都出了不少书法大家！
他扔下比侃侃道。“本王知道自己的字上不了台面，但是却故意在你们面前显露，就是希望有任何问题都要直谏！而不是如同一味地迎合讨好！”
这几人连忙点头，太子殿下经常是普通的小事之中告诫他们大道理！
“殿下，前线祁、祖两位将军的战报送来了！”马车外的石勒又请示道。
“快快递过来！”马玉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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