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番外五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又是一年开春之际，L市的春天总是比别的地方更有意思一些，单论那些花花草草盛开的时间都要早上几许。
老宅外围封辞亲手种植的盆栽纷纷有了属于自己的亮丽，争先恐后的在庭院里展示风采。
“爸，你今天要出门吗？”
莫尚和缓缓刚从屋里出来，便见到封辞一身深黑色中山装的站在客厅，一旁的王叔更是在准备着糕点，很是郑重的模样。
听到动静，封辞抬眸望去，略微肃穆的神情微微有了些许缓和，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心中想起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苦涩与温暖交织混杂。
“嗯，我要去看望韵儿。”
韵儿便是莫尚的母亲，封辞此生唯一爱的女人。
缓缓自是知道的，回忆了一下今天的日期，并不是莫母的忌日。
“爸，我们一块去吧，自从年间去过也有好一段日子没去看望妈了。”
封辞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微微闪烁着一抹柔和。
“今天是我和你们母亲极具意义的一天，就我一人去就好。”
莫尚站在缓缓身侧没有说话，微微抬眸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纷繁的世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拉住缓缓的手。
“爸，你去吧，我和缓缓等你回来吃饭。”
这次出行，就连王叔也没有随同前往，莫尚他们放心不下，执意开车送封辞去目的地。
“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
封辞的心思莫尚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会不知晓，领着缓缓离去。
“我们刚才送爸去的是哪儿？不是去看妈吗？”
缓缓坐在副驾的位置转身向后看去，看着身影越来越小的封辞，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莫尚专注地开着车，但眉宇之间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忧伤惆怅。
“那是我外公家。”
原来是外公家，缓缓以前也听莫尚提过他这个外公，似乎在莫尚还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那爸去妈以前的家是做什么？”
“在那里，大概有着专属于他们的青春吧。”
封辞手里拿着一早亲手做的蛋黄酥还有莫母极为喜欢的薰衣草，肃穆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无比深情的笑容。
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物品，眸光微微闪烁，似乎带着几丝幸福。
“韵儿，我来了。”
低沉雄厚的声音渐渐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伴随着春风的飘扬，越传越远。
看着眼前朱红色的漆木门，封辞竟然有些失神，仿佛这三十年的时光只是一场梦境。目光呆滞的站立了许久，这才回过神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真是糊涂了。”
步伐微动，推开那扇厚重的漆木门抬脚踏了进去。
朱红色的门后，碧绿的花圃、清澈的莲池都洋溢着无比的春意与活力。封辞眼神微顿，提在手心中的餐盒一紧，整个人的身子都随着视线所及之处紧绷至极。
这里，他从回到L市的那天便找人买下，更是不惜花费重金按照记忆中的模样重塑。
随着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身体不受控制的朝里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直笼罩在身形之上的阳光骤然消逝，头顶被一片树荫遮住，这才从失神中惊醒。
透过茂密繁盛的枝叶，隐隐约约散落在身上的光点随着风的吹风微微晃动着，就像是会移动的星星，略微俏皮。
封辞回过神，抬眸看着眼前替他遮挡阳光的大树，眸光瞬间无比的柔和。左手轻轻覆了上去，指腹触碰着树身那凹凸不平的表层。
“真好，三十年了，你还在。”
三十年前的初春，暖意的阳光带着春的气息来到了这片充斥着生机的大地。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才初春，还寒着呢，赶紧披上。”
从庭院后侧的小拱门那儿跑来一个神色匆匆的女孩，还扎着两个两个花骨朵。微微长开的五官倒还是显着一丝稚嫩，看模样也只有十来岁。
莫韵儿一袭淡粉色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直至腰际。头顶还带着浅蓝色附着蝴蝶结的发箍，站在园中。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身上已经搭了一件洁白的毛领披风。
纤细修长的手指触碰着脖颈处的披风领口，微微紧了紧。
那双宛若蕴含着宁静湖水的双眸微微闪烁，看着跟前这棵一人能抱住的桃树，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小桃你别那么紧张，屋里实在太闷，我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顺便看看这老朋友。”
被喊作小桃的人便是抱着披风前来，莫韵儿的贴身丫头。
他们的年纪相仿，不过莫韵儿比她还要大上三岁。
听着自家小姐轻描淡写带着笑意的话语，小桃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抱怨的意味。
“小姐，你的身体从小就比别人弱些，上个月才生了一场大病，这才刚好，可千万别再招惹了这风寒。不然老爷夫人定是要责罚我的。”
说到最后，声音也愈发的小了不少，莫韵儿自然是听见了的，转过身子走到小桃身边倒是一点也没有小姐的架子，略带歉意的挽住小桃的胳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小姐，只要你以后才到处瞎跑，小桃就谢天谢地了。”
莫韵儿宛若桃花般美丽动人的双眸微弯，风儿轻轻拂过，勾起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小姐，我们赶紧回屋吧，外面冷。”
“嗯。”
似乎是有些不舍，莫韵儿抬眸又朝着一旁的桃树看了看，平静的眼眸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愁与无奈。
步伐微动正准备回屋，桃树背部的围墙外一阵喧闹，似乎还有打砸的声响。正当二人听到动静纷纷朝着围墙那处看过去的时候，一抹身影骤然出现在围墙之上，随即一跃而下。
莫韵儿一惊，极为害怕的拉紧了些小桃。
“啊！”
刚想拉着小桃一起跑，谁知小桃再见到那抹身影的时候便尖叫了一声，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莫韵儿慌张无措的看着倒在地上了无意识的小桃，急得双眸通红，充斥着水意，格外惹人怜惜。
身后有了异样的声音，似乎是沉重的脚步声。莫韵儿的后背一凉，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双目闪烁着惊恐，看着朝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的男人。
男人身上白色的衬衣破烂不堪，肩头、腰侧还有臂弯的位置都有着与全身那抹白十分违和的灰蓝色补丁，着实让人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胸口处骤然有着几条暗红色的血痕，从残破的裂口处似乎还隐隐向外冒着鲜血，渐渐将血痕的宽度加大。
男人看起来很是虚弱，单手捂着伤口的位置，指缝之间还渗出血液。脸上更是沾染着泥土，就连嘴角也微微有着几丝血迹的存在。
从起初情急之下爬进这家院落里的那一刻，封辞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只不过实在是太过着急，倒也没有仔细的看清，直到走到跟前才知道是两位姑娘。
宛若天空中翱翔的雄鹰，眸光之间的那股子凛冽让人害怕。
身上的疼痛让封辞忍不住的倒抽着气，却依旧隐忍着。
眸光轻轻一瞥，看向躺在上的人，带着歉意的看向已经被他吓得坐在了地上的莫韵儿。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到你们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躲。”
莫韵儿从起初的惊吓到在慌忙中上下打量了一下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的男人，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除了父亲和家里的佣人以外的第一个男人。
还没等到她的回复，刚才还有着意识的男人双眸微微颤动，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这位先生！”
莫韵儿从惊慌中回过神，强行忍着心中的害怕，鼓起勇气往前凑了凑。
呼喊了几声，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复，莫韵儿也有些一筹莫展，慌张的四下看了看，最终咬了咬牙，将他半拖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好不容易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她也来不及喘气休息，便急忙的冲到院落里的小厨房，端了些热水还准备了毛巾，替男人清洗伤口还有脸上的污垢。
忙活了许久，久到就连吓晕过去的小桃都渐渐苏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呢喃的喊了声小姐，才挣扎的坐了起来，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差点又被眼前的景象吓晕过去。
“小……小姐，你的床上竟然……竟然有个……唔唔唔。”
莫韵儿赶忙冲到小桃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制止了她此时的大喊大叫。
“小桃，你先别喊，这个男人应该不是坏人，他刚才也不是故意吓我们的，他受了伤，很重的伤，我们必须救他。”
在自家小姐的一番解释之下，小桃总算听出了一二，受到惊吓的情绪渐渐有了缓和。
看着小桃情绪渐渐有了平稳的迹象，莫韵儿这才松了口气，将捂着她嘴巴的手挪了开。
“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救他？”
莫韵儿转身看了眼躺在床上依旧毫无生气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眉宇微蹙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救。”
听到小姐那么肯定的话语，小桃都快急哭了。
“小姐，你可是个未出嫁的姑娘，突然之间房里出现一个男人，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这件事情莫韵儿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只要回想起这个男人刚才半跪在她的面前道着歉，甚至还晕了过去，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个坏人，更何况他之前也说了是为了躲避仇人才冒昧唐突的闯进了她家的院子，并不是故意的。如果她现在将人丢出去，说不准那些一直追杀他的仇人会直接将他杀了也说不准。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她的面前，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再三思虑之下，她还是决定要救他。
“小姐！”
“小桃，我从小就被爹娘看护在府里，也从未出过府，更加没有见过别人。你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看着别人出事的。就算不愿意帮我，也请别阻止我。”
莫韵儿说完这话，便转身继续回到床边，将搭在封辞额头上的毛巾取下放入热水中浸湿，继续擦拭着他脸上的污垢。
“我去拿点药过来。”
小桃虽然很不情愿，毕竟刚才她可是被这个男人突然的出现给吓晕过去。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小姐的面子上，她才不会愿意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莫韵儿有些吃惊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桃，桃花般亮丽的双眸微微弯起，尽是感谢的笑意。
“谢谢你，小桃。”
小桃没有说话，撇了撇嘴，还是认命的跑到外面，拿药。
因为莫韵儿从小身体就不好的缘故，也经常容易磕着碰着，她们这个院落里无时无刻都会备着一些常用的药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能救了封辞的命。
傍晚的时候，也许是封辞胸口位置的那些刀口发炎的缘故，竟然发起了高烧。
莫韵儿这是头一次照顾病人，晚上更是忙得手忙脚乱。又是替他打水擦汗，又是喂药的。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间，累的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小桃也陪着莫韵儿忙得跑前跑后，在莫韵儿睡着之前就已经趴在桌子上抱着水壶睡着了。
封辞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极为陌生的环境。
身子微动刚想坐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左手被什么压着，隐隐之间尽是酥麻。
下意识的侧过头看了过去，眼眸一紧，凛冽的目光瞬间呆愣住，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闪烁着。
是昨天院落里的那个姑娘，难道是她救了自己？
封辞没有再动，静静的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趴在床边熟睡中的莫韵儿，渐渐有些失神。
修长秀气的双眉、高挺的鼻梁、小巧殷红的双唇……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上天赐予的精品，宛若珍宝般的存在。
一直熟睡的人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个美梦。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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