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2 鲁道夫

　　伊尼德，亚伯王都。

　　自李昂离开之后，老管家每天都会到城外的码头附近转上一圈。

　　这里是亚伯最大的批发市场，每天都有无数的商人、苦力以及贵族来来往往。

　　市场很大，但却不显得脏乱，井然有序。

　　毕竟这里的主要客户，是那些大贵族们，而不是低贱的泥腿子。

　　虽然真正的大贵族不会亲自来这种地方，但哪怕只是小贵族、或是大贵族家里的下人，也不会愿意去一个满地都是垃圾和泥浆的市场里采购。

　　是以，环境非常重要。

　　不需要多么奢华或者雅致，但也要保证最起码的整洁。

　　市场分成五个区域，按照类型不同，分为粮食、日用品、军事物资以及奴隶交易。

　　至于最后一个区域，则是专门为大贵族提供服务的贵宾区，常人本根没有资格入内。

　　占地超过整个市场一半的贵宾区，有资格以客户身份入内的，也只有有数的那几家大贵族而已。

　　说是批发市场，实际上零售的交易也不少见，只不过主要还是依靠大宗交易支撑罢了。

　　和往常一样，老管家对其他区域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走进奴隶市场。

　　“约翰法师，今天我们这到了一批新的奴隶，要不要看看？”

　　一个肥胖的商人热情地招呼着老管家。

　　“好，那就看看。”

　　老管家点点头，跟在商人身后，进入商铺内。

　　这种商铺是简易的篷房，像是无数个帐篷拼接起来的一样，面积不小，但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帐篷内，是一个个独立的笼子，栅栏都是小指粗的精炼钢条，防止奴隶暴起伤人或者逃跑。

　　数千平米的商铺里，足足有上千个笼子，非常的拥挤。

　　“约翰法师，直接去看新货？”

　　胖子征求了老管家的意见之后，走在前边引路，七拐八绕地，将老管家带到商铺深处。

　　“这一圈，一百多个，都是今天早上刚到的，已经被人挑走了十几个。”

　　胖子伸出萝卜一般粗壮的手指，划拉了一圈，显得十分自豪。

　　老管家点点头，没有接话，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个奴隶。

　　这一家店铺里，经营的是偏向高端的特殊奴隶，价格昂贵，但口碑非常的好。

　　每一个奴隶，都是用单独的笼子关押，在笼子的门上，有一个标牌，介绍着奴隶的详细资料。

　　从姓名、年龄、特长，到一生中的经历，几个奴隶的资料加起来，几乎可以写成一本小说。

　　每一份资料都完整看完，是不可能的。

　　老管家重点关注的，是奴隶的职业。大多数都是一眼扫过，就跳了过去，只有遇到感兴趣的，才会多看几眼，然后摇摇头，继续看下一个。

　　不得不说，胖子这里的奴隶，种类非常齐全，从常见的战士类奴隶，到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无所不包。

　　唯一要说缺点，或许是这里的奴隶只有人类，而没有异族。

　　比如说，在贵族圈子里最为流行的女性精灵和男性天使，这里就没有。

　　不过，老管家并不介意这一点。

　　很快，老管家就看过了一百多个奴隶的资料，在一个满身疤痕的中年男人面前停了下来。

　　“这个家伙怎么卖？”

　　老管家看了一眼铭牌上的名字，补充道：“这个叫鲁道夫的。”

　　铭牌上有基础的价格，写得很清晰，一万七千金币。

　　不过，依照大陆上的奴隶交易规则，除了金币之外，那些高端奴隶往往还需要一些特别的条件，才能允许购买。

　　当然，这不是全部，但也并不罕见。

　　鲁道夫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听到了老管家的话，脖子动了动，却没有抬头的意思。

　　胖子立刻凑了过来，看了一眼资料，立刻回忆起没有写在铭牌上、更加详细的资料，开口道：“鲁道夫，曾是肖恩公国的男爵，因叛国罪被贬为奴隶。约翰法师，如果您想要他，除了金币之外，还需要提供一次【摩罗娜禁言术】，无论是施法还是卷轴都可以。鲁道夫掌握了一些秘密，肖恩公国不希望他说出去。除此之外，鲁道夫自己，对未来的主人也有要求。”

　　摩罗娜禁言术？

　　老管家微微皱起眉头。

　　这是一个圣域级别的奥术魔法，以发明这个魔法的传奇法师摩罗娜命名，可以封印目标的部分记忆，并且用魔法的力量，阻止任何可能激发这段记忆的力量。

　　简而言之，除非有传奇以上的强者出手，否则这段被封印的记忆将永远不会重见天日。

　　哪怕是一个圣域的精神系法师，使用灵魂搜索这样的禁忌魔法，也只能杀死鲁道夫，而无法得到被封印的记忆。

　　从资料上来看，鲁道夫的能力和履历，都让老管家感到非常满意。

　　不过，老管家需要的是解决麻烦的人才，而不是带来麻烦的人。

　　涉及到一个公国内部的争斗？

　　老管家需要慎重考虑，鲁道夫是否真的是合适的人选。

　　尽管，从履历上来看，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以内，唯一一个让老管家感到满意的人。

　　“你有什么要求？”

　　老管家决定先问问清楚，再做决定。

　　鲁道夫明显听到了老管家的话，但是依然没有抬头的意思，也没有开口。

　　胖子连忙说道：“约翰法师，他要求，必须将他的女儿一起买下，并且要求未来的主人以家族名义保证，不得虐待他的女儿。就在那边。”

　　胖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笼子，说道：“佩尔，十一岁，三级法师，被评价为有大魔法师或者魔导士潜力，没有特殊血脉和技能，三万金币，没有其它附加的购买要求。”

　　十一岁的三级法师？

　　老管家顺着胖子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栗色长发的小女孩。

　　小女孩靠在笼子边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元素系法师？”

　　老管家看着铭牌上的资料，想了一会，对胖子打了个招呼：“我看看这孩子的潜力。”

　　为了避免有什么误会，这种事还是要和主人家说清楚，否则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没问题，您请。”

　　胖子嘿嘿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管家点点头，没有回话，微微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老管家睁开眼，精神力犹如实质一般，凝成一个触角，伸进笼子，轻轻触碰在小女孩的额头上。

　　小女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非常痛苦，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管家做了什么，即使如此强烈的疼痛，也没有让小女孩从睡眠中醒来。

　　片刻之后，老管家收回精神触角，小女孩的痛苦似乎也停止了下来，身体不再颤抖。

　　沉默了片刻，老管家点点头，说道：“确实有十四级或者十五级的潜力，但是三万金币，贵了点。”

　　精神力探测的方式，来测量魔法天赋，是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至少需要圣域大魔导师才能使用，而且准度往往不怎么高。

　　不过，如果想要精确测试一个人的法师天赋，需要复杂的工具和流程，时间和金币成本都很高昂。

　　对待一个奴隶，没有必要。

　　只要有大致的粗略数据，就够了。

　　对于战职类奴隶来说，无论是战士还是法师，影响价格的主要因素，就是实力和潜力。

　　而对于年龄小的奴隶而言，潜力相对来说更加重要一些。

　　通常而言，最适合开始学习魔法的年龄是十岁左右，即使天赋好，成长快的法师，也很难在成年礼之前出师。

　　战士开始修炼的年龄要早一些，不过差距并不算大，同样需要时间来成长。

　　三万金币，对于一个十五级的大魔法师来说，那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但如果是一个十五级潜力的法师学徒？

　　却又有些贵。

　　漫长的培养时间，会让奴隶的价值直线下滑。

　　时间成本，永远是不能忽视的重要因素。

　　胖子想了一会，开口道：“两个加起来，四万五千金币，这是我权限范围之内的最大折扣，再低的话，我没法跟老板交代。”

　　这个话有很大的水分，奴隶贸易的利润惊人，能够作为一个市场的主管，胖子手中的权限肯定很高。

　　不过，这些商人的贪婪，比起贵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要压榨出更多的油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是贵了，我还要再出一个摩罗娜禁言术，这个法术的卷轴，市场价在五万金币以上，加起来快要十万金币，这个价格我不可能接受，最多三万五千金币。”

　　老管家摇摇头，继续砍价。

　　不过这个行为，也暴露出老管家对这两个奴隶非常心动。

　　尤其是小女孩佩尔，可以让老管家不惜承担肖恩公国内斗的风险，如果是熟悉老管家的人在这，肯定清楚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

　　“约翰法师，这个价格可不能这样算。您要知道，鲁道夫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位面开拓者，虽然斗气被废掉了，但是光是他的经验，价值就远远不止六万多金币。更何况，您自身就是圣魔导师，释放一个摩罗娜禁言术，只需要一次冥想来恢复魔力而已。”

　　胖子商人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用好像从自己身上割肉一样的语气说道：“最低四万三千金币，真的不能再低了。”

　　一个圣域大魔导师开口讲价，除非真的是没有任何降价空间，否则无论如何都是要给些面子的，这也是大陆上约定俗成的规则，对强者抱有必要的尊重。

　　大魔导师一句话可以压下两千金币，足以证明这个身份的地位。

　　如果是传奇法师，压价的幅度至少也在五千。

　　这仅仅只是一句话的结果，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人情，或者其它的代价。

　　不过，同样也有坏处。

　　对方看在老管家的法师等级上主动降价，而且这个价格确实符合市场，这样一来，哪怕只是为了大魔导师的脸面，老管家也不能再继续砍价。

　　想了一会，老管家点点头，说道：“可以，我需要你们，为他们两个提供必要的治疗。我需要的是两个健康、完好的人。”

　　“没问题，我会立刻安排，让人为他们两个提供良好的休养环境，调理好身体之后，再送到您那里去。”

　　胖子立刻答应了下来，尽管这会额外增加一些成本，不过最多也只有几百金币，在涉及数万金币的交易面前，没有必要去计较。

　　想了一下，胖子试探着问道：“约翰法师，鲁道夫的那个要求，您看……？”

　　“这一点没问题，我去当面跟他说清楚。如果他自己不愿意，顶多不买就是了，我也不会强求。”

　　约翰摆摆手，率先走到关押鲁道夫的笼子前。

　　胖子连忙跟上，用力在铁栅栏上敲了敲，大声道：“鲁道夫，别睡了，抬头，见见你的新主人。”

　　名叫鲁道夫的奴隶抬起头，出乎老管家意料的是，鲁道夫的表情和眼神，不是麻木，而是漠然。

　　这两者之间只有及其细微的差别，如果不是老管家已经达到圣域，精神力非常敏锐，恐怕还分不出来。

　　“这位老先生，您清楚我的要求了吗？”

　　鲁道夫的语速不快，声音有些模糊，听起来像是舌头受了伤：“您必须以家族的名义保证，善待我的女儿，否则我不会为你做事的。”

　　“我是一个大魔导师。”

　　老管家伸出手，一朵魔法火焰漂浮在老管家手心里，不断变幻着形状。

　　演示了几秒钟，老管家开口道：“你为少爷做事，我收你的女儿为我的学徒。你为少爷尽多少心力，我教你女儿的时候就用多少心思。”

　　“少爷？”

　　听到这句话，鲁道夫立刻意识到，老管家自身并不是一个贵族，或者说不是要买下自己的贵族。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鲁道夫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的女儿是否会得到善待。

　　至于自己，看这一身伤就知道，鲁道夫不会在意自己未来过的好不好。

　　犹豫了几秒钟，鲁道夫问道：“能以您少爷家族的名义保证，善待我的女儿吗？”

　　“我只能以我自己的名义保证，如果你不信，那就算了。”

　　老管家毫不犹豫地摇头，尽管一个大魔导师的地位，远远高于现在的罗德里格斯家族，但老管家永远不会做出任何有违“管家”这个身份的事情。

　　哪怕再小的事情也不行。

　　胖子商人显然非常想要促成这一笔交易，看双方有谈崩的迹象，连忙插口道：“你连圣魔导师的保证都不信？这可是你最好的机会，想想可怜的小佩尔，如果错过了，可就没有机会成为圣魔导师的弟子了！”

　　事关女儿的前途，鲁道夫慎重考虑了片刻，直到胖子商人再次开口催促，才点点头，说道：“魔导师大人，希望您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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