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大雨
“陛下。”
方塔外，一绿袍白须的长老面带犹豫，缓步上前拱手作揖，知道老育恩转过身来才起身，口中嗫嚅许久，却见到老育恩面有冷意，便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叹。
一群长老还在后方窃窃私语，有人冷笑连连，也有人惴惴不安。
奇亚娜方才走上前来。
“父王。”
她略微低头，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只是依然抿着嘴角，不肯直接承认。
老育恩的脸色便更差几分。
“你干的好事！”
他一甩大袖，将双手负在身后，转而看向方塔塔门，面上怒气极盛。
“上千年积攒下来的元素能量，一朝之间便尽数倾泻而出，倘若再有外敌，咱们还能如何处理？别当我看不出来，这年轻人原本并无意与咱们做对，只是恰好经过，亦或有些其他理由，却偏偏见了你才会发现力量衣装的隐秘。如今倒好，凭空生出这些祸端，将这千年积累都浪费在了一个无意间经过此处的少年身上。我...”
老育恩一番重话到了嘴边，却瞧见奇亚娜脸上倔强，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有长老上前，试图为奇亚娜求情，却不等长老开口，老育恩就已经一眼瞪了过去，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把奇亚娜关进大牢反省几天，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是！”
周遭士兵领命，连忙上前。
奇亚娜面色急变，却刚刚转身过来就立刻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而老育恩也已经走到了远处。周遭一群长老面面相觑，有人还要试图为其开脱，转身大声呼喊，可老育恩却理也不理，径直离去。
白石方塔上，能量的痕迹熠熠生辉，各般色彩炫目至极，轰然的震动遥遥传出几百里，纵然还有许多以续奥肯的居民们不明就里，却也都是脸色大变——白石方塔中积攒了无数年的能量，将会用以抵御外敌，而一旦尽数迸发，必然天惊地动——如此说法，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在众多居民之间流传开来，而如今所见，虽是没有天惊地动一般的夸张，却那各色神辉也已经直冲霄汉，覆盖了几百里之广，便连苍穹都映成了各种色彩。
外处雨林之中，鸟雀惊飞，亚龙咆哮，不安的动荡似乎正悄然回荡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角落。
而在白石方塔之中。
苏木已经来到了三个石环之下，抬头仔细观瞧着这所谓的维达利安——细密古老的字符刻印在石环外圈，而内围则满布着复杂的纹痕，一道道流光在其中闪烁游走，无有定处，而每次流淌经过之处，外围的字符便会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却其深意如何，绝非寻常凡人能够理解。
“还不出来？”
苏木看了许久，无视了周遭悸动不安的能量，忽的咧嘴一笑。
“咱们可是老朋友了，再要捉迷藏可没什么意思。”
话音落地，那三个大小不同，上下分立的石环便忽然一阵，其上有能量满溢而出，色彩纷呈，浩瀚磅礴，却又飘渺无踪，仿若云雾一般。而短短片刻过后，那三个石环便忽然一震，抖落下无数的石粉，垂落下千丝万缕的神光，光芒凝聚之处，一点黑影渐渐浮现而出，作一漆黑石块，上刻有古老字符，寥寥数笔而圆润有加，相互交错钩织，便有磅礴浩大的能量游弋而来，纠缠在它的周围，于恍惚间化出世间万物，各有不同。
苏木咧嘴一笑，招了招手，那符石便乖乖落在他的掌心。
随后，苏木另一只手翻过，一枚笼罩着水汽朦胧的符石便同样出现在他的掌心。便只瞧着眼前的两枚符石，苏木也有一阵感慨。
“这才几天？”
他随口问了一声，却谁也不会回答。
苏木摇头哂笑自嘲，将两枚符石在手里各自掂量一下，转而看向这周遭磅礴悸动的浩大能量。
“还是算了吧，一群凡人，和比较真。”
许久之后，苏木无奈一笑，而后便在石台上原地盘坐下来，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枚符石，略微皱眉。
不过片刻，苏木便已经有了决定，将那枚由维达利安粉碎而成的符石收入怀中，另一只手里则端着那枚水汽朦胧的符石看了片刻，随后张开嘴巴，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水汽弥漫，透出体外，只短短片刻，满溢而出的水雾便将整座白石方塔的内部完全充斥，而在能量浩荡之下，也隐隐传出阵阵惊涛骇浪之声，仿若无尽汪洋也在暴怒咆哮，卷起千层巨浪，声势骇人，蓝光莹莹。
而在其中，苏木原地盘坐，巍然不动，便连皮肤都变作水蓝光泽，隐约之间似有涟漪波动，发丝飘扬时，更当初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出去，诱动着这白石方塔中沉积了千年的元素能量，化成一片犹如实质的水泊大泽。苏木就在其中，无有动作，却偏偏惊起阵阵惊涛，拍打白石方塔的墙壁，轰鸣有声，阵阵作响，远远传递出去，便整个以绪塔尔之中都能听到这般浩大的声响。
塔外有人惊异，愕然望去，也只见到白石方塔上有层层水波凭空生成，漫卷至高塔上空千里之遥，似是横渡宇外，荡起层层天云同样变作水蓝颜色，垂落而下，水雾弥漫。
一场滂沱大雨，突如其来。
“这...”
塔外长老们脸色惊变，尽都望向白石方塔。
而此时再看，那白石方塔却也已经变成水柱一般，通体蓝波荡荡，震出层层涟漪，就连盘坐其中的苏木都能隐约看到。
“快，快，通知陛下！”
长老们骇然失色，慌忙传来士兵前去报信。
却士兵才刚刚离开不久，老育恩就慌慌张张从远处跑了过来，满脸惨白，不见人色。直到这以续奥肯的统治者来到方塔之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所幸有长老在旁将其搀扶而起，才不会落得太过狼狈——纵然如此，老育恩也仍是狼狈至极，满头冷汗，黑白驳杂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好不容易全部撇开之后，再抬头看去，却正对上面无表情的苏木睁眼看来。
老育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许久之后才勉强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嘴角抽搐干笑，极为难看。
后方又一美妇在侍女的搀扶下而来，衣着华贵，却同样狼狈至极，大抵便是此间王后，亦或得宠的妃子之类。
而苏木也已经在塔里站起身来，只随手一挥，这化水的方塔便轰然破碎，炸开无数的水珠四溅出去。一群长老反应不及，被淋得像是落汤鸡，就连老育恩和那美妇也是一般如此。
水汽迷蒙，四面荡漾。
“以续奥肯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
苏木缓步而出，走过一群长老之间。
水雾悄然流转，不见有何形体，却偏偏这些长老全都动弹不得，任由苏木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老育恩身前。
他一双眼睛都变成了水润蓝色，发丝飘扬，衣袂猎猎，行走在水雾之中却不曾沾染分毫。便直到苏木在老育恩身前止步，这位以续奥肯的最高统治者忽然双腿一软，就直接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手脚战战，面如死灰，一只手挡在脸前，至今也仍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而方塔消失之处，深渊之下，能量陡然喷涌而出，万千神辉直卷天外，搅动风起云涌，苍穹色变。
水雾一同奔涌而上，化作漫天大雨，瓢泼而至。
却唯独苏木，便是淋了大雨也不见身上有分毫湿意。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人类帝王，水润蓝色的眼睛里映出已经骇然到了极点的老育恩，正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最好别再有下次。”
苏木冷哼一声，抬脚往前。
而老育恩似乎还没能回过神来，仍是瘫坐在地，嘴唇颤抖。便他身后的美妇婢女也是一般如此，至今也未能接受先前发生的一切。
苏木不得已止步，皱眉低头看向老育恩。
“让开。”
“...啊？啊！是，是！”
老育恩慌乱片刻，却两腿发软，怎么也无法起身。眼瞧见苏木皱眉，已经没了耐心，老育恩几乎都要哭出来，已经顾不得尊贵威严，手脚并用着往一旁爬了出去。
而后，那些美妇婢女也都尽力起身，赶在苏木经过之前让开道路。
便直到苏木的身影彻底离开之后，老育恩和那美妇也才刚刚回神，脸色一片灰败黯然。却此间水雾仍未消散，而老育恩正转头看向那已经消失的白石方塔，苦涩于几代心血全部毁于一旦，更丢失了远古圣物，又忽然听到阵阵压抑难听的嘶吼，稍稍一愣，慌忙看去——那些个被困在水雾中的长老之间，有个别几人表情诡异，是两眼张大，身躯僵硬颤抖，便皮肤也都变作水润蓝色，似是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老育恩艰难吞了口唾沫，正有不解，而其他长老们也都脸色惨然，尽都望向那些莫名受苦的长老——眼睁睁的，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长老们的身体逐渐膨胀，在阵阵水润蓝光之中遍体溢血，阵阵压抑的嚎叫诡异难听，而直到这些人再也无法承受，便接连传来阵阵爆破轰鸣。
白茫茫的水雾也变成了血红的颜色，腥气充斥在每一个活人的口鼻之间。
老育恩脸色惨白，止不住地作呕。
那美妇，婢女，还有侥幸活了下来的长老们也都如此。
而直到血雾渐渐散去，长老团的成员也已经缩水大半，消失的全是那些在先前时候言语不敬更眼神恶毒的长老们。
“神怒...”
老育恩干呕许久，趴在地上，虚弱狼狈。
“这是神怒...我们，触犯了天神...”
他嘴角颤抖着，喃喃自语。
而但凡听到他口中所言的几人，都是身体一软，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晴空万里，烈阳烘烤着大地，却发自心底的冷冽之意仍是让以续奥肯的这些顶层众人感到阵阵心寒——倘若神明有意，便要覆灭一个过度也绝非难事，不说翻手可为，却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雨林中。
苏木盘膝坐在一株古树枝杈上，呼吸吐纳而口鼻之间隐有白雾流转，便周围所见，也有土石黄光，水冰蓝光和草木绿光交错浮现。而许久之后，苏木最后一次呼吸吐纳，到口鼻之间白龙隐入体内方才睁开双眼，眼神深处有神光一闪而没。
不远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妮蔻一副偷偷摸摸又小心谨慎的模样探头出来，格外拘谨地看着盘坐在树杈上的苏木，抿着嘴角，不敢出声。
“有事？”
苏木转头看向妮蔻，却仍是面无表情。
妮蔻眨眨眼睛，咧开嘴巴干笑一声，这才小步走出，却仍是不敢靠近苏木那边，而是站在灌木丛的跟前缩着肩膀，两手也摆在胸前，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动作缓慢，像是随时都在准备转身而逃。
“你...嗯，不不不，是，是您。”
妮蔻缩了下脑袋，见着苏木没有恼怒之意，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却犹豫了许久，妮蔻也没能再说出什么。
苏木皱了下眉头，起身从枝杈上一跃而下，却妮蔻忽然炸毛一般，整个人都绷紧起来，连忙转身蹿进灌木丛里，躲在旁边的一棵树后，过了许久又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只眼睛，见着苏木并未靠近，这才松了口气。
“你很怕我？”
苏木随意扫了下身上沾到的草叶灰尘，有些意外。
妮蔻连忙摇头，却迟疑了片刻，又轻轻点头。
“你...你不笑惹，有些吓人...”
“不笑了？”
苏木一愣，旋即沉默下来，低头看向自己两手愣愣出神。而许久之后，他也才抿了下嘴巴，却依然只是皱眉，也最多就是皱眉。
妮蔻晃着尾巴，小心翼翼从树后走出，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苏木这边靠近了一些。
“那个...那个，我能摸摸你吗？不，不是，我是说，能...那个，就是，那个，烁玛...”
她嘴角轻轻抖了几下，仍是有些害怕，一只手护在胸口，一只手伸出些许，可怜兮兮，快要哭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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