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巫灵半神（上）
地动山摇。
维考拉像是变成了强风烈火的地狱，整座城市都在燃烧，逐渐被黄沙吞没。在不远的地方，广场和神庙的方向，一道道刺目的白光像是新生的星辰一样耀眼，灼烫而又疯狂，能量碰撞产生的波澜席卷八方，搅动天翻地覆，犹如末世。
苏木站在一座即将倒塌的围墙上，远远眺望着从倒塌的神庙里浮空而起的泽拉斯。他把燃烧的锁链收进了体内，强大的能量喷涌而出，激荡着碎石如暴雨一般落下，地动山摇，致命的烈火四面涌动，旋即从天而降，覆盖向维考拉的每一寸土地，带来极致的毁灭。
地面仿佛随时要分崩离析，被狂风和黄沙环绕的内瑟斯脚下的岩石旋转起来，化成一股海啸般的流体迎上了碎石的瀑布。神庙的四壁终于倒塌下来，无数建筑的残骸埋住了内瑟斯。
冷火遮天。
苏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左手压下黑刀刀鞘，抬头仰望着黄昏日落时的天穹染血。而在那之后，释放着无穷能量的蓝光冷火已经开始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建筑崩塌，围墙破碎，所有一切都在分崩离析，可怖的飓风席卷着黄沙蔓延而来，要在夜幕降临之前彻底吞没这座城市。
即便远远观望，苏木也能感受到泽拉斯那近乎无有穷尽的能量威压。
他用左手的食指敲了敲刀鞘，见到泽拉斯面向西北。
一捧冷火向着苏木飞了过来。
“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不愿意再额外招惹其他麻烦。”
苏木看向浮在半空，犹如神明一般的泽拉斯。
“但这是我欠他的，就只能还给塔莉娅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旋即黑刀出鞘，席卷着庞大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肉眼可见的涟漪从黑刀的刀锋上蔓延开来，出鞘的一瞬，便足够席卷天外。
浩浩荡荡的能量带起一阵狂风，于顷刻之间便击碎了从天而降的冷火能量，势如破竹一般，继续风涌而上，向着泽拉斯席卷奔腾。犹如长江大河也似的能量波澜壮阔，这是苏木自打迈过百鬼之难后的第一刀，拦住了转向西北的泽拉斯——他已经发现希维尔了，但这一刀也只是为了阻拦泽拉斯的追击罢了。而恰到好处的，就在泽拉斯伸手向着希维尔的时候，能量席卷而至，逼得泽拉斯只能转过身来，把掌心里凝聚的炽盛冷火迎向能量潮涌。
半空里发出轰然一声，狂风更狂。
流言从来都是真真假假，而泽拉斯的朝向也让苏木确定了流言是否真实。
希维尔才是真正的鹰王后裔。
塔莉娅，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苏木苦笑一声，旋即黑刀入鞘，缓步朝着广场神庙的方向走去，气势步步攀高。直到苏木踏上广场废墟的时候，城市已经荡然无存，至少是居民们在原本的废墟上建起的部分。他看到地下的岩床被崛起来合拢在一起，上面的纹路跟他之前在神庙看到过的纹路完全一样。每一处边缘的起伏都像是在半路被冻住的浪花。
苏木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翻过来，可以看到熔成一片的材料完全看不出它原本只是一块石头。
他略作思忖，然后随手丢掉。
“塔莉娅还是太善良了。”
旁边传来轰隆一声。
遍体鳞伤的内瑟斯举起一块神庙穹顶的碎片，然后把它推开，就跟苏木之前做的一样，捡起一块石头看了片刻，然后随手丢掉，又看了苏木一眼，之后才转向悬在半空的泽拉斯。
废墟里紧跟着钻出了一些维考拉的居民，他们在岩石下躲过了泽拉斯的死亡之火。一开始只有一两个，然后是三五成群，在落日残红如血的阳光下眨着眼睛，一时间还没能从奇迹般的幸存中回过味儿来。
但在短短片刻之后，这些人就立刻清醒过来，然后朝着四面八方奔逃出去。
“恕瑞玛需要感谢她。”
内瑟斯撑着他的战斧走到苏木身旁。
“维考拉更应该感谢她。”
“但如果她没有插手的话，泽拉斯就不会发现他们了。”
苏木抬头看着天上的泽拉斯。
“所以，希维尔真的是鹰王后裔？”
“是。”
内瑟斯再没有任何隐瞒，也没必要隐瞒。
“你想知道的，我之后都会告诉你，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但不是现在。咱们应该联手阻止他，年轻的新神。我是为了鹰王的后裔，而你，则是为了那个被织母选中的少女。”
“我先问个问题。”
苏木略微皱眉，左手始终压着黑刀刀鞘，以便随时拔刀。
“织母，到底是什么。”
“一个古老的意识，沉睡在这片土地的边缘，已经很多年了。她就跟这片土地一样古老，甚至更古老。”
内瑟斯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上面遍布着可怖的伤痕，流淌着泛出微光的血液，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不可思议的，骨头正在缓缓愈合，恢复如初，速度哪怕是肉眼也能够轻易看到。这比苏木的自愈能力更夸张。
半神，就已经这样了吗？
苏木只能猜测，他不知道，这还是他成为半神后的第一战，而对手却是一个来自远古的巫灵。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苏木已经开始发抖了。
“冷静。”
内瑟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要忘记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闻言，苏木心头当即一凛。
他沉默下来，然后开始深呼吸，肉眼可见的白龙之象出于口齿而隐于鼻息。短短片刻之后，苏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抬头看着正悬在半空俯视着他们的泽拉斯，上前一步。
“拖住他，直到他们消失在风暴和黄沙之中。”
内瑟斯晃了晃他的胡狼脑袋，然后跟上一步，战斧手杖顿在地上，一股庞大的魔法能量立刻沿着地面蔓延出去。随后，西北方向卷起一阵狂风，吹起黄沙漫天，淹没了正在亡命奔逃的那些人。
泽拉斯瞥了一眼西北方向，能量体的喉咙里传来一阵低哑的哼声。
“咱们杀不了他，年轻的新神。”
内瑟斯咧嘴笑着看向泽拉斯，却在对苏木开口。
“你得抱着必死的决心。我知道你只是个外来者，但既然你站在了这里，那就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而且不讲情面，但我别无选择。为了恕瑞玛。”
“你说对了，我只是个外来者。”
苏木轻哼一声，瞥他一眼，旋即把右手搭在刀柄上，缓步来到废墟的最高处，然后抬头看向悬在半空的泽拉斯，铆足了气息：
“下来！”
“愚昧的新神。”
泽拉斯的声音里依然充满了厚重。
他的身形缓缓落下来，直到落在苏木对面。
“外来者，何必送上自己的性命。”
“那可真不巧，我没打算送命。”
苏木咧嘴笑了一下，缓慢抽出黑刀，刀锋摩擦着刀鞘，发出一阵沙沙的刺耳声响，直至黑刀完全出鞘，刀锋的顶端擦过刀鞘边缘，发出一道清脆嘹亮的声响。
苏木的眼神早已经变得坚定无比。
“你得在这儿陪我一会儿，背叛者。”
黑刀指向泽拉斯。
他看了这把黑刀一眼，喷涌这能量光芒的眼神缓缓眯了起来，然后重新看向苏木。
“你知道的很多？它告诉你的？”
“所有人都说你是背叛者，不只是他。”
苏木周身渐渐开始汇聚起庞大的能量，无穷无尽的天地元炁尽都蜂拥而来，汇聚在苏木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狂风凛冽呼啸，卷动黄沙灰尘洋洋洒洒，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随着苏木的呼吸脉动扩散，震荡着这座已经毁灭的城市一起回荡出阵阵犹如心跳一般的轰鸣。
泽拉斯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他明显有些忌惮了。
“未来可期的新神，你需要死在这里。”
他后退两分，然后升高两分。
“你有着继续成长的潜力，如果你肯臣服于我，就再好不过。但既然你选择了跟我作对，那就，死在这里吧。”
话音落地，泽拉斯忽然甩出一道炽热的白火，直奔苏木的胸口而来。黑刀恰如其分地挡在身前，但庞大的力量和灼烫的气息却势如破竹地迎面而来，立刻就击溃了苏木周身的能量脉动，继而连同黑刀一起撞在苏木的胸口。巨大的力量把他撞飞出去，狠狠地砸进了一座倒塌的围墙里，碎石散落，烟尘顺着裂缝喷涌而出。
但下一秒，苏木又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嘴角带血，满身狼藉，从现身到化成一抹虚影只用了短短片刻。再一次临近泽拉斯，苏木将黑刀从身后拖拽到身前，一抹乌光斩过，直奔泽拉斯的喉咙而去。
一根火柱从泽拉斯脚下腾起。巫灵狂叫着，让千万个太阳般的烈火吞没了他。灼热的气浪迎面而来，苏木这一刀砍下去，却只是命中了那道喷涌的火柱。炽白蓝光的火焰肆意涌动，泽拉斯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怕的低吼声，像是沙漠深处的可怕害兽，又或是深渊里的恶魔，旋即一道道奥术的火焰从他的胸口迸发凝聚，仿佛彗星一般接连撞上了苏木的胸膛。
一阵可怕的轰鸣过后，苏木脚步踉跄着从废墟里站起身来，身上许多地方都在冒着黑烟。他用黑刀拄地，口中咳血。
只是初一交手，就已经落得遍体鳞伤。
“新神，终归只是新神。”
内瑟斯有些失望。
他叹了一声，提起战斧走向泽拉斯。
苏木没能给他争取太多的时间。
“我已经想象过上千次你的死亡。内瑟斯。”
泽拉斯忽然开口，他的周身依然笼罩在喷涌的火柱当中，可怖的能量气息肆意席卷，荡起地面一波又一波尘土激荡飞扬。
“但从来都不是我亲手做的。”
他转向内瑟斯，冷焰喷吐，火柱涌动。
“荒漠屠夫会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泽拉斯的身上迸发出比太阳圆盘还要猛烈的光芒，像是一轮大日来到人间，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已经沦为废墟的维考拉，涌动的能量气息卷荡出狂风凛冽，呼嚎有声，一场沙暴已经开始降临，淹没了远处已经渐渐沉落的残阳。
“他会用爪子把你身上的每一寸肉剥下来，而我，一定会到场观赏。”
他大笑起来，胸口的位置激荡出一串炽白的火焰。刹那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狂风席卷着黄沙碎石从地面腾起，然后从天而降，如同暴雨一般落下。炽白火焰命中了身负重伤的内瑟斯的胸口，可怖的能量把他撞得倒飞出去，然后狠狠地砸进废墟里，无数的碎石黄沙将怒吼的内瑟斯彻底淹没。
黄沙和碎石堆积而成的土丘，看起来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满是污蔑之意。
但内瑟斯还活着，苏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股能量气流的漩涡依然还在，正丝丝缕缕地穿透过坟墓一般的黄沙和碎石，延续着内瑟斯的性命不会就此走向终点。
苏木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然后平静下来，转头看向泽拉斯。
来自远古的巫灵，半神。
大抵古恕瑞玛的天神战士，所谓的飞升者，都是半神。
“挺麻烦的。”
苏木伸手扯掉身上已经焦黑的衣物，全部丢在一旁，只留下一张早先崔斯特留下的卡牌塞进腰带里，然后手里拎着黑刀，重新迈步走向泽拉斯。
那张卡牌是苏木最后的退路，只可惜那东西不能用得太早，也不能用得太晚。早了的话，一旦塔莉娅希维尔她们还没走远，泽拉斯就肯定还能追得上去，可一旦晚了的话，苏木就得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重新在泽拉斯面前站定，苏木把黑刀刀尖托在地上，看向这个来自远古时代的巫灵半神。
“你不打算杀他，但应该是打算杀我的吧。”
苏木的语气显得格外轻松，甚至冲着那位巫灵半神咧嘴而笑。
“你之前说，我有着继续成长的潜力，如果可以臣服于你的话...如果我臣服于你，又能怎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泽拉斯周身的火焰开始跳动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向着苏木，喷涌着能量光芒的眼睛里不带有分毫尚且属于人类的情感。掌心之间，能量汇聚涌动，喷薄着灿烂的明亮蓝光，蠢蠢欲动。
“如果你只是打算利用这些来拖延时间的话，那你已经失败了，年轻的新神。我喜欢在别人面前滔滔不绝，但我同样分得清利弊先后。可怜的蠕虫，你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死吧。”
话音落地，灿烂的明光立刻就在苏木骤然缩紧的瞳孔里迅速放大。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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