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北山

　　四年前的那次蚀魂夜，已经临近了结束，可苏木和安妮还是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因为萨科，也因为赫卡里姆。再之后，两人就算是彻底分散了。只是当时的苏木也没有注意到安妮在赫卡里姆逃走的时候被那个混蛋给顺手掳走了，如今听到她将那天的事一点一点说出来，才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所幸那位铁塔一样的女士，苏木指的是俄洛伊，是她救回了小安妮，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而这些年来，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就一直带着小安妮生活在混乱的比尔吉沃特，只是每年冬天的时候才会跑到诺克萨斯四处谋生。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蚀魂夜——崔斯特不想再见到有意外出现，在当时的他们而言，苏木或许已经死了，总不能再让小安妮跟着他们一起遭罪。另一方面，诺克萨斯一向风评不好，实施诈骗，或者在赌场里出千，也都可以更加的心安理得，顺便告诉小安妮什么叫“恶人自有恶报”的道理，更何况这还可以满足他们之后整整一年时间的开销。

　　到如今，估摸着也快整四年了，崔斯特格雷福斯和小安妮就一直是这样的生活。当然，崔斯特偶尔还会外出寻找苏木的下落，就像那个早在四年前就被苏木弄丢了的珊瑚石项链一样，那就是崔斯特在蚀魂夜之后，在寻找苏木的路上找到的。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崔斯特也以为苏木已经死了，但后来卢锡安却告诉了他苏木手里那把黑刀的事儿。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蚀魂夜过后，卢锡安去德玛西亚转告菲奥娜苏木已死的消息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比尔吉沃特，然后才告诉他们苏木应该没死的这件事。在德玛西亚，知道黑刀这事儿的人不多，有且只有那么几个，但菲奥娜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在当时的崔斯特而言，苏木没死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但这几年来，他却一直都在四处寻找苏木的下落。

　　直到今天。

　　科瑞克瑟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酒馆里，苏木几人就在角落里坐着。尽管酒馆混乱的环境就是他们最好的掩饰，但崔斯特他们仍旧没有卸下脸上的伪装，得时刻小心谨慎才行。

　　已经长大许多的小安妮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声，正抱着一杯热牛奶坐在苏木的另一边——格雷福斯也就只是在照顾小安妮的方面才会有些自觉，倘若换了别人，恐怕这四年时间就已经足够让他教会对方应该怎么喝酒了，哪怕那个人的年龄还很小，就像当初的苏木一样。

　　而小安妮再旁边就是摆着一张臭脸的格雷福斯，总是拿眼睛瞪着苏木，似乎很不满小安妮更靠近苏木而不是他。

　　对面是崔斯特，右手边是阿卡丽，桌子上摆满了酒馆里最好的吃食和酒水。难得重逢，崔斯特格外大方地掏钱请客，言说是给苏木接风洗尘，而且丝毫不觉得肉疼。就像苏木所认为的那样，崔斯特是他真正的朋友，但格雷福斯算不上。

　　或许小安妮也能算上一个？

　　苏木伸手揉了揉身旁小安妮的脑袋，后者睁大眼睛抬头看来，然后露出一张有点儿可爱的笑脸。

　　如果卸掉脸上的伪装的话，或许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小安妮应该变化很大。只可惜他们现在还在科瑞克瑟，不能随意卸掉伪装，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后果恐怕就是得彻底换个落脚的地方了。

　　恶棍三人组，崔斯特，格雷福斯，和抱着熊娃娃的安妮，他们早已经在诺克萨斯声名狼藉，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很显然的，当初那个格外可爱的小安妮也已经被他们教导成了一个无恶不作地诈骗犯，骗人钱财都是小事，就怕小安妮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法能量，唤醒提伯斯。一旦事情到了那种程度，就不只是诈骗钱财的小事儿了，而是杀人夺命制造灾难的大事儿。

　　但安妮的年龄还小，崔斯特虽然很会魔法，却也只是一般，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更没能力指点小安妮应该怎么控制自己的魔法能量。如崔斯特所说，最惨的一次是四年前刚刚度过蚀魂夜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因为小安妮忽然做了个噩梦就导致提伯斯暴走，好几次都不只是掀翻了他们当时住的地方，更造成了大片的火灾。所幸在那段时间里俄洛伊一直是替代了当初普朗克的责任，留在比尔吉沃特城内负责组织重建，才能及时阻止提伯斯的暴走，又在之后指点了小安妮如何控制自己的魔法能量和情绪——但安妮年龄太小，还做不到完全控制自己体内庞大的魔法能量，所以至今为止，小安妮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呆在俄洛伊那里学习魔法知识。按照俄洛伊的说法，大抵再有个两三年的时间，小安妮就能彻底控制住体内的魔法能量了。

　　苏木也能感觉到小安妮体内的魔法能量就像个巨大的熔炉一样，火势之炽烈强盛，温度之可怕，比洛也是丝毫不差。

　　洛的实力更在霞之上，只是那个不着边际的混蛋更注重自己的形象而不是打打杀杀，这才显得不怎么突出。倘若那个混蛋肯认真一些的话，不出一年时间，他的实力就能超出霞不止一个层次。

　　毕竟他也是当初那个洛特兰部落里天赋最强的家伙，孔雀属瓦斯塔亚血脉的强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四年时间，如白驹过隙，可真要说来，也是有着数不清的话题可以一直聊下去。尽管在这期间，阿卡丽和格雷福斯都没怎么插话，却也不觉得怎么枯燥，包括格雷福斯这个对苏木格外有些成见的家伙都对他在艾欧尼亚这些年的经历颇有兴趣。

　　而在苏木说到最后的时候，也提起了普朗克的名字。

　　崔斯特插了一嘴，只说普朗克这些年偶尔也会在比尔吉沃特出现，但每次停留都不会很久，最多是蚀魂夜的时候才会多留一段时间，帮着比尔吉沃特人一起度过蚀魂夜的难关。而在前些日子，崔斯特就听说普朗克已经回到了比尔吉沃特，不只是抢走了斯维因的利维坦号，还顺道洗劫了艾欧尼亚一处名叫蛇刀庙的地方。

　　或许别人不太清楚，但苏木却大概知道一些。

　　蛇刀庙，是影流的另一个驻地，也或是可以说作劫给影流准备的容身之处——那家伙似乎并不打算一直占有均衡寺庙，而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均衡寺庙还给均衡教派。

　　劫还是有些念旧的。

　　尽管阿卡丽对此嗤之以鼻，却也并没有发表更多的看法，沉默着喝酒，听他们讲故事，仅此而已。

　　就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次的接风洗尘才终于结束。

　　格雷福斯领着小安妮回去了他们在科瑞克瑟包下的旅馆，而崔斯特则是带着苏木和阿卡丽一道从小路出城离开。

　　一夜未睡，而且酒也喝得不少，但苏木崔斯特和阿卡丽都不怎么觉得困倦，魔法也好，或者苏木所修习的道法经文，都可以帮着他们驱除醉意，出门的时候再有凉风一吹，就彻底地神清气爽了。

　　“德玛西亚雄都北边的山上，靠近最高峰悬崖的地方，位置没错吧？”

　　崔斯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可以更清醒一点儿，然后手里捏出三张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卡牌，再一次确认地点。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崔斯特在魔法方面有些天赋，尤其是对于魔法“命运”的掌控，已经大抵可以说做炉火纯青了，额外再带上两人一起传送也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但极限也就只是三个人了，再多一个，崔斯特都不能保证自己肯定可以成功。

　　这也是之前小安妮一直闹着想要跟着苏木一起去德玛西亚却最终还是放弃的最大原因。

　　而见到苏木点头之后，崔斯特又吐了口酒气出来，手里三张卡牌才终于亮起魔法的光芒，莹莹烁烁光斑流转之下，近乎直通天际的光柱瞬间笼罩了他们的身形。一如当初熟悉的感觉，世界错乱，光怪陆离，等到一切都变得稳定清晰了之后，晨间草木泥土清新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晨起的阳光下，树影婆娑，不见人迹。

　　却不等苏木三人四下里多瞧一眼，跟前就忽然腾起一团黑雾渐渐凝实。

　　再次见到莱瑞拉，崔斯特嘴角很明显地抽了两下。

　　“这真是...幸会，强大的黑魔法师阁下。”

　　崔斯特干笑一声，脸色有些泛白，一方面是想到了当初被这个女人暴揍一顿的糗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传送三人导致魔力消耗太甚的缘故。

　　可不管怎么说，崔斯特的脸色都是奇差无比。

　　“但你看起来并不怎么想见到我，小家伙。”

　　莱瑞拉美眸顾盼，巧笑嫣然，手里像是树藤一样的法杖轻轻一顿，一股庞大的魔法能量就立刻倾泻而出，却仿佛一阵微不足道的轻风一样，环绕在脸色急变的崔斯特身上。

　　“放松。”

　　莱瑞拉的声音像是有着魔力，尽管其中带着些耻笑的意味，但崔斯特的气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我知道你巴不得现在就转身离开，但很可惜，你还不能走。在小苏木去雄都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暂时住在我这儿吧，毕竟等他做完自己要做的事之后，你还得再带他回去。作为报答，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你应该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崔斯特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然后装模作样地干笑两声答应下来。

　　但莱瑞拉的事苏木在来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了，所以崔斯特很清楚自己应该没什么危险。尽管他对莱瑞拉腹诽已久，可这出乎意料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毕竟莱瑞拉也是已经活了上千年的魔法师，哪怕是黑魔法师，那也完全足够在魔法的方面给他很多的指点。

　　苏木不太明白莱瑞拉这么帮他的理由是什么，只是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女人，没什么太好的脸色。

　　“你大可不必这么怀疑我，我有我的理由。”

　　注意到苏木的眼神之后，莱瑞拉脸上笑意更浓，转而看向苏木。

　　“现在还不到坦诚布公的时候。”

　　“但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苏木眯起的眼睛带着森然寒光，左手已经搭在刀鞘上，随时准备将刀推出刀鞘。

　　“又或是，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阿卡丽也将右手收在腰后，已经握住了十字钩镰的握柄。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崔斯特有些尴尬，而更多的则是无奈。尽管他不太愿意面对莱瑞拉这种强大的敌人，却还是偷偷摸摸地在身后捏住了三张卡牌，同时对苏木身上展露的凛冽杀气微微侧目。

　　“目的达到了，就打算撕破脸皮吗？”

　　莱瑞拉轻叹一声，脸上摆出一副凄然的模样。

　　但她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却让人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可就再也回不去了。你，确定想知道？”

　　闻言，苏木左手拇指微微一动，黑刀当即出鞘三分。

　　却也只此而已。

　　然后黑刀重新入鞘。

　　“别对崔斯特做什么手脚。”

　　“我一向光明正大。”

　　莱瑞拉笑着挑了下好看的眉毛，然后顿了一下手里的法杖，又一股浓郁庞大的魔法能量就立刻化作狂风席卷而来，不等苏木回神就格外凶猛地将他穿心而过。

　　凭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咔嚓一声。

　　阿卡丽和崔斯特脸色当即一变，正要动手，却被苏木出声拦了下来。

　　后怕不已的苏木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在制止了阿卡丽和崔斯特之后却并没有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死死地盯住莱瑞拉，等待她的解释。

　　“塞拉斯留在你身上的东西已经没了，但你还是得小心他会不会去雄都找你，毕竟你所有的动向他都一清二楚。所以，在你回到德玛西亚的时候，塞拉斯就已经知道了你的位置，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莱瑞拉将法杖收起，双手也收进黑色的斗篷，眼神莫名的满含嘲弄。

　　“德玛西亚雄都的城防军队确实不错，装备精良，而且纪律严明，但如果塞拉斯想进去的话，除了个别人之外，谁都拦不住，甚至根本不能发现——以凡人的身躯对抗魔法...”

　　“这是德玛西亚决策者最愚蠢的决定。”

　　“简直不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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