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上山
回到旅店的时候，洛和霞早就已经各自呆在房间里。
洛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具体是什么原因，苏木并没有什么兴趣。恰恰相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那条街巷，又怎么找到了回来的路，便推门之后，也是浑浑噩噩地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哪怕洛在他身边叫了好几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嘿！”
洛忽然推了苏木一把，力道之大，险些把苏木从床边推翻出去。
一个踉跄之后，苏木这才终于回神。
“你这是...有收获？”
洛的语气不太确定，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苏木，却那毫无神采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得到收获之后的喜悦，反而一片死灰，看起来像是...虽然话不好听，但洛确实是这么想的——死了亲人一样。
他伸手把苏木捞了起来，让他重新坐在床沿上。
“出事了？”
洛不确定地询问着。
苏木闻言，怔怔出神了片刻，之后才轻轻摇头，却顿了顿，又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永恩...死了。”
“永恩？”
洛意外地瞪起眼睛。
一路走来，苏木也跟洛霞全盘交代过自己的事情，包括反抗军，包括剑道场，包括素马长老身上发生的变故，以及他对瑞雯的怀疑和外出寻找亚索的理由，其中当然提到过永恩的名字。
虽然洛和霞不太清楚苏木和永恩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关系极大。
“你的意思是...”
洛眼神复杂，又伸手拍了拍苏木的额头，让他可以清醒一点儿。
苏木晃了晃脑袋，之后就一翻身直接躺在床上，用被子把头也蒙住，无论洛再说些什么，都是毫无回应。这被子下面，苏木就躺在枕头上，浑浑噩噩，不声不响，更不哭不闹，只是狠狠捏紧了手里攥着的被角，手指用力，险些把被子也撕破。
洛无可奈何，却也有些担心苏木的情况。
剑道场的变故或许和瑞雯脱不了干系，而永恩的死...虽说洛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苏木的表现，却似乎是把其中的一切缘由都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洛也明白，或许是苏木觉得所有起因都在瑞雯身上，而瑞雯又偏偏是得到他的指引才会去往剑道场寻找素马长老。如此一来，虽然道理上说的明白，可终归不是这么个法子。
稍稍犹豫之后，洛还是悄悄离开，去了隔壁找霞商量这事儿。
到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洛已经起床梳理打扮完毕——这家伙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哪怕少睡一些时间，也得保证自己每天都是容光焕发的样子。头发，胡子，翎羽，都得梳理整齐，之后再对着镜子几番确定之后，这才满意。
敲门声响起，霞也是一早就已经起床，估摸着这般也该睡好了，就过来瞧瞧情况。
苏木才刚刚掀开盖在脑袋上的被子。
“你...”
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话到了嘴边，见着苏木眼眶发红，满眼血丝的模样，还是脸色复杂的把话都咽了回去。
洛也正转头瞧着苏木，一边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的翎羽。
“我想去东边。”
一夜之后，苏木的情绪也稍有些平复，他看了看霞，又看了看洛，虽然勉强笑了出来，可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艾欧尼亚山脉的东边。”
闻言，洛和霞对视一眼，有些了然。
或许永恩就是死在了艾欧尼亚山脉的东边，却具体怎么回事儿，还得苏木说清楚才行。
但这不急。
“我没意见。”
霞率先开口。
“圣物的消息还没什么着落，去哪儿都一样，不过是打听圣物遗落的消息而已。当然，我去过那边，而且待了相当一段时间，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如果圣物是在谁的手里，再走一趟也无关紧要，说不定就会有人带着圣物跑去那边，就跟在龙戈小镇的时候一样，打算拍卖出去。”
“我也没意见！”
洛当即举手，眼神炽热地看着霞。
“不管你决定去哪儿，我都会毫无底线...嗯，意见地跟在你身边！”
“...那就说好了。”
霞冲着洛翻了个白眼，之后才转而看向苏木。
“我知道有条山路可以直接翻过艾欧尼亚山脉，当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咱们也可以在中途转向山上，去一趟长存之殿，那儿的风景不错，视野开阔，云蒸雾绕，修道院也很宏伟，可以很有效地放松心情。我之前在寻找圣物的途中曾经去过，那时候一直没什么关于圣物的消息，我都已经打算放弃了，但去过长存之殿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所以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
闻言，洛的眼神更加明亮了许多。
他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从镜子跟前旋身而起，靠近霞的身边，一手抚慰在心口，一手高高扬起，满脸矫揉做作的真诚和痴迷，语气澎湃：
“与众不同的美丽女孩儿，原谅我之前对你的误解，你绝不只是可以无视我的魅力，更有着崇高的信仰和理念。你对瓦斯塔亚一族真挚的热情感染了我，我已经恨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你的身边，帮你一起寻找遗落的圣物。请你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绝对是你命里注定的那个人！”
“不需要。”
霞扯了下嘴角，伸手推开洛的脸庞。
她靠近床边坐了下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咱们确实可以去一趟长存之殿，不怎么绕路。”
“...多谢。”
苏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勉强露出些笑意，轻轻点头，应下了这样的建议。
洛还在一旁摆出伤心的模样，泫然欲泣，格外可笑。
但苏木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我去收拾收拾，咱们吃过早餐就出发。”
霞也笑了一下，然后眼神严厉地瞪了旁边的洛一眼，带着他一起转身出门。
购买早餐的事儿当然是洛来负责，他不可能让霞来出钱——谁都不太明白这家伙究竟看上了霞的那一点，霞自己也不知道，或许真如他先前所说，是那种对于瓦斯塔亚一族真挚的热情？但在那之前，洛就已经跟了上来。
这个自恋自狂自大的家伙，霞不愿意多想，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回到之前的房间时，苏木也已经拿出了包裹。他根本就没有更多的东西，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物，仅此而已。
吃过早餐之后，三人就再度启程，却并不是沿着原来的方向，则是转向了东南。
按照霞的说法，从这条近乎于羊肠小道的路离开之后，无需多远就能见到一条官路大道，之后再转向东北，就可以沿着丛林之间的一些小路踏上艾欧尼亚山脉——这条路也是长存之殿的僧人们上山下山时经常会走的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危险，除了环境本身。当然，类似的道路不止一条，但通往这边的，却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
多年四处闯荡的经历，给霞带来了相当的经验，也就不必多走弯路，更能有效地避开环境本身的危险。
只是当天傍晚，一行三人就已经来到山麓顶端。几人的膂力都不错，脚程也是相当之快，或许换做他人就得两天乃至三天的时间，甚至可能会出现些意料不到的危险。
不久前，他们才刚刚走过一道险坑，就埋在道路边缘的草丛里，稍有忽视，可能就会滚落下去，而下面究竟有些什么，哪怕是长存之殿的僧人也没法儿确定。
这是霞的说法。
“到了这儿距离长存之殿就不远了，我听说这一代的卡尔玛现在就在山上，她的境遇...似乎不怎么好。”
霞用烧火棍拨弄着火堆，火舌舔舐着洛刚刚打猎回来的战利品——一头野猪。整个野猪都在剥皮清理之后架在火堆上，而洛也不知是从哪里变戏法儿似得掏出了许多调料，但霞根本就无视了过去，苏木也没有因为这些就让心情变得好起来。
劫告诉的他东西有些太多了，哪怕到现在也理不清楚。
洛特兰部落的消失，圣物的破裂，均衡教派与影流之间的矛盾，以及阿卡丽的原谅和嘱咐，还有永恩和亚索的消息。
有关洛特兰部落的事儿是不是应该告诉霞，苏木依然没法儿决定。他很清楚，一旦现在把事情原委全部和盘托出，虽说霞不一定会直接杀上门去，却不免会对自己产生误会，以为自己和劫之间的关系格外亲近。苏木很清楚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如果真的演变成那样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再之后，就会接连地导致洛也会对自己...鬼知道那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会做出什么让人意外的举动。
所以，只能暂且隐瞒下来，等脑袋稍微清醒一点儿再作打算也不迟。
而阿卡丽的原谅和嘱托...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吧，至少可以让苏木稍微松口气，算是聊以慰藉。
而最放不下的，终究还是永恩与亚索的兄弟相残。
苏木怎么也没能料想到这个情况。
永恩，亚索，他还以为最多是刀剑相向，两败俱伤就已经顶了天了，却偏偏是意料不到的局面。
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苏木就一无所知了。
得见到亚索之后才能问个清楚。
“给。”
一股烤肉的香味忽然递到苏木跟前。
苏木愣了愣，这才见着霞正拿着一整条的猪前腿在自己面前。相比洛那家伙，霞倒是更像个称职的大姐姐，也或许，是因为女人的心思本就更为细腻。
洛正在一旁大吃特吃，丝毫不为苏木的情况而烦心。
“谢谢。”
苏木勉强勾了勾嘴角，却露出的笑意怎么都相当难看。
末了，苏木也就只得放弃，伸手接过烤肉。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咱们可以在长存之殿住几天。”
霞在苏木一旁坐了下来，语气格外的小心。
“亚索既然是在追查杀害素马长老的凶手，就肯定不会在一个地方过长地停留，咱们也只能慢慢追问下去，这事儿急不来。不过，永恩他...”
“亚索杀的。”
苏木低头，第一次说起了具体的情况。
然而，苏木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劫并没有把详细的情况告诉苏木，只是说了个简单的结果而已。尽管如此，霞的脸色也是变了一变，包括一旁无心听闻的洛，险些被那些烤肉噎得背过气去。
“是...”
劫的身份，让苏木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
“算不上朋友的...朋友？或者，根本就和陌生人一样。”
苏木轻轻摇头。
“那个人出身均衡教派，和我也只是第二次见面，算不上朋友，真要说起来的话，应该勉强算得上是个仇人，只是因为战争的缘故，所以才会统一战线。不过，反抗军和他没什么来往，一致对外罢了，毕竟有些事儿很麻烦，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解释明白。”
“你说的那个人...是劫。”
霞的眸光微微一闪，脸色也变得些许阴沉。
“均衡教派的叛徒，手刃了苦说大师的凶手，影流之主的劫。”
“你...”
苏木愕然转头，却正对霞闪动的目光。
一滴冷汗，悄然从苏木的额角滑过，喉头也艰难的滚动一下。
洛也注意到了霞的变化，他鼓着两边的侧脸，嘴里的食物都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氛围为什么会忽然凝固下来。
“我有怀疑过洛特兰部落的消失，跟影流之间有些关系。”
霞忽然收回目光，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也都悄然消失。
“暗影魔法。”
她只说了这些。
又过了片刻，霞忽然摇头一笑，拍了拍苏木的肩膀，然后顺手撕掉了一块苏木手里的猪腿肉塞进嘴里，语气和脸色都是忽然轻松了很多。
“别这么紧张，你是反抗军的军师策士，脑袋肯定好用，肯定能够想到什么，但我也不是傻子。暗影魔法的稀有不必我来多说，整个艾欧尼亚，除了影流，我想不到别的地方还有这种魔法存在，所以我就特意地暗中打探过。事实证明，除了劫，凶手应该不会另有其人，而外界对于艾欧尼亚圣物的误会，更给了他足够动手的理由。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我知道你是在跟劫撇清关系，但我也知道你并没有说谎。艾欧尼亚和诺克萨斯的战争愈演愈烈，影流也是坚定的反抗成员之一，而且势力庞大，杀手无数，对诺克萨斯的威胁相当致命。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那些对艾欧尼亚不利的举动，大势所趋，否则一旦因为我的举动导致了艾欧尼亚的战败，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霞忽然转头看来，笑意明媚，却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意味。
“等到战争结束，你得帮我一起对付影流，就当是为了表达你之前对我故意隐瞒的歉意。当然，你和劫，也算得上是...仇人？因为阿卡丽？我听说那个女孩儿还是挺吸引人的。”
霞意有所指，笑意暧昧。
不管她是真的猜到了什么，或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总之，苏木心里也轻松了许久，却也是有些哑口无言。
他沉默许久，临到末了也只得摇头苦笑一声。
霞脸上的笑意更甚先前，忽然一把夺过苏木手里的猪腿肉，然后洋洋得意地晃了晃，算是炫耀。
“这个归我了，要吃的话自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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