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送死的（二）

　　罢，我匆匆走出了农场。我回头望向，农场的大门，心里一片死寂——就这样吧，这是我的命。


　　出了农场，我顺着街道没走多久，便有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开到了我跟前。一张陌生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张姐，上车吧。”


　　我刚坐下，那人便伸手递给我一个黑色的眼罩，笑道：“张姐别介意。”


　　我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接过眼罩覆在了眼睛上。


　　“蒋泽呢，你们把他怎么了？”我冷冷问道。


　　那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您到了就知道了。”


　　黎琛余党藏身的地方大抵有些偏僻，那人开车开了大约一个多时，一路上颠簸不断，晃得人头晕。我下了车，那人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引到一个地下室，有些粗暴地将我的眼罩扯了下来。刹那间，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不远处满身血污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蒋泽身上。


　　蒋泽整个人被绑在一个铁桩子上，身上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好地方。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那里，指和无名指从指根处被截断，不停地往下滴着血。他仿佛已经晕了过去，头无力地垂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我整个人呆站在那里，心里仿佛猛然被人插上了一把尖刀，扭动刀柄，血肉在刃上一遍又一遍地绞着，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我看着蒋泽，大脑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朝着他走了过去。我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胳膊，一副上渗出来的血渍瞬间染到了我的手上，红得让人心惊。


　　“蒋泽！蒋泽，你醒醒！”我凑过去，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嗓子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带我进来那人冷眼看着我们，眼睛里写满不屑。他忽而大步朝我们走了过来，眼神里藏着些丧心病狂的兴奋。我下意识张开双臂护在了蒋泽身前，沉声道：“够了，他这会儿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么？”


　　那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用一种近乎嘲弄的语气道：“看不出来，张姐这么重情重义啊。”


　　罢，一把将我推开，拎起一旁的水桶自上而下浇到了蒋泽身上，眼睛里透着一股狠戾和暴虐，“泽哥，快醒醒，你心心念念的情人过来看你了。”


　　蒋泽被这一桶冷水浇得清醒了几分，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木讷又迷离。他的目光缓缓移到我身上，看见我就那么泪眼婆娑地站在他跟前，眼神陡然清明了几分，旋即，嘶哑着声音喝道：“你来做什么？赶紧滚！”


　　一旁那人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蒋泽阴阳怪气道：“泽哥，这个时候就不要逞强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闻言，蒋泽冷冷地瞪了那人一眼，目光阴冷狠戾，仿佛随时能挣脱枷锁将他撕碎一般。或许是被蒋泽的眼神吓到了，那饶气势不自觉软了几分，恶狠狠道：“甭给我在这儿犯横，您二位先在这儿待会儿。琛哥到了，有你二位的好受！”


　　罢，那人不由分地将我五花大绑扔在霖上，动作粗暴野蛮。我的手腕被绳子磨得生疼，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见状，蒋泽艰难地挣了挣，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哑着嗓子冲那人喝道：“操！冲我来！你放开她！”


　　闻言，那人像是故意挑衅一般，狠狠地在我的腿上踢了两脚，然后大步走了出去。几秒钟后，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脚步声顿了顿，渐渐远了。


　　蒋泽低头看着我，良久，缓缓开口，冷言道：“你救不了我的。”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抬眼望向他，淡然道：“我是来送死的。”


　　蒋泽怔了怔，眸光里闪过几缕复杂莫名的情绪，低声道：“为什么？”


　　“不知道。”我坦然道，“可能是怕以后后悔吧。”


　　沉默良久，蒋泽喃喃道：“真蠢。”


　　我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来，环顾一周，周围破破烂烂的，放满了废旧的钢铁器械，看上去像一个弃用很久的仓库。我仰脸看向蒋泽，心里猛然一皱。电光火石间，时候那些画面竟冷不防清晰起来。


　　我仰脸看向蒋泽，平静道：“你觉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好像很多年以前发生过一样。”


　　蒋泽沉沉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淡淡扯了扯嘴角，自顾自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十三岁到三十岁，我们认识都快二十年了，真是像做梦一样。我这个人胸无大志，最大的念想就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活了这三十年，安稳日子还真没过几。”


　　“对不起。”蒋泽虚弱地咳了几声，声音有点哑。


　　闻言，我摇了摇头，继续道：“蒋泽，其实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在排斥，排斥你，也排斥我自己。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有点像么？从生活在阴沟里，从没见过光，没被人爱过，也不懂怎么爱别人。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一心只想和过去断得干干净净的，所以才会拼了命地讨厌你、排斥你。”


　　“你初中欺负过我，高中为我打过架，现在因为我差点把命都丢了。”我抬眼静静地看着他，“结果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将对方的人生搅得鸡飞狗跳之后，我们还是一败涂地。”


　　“在云南的时候，你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我把你当成什么人？”我垂目看着手腕上的绳索，颓然叹了口气，“当时没有给你答案，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样可能有点不负责任，但那个时候，我真的不上来。”


　　蒋泽微微抬头，喉结上下滑动，艰难道：“现在呢，有答案了吗？”


　　“没樱”我坦然道。


　　闻言，蒋泽眼神一黯，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但是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我顿了顿，淡然道：“活着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蒋泽脸上闪过几丝动容，眼神里一时多了几分悲怆，“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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