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海一夜听星雨（七）

　　桃盛宴临近之时，她终于开口对我说了话:“镜楼，记得我采的昆仑之玉吗?”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她轻笑一下：“你虽然得了阴阳的灵，有了触觉，但到底少个依附。”

　　说着她用指尖去碰我的掌心，依然穿透了过去。

　　确实，我已经可以触碰她，她却碰不到我，我还是虚无的，有感觉的虚无罢了。

　　“昆仑之玉已经淬炼好了，就在参星阁。”她淡淡地说，却让我无比错愕。

　　难道她在一心想着为商颂复仇的时，也没有忘记淬炼昆仑之玉吗?那是极费心力的，我以为，她早就忘了。

　　携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参星阁，她也没有躲开的意思。

　　也许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终于想通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自顾自地想着，竟然露出一个不易的微笑。

　　昆仑之玉已经是人的形状，玉色的结在深处曲折，只是脸部的地方平滑如镜。星徵说，相由心生，这要看我的造化。

　　多年的夙愿终于变得唾手可得，我再三确认这不是梦境，终于如星徵所说躺了上去，玉色的昆仑之玉像薄壳一样迅速覆在了我的身上。

　　“阿星。”我忍不住惊喜地唤她，想起身去拉她，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镜楼，我忘了告诉你，形魂结合大概需要三个时辰。”

　　她正了颜色，一双手抬了抬，终于没有碰到我便起身离去。

　　“星徵!”我嘶吼她的名字，声音变得像破碎的铜磬。

　　蟠桃盛宴，白虎星君作为四大星君之一必定出席。我守了她三百个日夜，她还是没有一丝回心转意。

　　若是她死了，我有没有凡身，有没有感觉，又有什么意义……

　　星徵。我真的不想承认，但世人早已看出，我喜欢你……

　　无边的静默里，三个时辰仿佛天地恒久。平静的胸腔里终于传来陌生的振动，我攥了攥手指，熟练地驾起云雾直奔瑶池。

　　星徵，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走进瑶池的一刹那，金光晃疼了我的眼睛，我伸手遮了遮，四周一片寂静，成百上千的仙人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无暇理会，几乎是脚下踉跄地走到了仙群深处。那里围着一群仙，躺在地上的是白虎星君。

　　还有星徵。

　　抱起她的时候摸到一片温热，血顺着我的指缝传遍四肢百骸。第二次感受到她的体温，却是像握不住的沙一样渐渐流失。

　　“阿星……”

　　我终于唤了她一声，看到她以往神采奕奕的寒眸亮了一下，又迅速地黯淡下去。

　　不是第一次见到生死离别，我却变得语无伦次:“阿星……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明明想告诉她不要离开我，我明明想告诉她我不能失去她。可我却问了这样一句可有可无的话。

　　星徵勉强笑了笑，似乎是释然一般轻声感叹:“喜欢你啊，一直都喜欢你，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商颂。”

　　商颂。

　　我僵住，直到怀中的星徵烟消云散才敢抬起头看向四周，恢宏的金顶映出我如冠玉的脸。

　　白衣灰瞳，与幻境中的男子别无二致……

　　我回到了幻海，打破了昆仑玉身，驱走了阴阳灵力。我依然是蜃族，依然是不知冷暖，不辨冬夏。

　　数百年前星徵确实救了我一命，那个灭魂钟晃动的瞬间，我的一丝残魄逃逸出来，沉入了幻海。魂魄入海，化而为蜃。

　　难怪我可以将商颂幻化得那么像，难怪星蜃，她会再次爱上我。

　　我终于不再嗤笑凡人愚蠢，为了虚妄抛却凡身。。

　　因为此刻的我，也活在自己亲手制成的幻境里，和阿星长相厮守，结发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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