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心上秋（六）

　　难以想象，千万枉死的冤魂，山河浸染鲜血，都只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

　　直到阿山走出大殿，都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她同样也没有告诉他，她在昆仑山上为他留下过眼泪。

　　作为庇佑一国之运的山神大人，命数同整个王朝君主息息相关，阿山在昆仑之上几乎日日夜夜都能感受到来自某个角落里君主的祈福。

　　“我愿天下太平，我愿父皇母妃安息，我愿阿山世代无忧。”

　　反反复复，日日夜夜，她闭门不出，昆仑万物莫不敢言。

　　偶有一日，底下小仙过来汇报:“王朝边境不稳，敌军压境，因前朝皇帝昏庸无能，使得现今兵力匮乏，士气萎靡。而新任君主竟以山魈为军镇压之，此举有违天命，是否禀明天帝?

　　“我来处理。”

　　她斟酌片刻，终于做出如此回答。

　　山魈是人心中执念所幻，不属三界轮回，执念消了，形也就散了，而容臻利用自己的执念幻出山魈大军，定为三界所不容。

　　为何要选择这条路?阿山不懂，也不想懂，她在山上等待着，等待着王朝的覆亡，等待着容臻应受的天谴，数千年来她唯一的一次袖手旁观。

　　山脚下有衣着褴褛的妇儿路过，面朝山峰叩拜之后又继续逃亡，阿山看着，就仿佛从妇儿的眼里看见了容臻未来的报应。

　　佛说，普渡众生，可是她渡不了容臻。

　　驱使山魈需以精血豢养，劳心劳神，容臻支撑不了多久的。

　　不出阿山的意料，仅仅月余，容臻的山魈大军便全线溃退，从山南到水北再到昆仑脚下。

　　敌军的将领骑在嘶鸣的马上，嘲笑道:“听说昆仑是你们的圣山，庇佑历代王朝，本将军今日便在这里屠尽它的子民!”

　　容臻眼神倨傲，即使残兵瘦马，背脊依然笔直，如同永远不会倒下的昆仑山脊。

　　“昆仑圣山岂是你等能踏足的!“

　　他朝着高耸入云的山脊深深望了一眼，当年一头如墨的黑发因为耗尽精血，已然变成了银丝。

　　青山环绕，每一寸土地都是她，所以也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容臻那最后一句低语:“阿山，我还是来到这里了，虽然我早已没有了资格!”

　　话落，他再也撑不住，手里的战戟深深插入了土地中，人也倒了下去。

　　慌乱的马蹄在松软的泥土上踩下无数个马蹄印，容臻后背上渗出的鲜血很快就渗透了衣衫，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敌军将领毫无防备地拎起了他的衣领。

　　可就在那一瞬，原本连喘气都费劲的容臻突然一个出其不意的翻身，做出了最后一击，重创了敌军头领。

　　“愿阿山世代无忧。”语毕，双手软软垂下。

　　浴血的残兵尚未来得及扬起高高的旗帜，蓦地，天空变了色，雷鸣滚滚，大地被劈开两半，古树化为焦木，一直冷眼旁观的阿山这才慌了神，顾不得元神是否会灰飞烟灭，直接到了空地中。。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焦黑的土地上只有一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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