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凤翊瑶款步走下马车，宽大的裙摆铺在地上，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色牡丹花，富贵而雍容。头上戴着的珠钗随着她的迈步而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眉目中布满了骄傲的神色，大红色的、金光闪闪的衣衫衬得她气势逼人。
凤翊瑶的衣裳，一看便知做工不凡。用料是最上乘的月下花纹云织锦，衣服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虽说和顾承欢的牡丹花用的是同一种金线，但明显针脚更为绵密。凤凰的的眼睛处镶上了红色的东珠，使凤凰更加栩栩如生。
凤翊瑶一身的金碧辉煌，比平常更加美艳动人。
只是，美则美矣，却缺少了少女独有的灵气。这件衣服颜色虽艳丽，但衣服的款式稳重大气，与凤翊瑶骄纵的性子并不匹配。
顾承欢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摇了摇头：希望凤翊瑶不要看到她才好。
凤翊瑶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人群，所见皆是一片清浅素净的颜色，少有些穿着娇艳的，都是些粉色紫色的衣服。不禁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小姐，奴婢早就说了，只要您放话穿红色的衣服，什么人敢与您争风头……”宝仪的声音乍然停住，她呆呆的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不知所措，偷偷看了一眼凤翊瑶，她面色格外不悦，显然是看见了那个红衣女子。
“小姐，她……”
凤翊瑶挑衅的看向顾承欢，顾承欢静静与她对峙，面容平静，无惧无畏。她相信，凤翊瑶再嚣张，也不会在这时候朝她发难。果然，凤翊瑶瞪了她好大一会儿，还是不甘的收回了眼神。
“中州之府之女李沅宁。”
“户部尚书之妹林笙。”
“大理寺少卿之女楚夕瑶。”
太监逐个儿念着名字，选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丞相之女凤翊瑶。”
“沈南知州之女顾承欢。”
“咯噔”一声，顾承欢的心猛地一跳。不会这么巧，阴差阳错，冤家路窄，她的名字竟和凤翊瑶的排在了一起？
“哼！”路过她时，凤翊瑶一甩袖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最好祈祷皇帝哥哥看不上你！不然进了宫，有你好看的！”
顾承欢不卑不亢：我一直在祈祷。
……
夜玄凌看着殿下那抹红色的倩影，眼中兴味盎然。宣旨太监昨日到驿馆说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太监是太后的人，在凤翊瑶暗示下，有意无意的向各家小姐透露了凤翊瑶明天会穿红色衣衫。为避免惹凤翊瑶嫉恨，各家小姐今日在穿衣上都尽量不穿红色。连艳色都很少见。这姑娘为了恩宠，倒真是胆大。
既然如此，他就成全她，敢和凤翊瑶叫板的女子，还真不多……
顾承欢一进殿，就发现两道炙热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一个目光玩味；一个满是打量，隐含不满。不用说，后者必定是宠爱凤翊瑶的太后了。
“顾承欢，你倒有眼光，很会挑衣裳，穿的真喜庆。”太后语气不怎么好，句句都在针对顾承欢。
“面见皇上、太后乃承欢必生幸事，穿着自然要隆重。”顾承欢不卑不亢。
“伶牙俐齿！”
顾承欢不语：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赶紧说，说完了就把我撵回去吧。我真的是无心的，没有要进宫与您的宝贝侄女凤翊瑶一较高下的意思。
皇上没什么表示，太后又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这下她应该不用进宫了。顾承欢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暗自窃喜。然而，她的美梦下一秒就被打破。
“母后，那个穿红衣的女子不错，就和翊瑶一起留下吧。”夜玄凌扫过殿下的几名女子，淡淡的说。
顾承欢的心沉了沉。怎么会这样呢？传说皇上不是很喜欢凤翊瑶吗？难道皇上不知道，现在选她入宫就是在表示对凤翊瑶的不满吗？
偏偏夜玄凌好像还嫌给凤翊瑶的打击不够多，居然说：“翊瑶，你的衣服是好看，但过于肃静华丽，不适合你。”
凤翊瑶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绿，最终还是不甘的退了下去，若非怕殿前失仪，顾承欢觉得凤翊瑶肯定会给自己一个杀人的眼神。
即便心中千般不悦，顾承欢还是跪谢着叩了皇恩，摆出感激涕零的模样退了下去。宫外不时有人三三两两的走出来，有的面带喜色，神采飞扬；有的失魂落魄，满脸愁容。没被选中的秀女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选中的秀女在进宫前可以回家一次，与家人最后一次团聚，十五天后再入宫。并非皇恩浩荡，而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谁都不知道这次进宫会不会是与亲友的最后一次诀别。
顾承欢回到驿馆时，小莲正满脸欢喜的站在门口翘首期盼。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小姐回来了。奴婢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马车就在门口等着，我们回家吧！小姐您能得皇上青眼，李夫人和二小姐肯定没胆子再刁难您了！”
“好。”顾承欢点了点头，却没有移动一步，只是看着小莲道：“小莲，你做得很好，这些年来，你在我身边一直都做得很好。可跟着我这个没落的嫡出大小姐，你平白受了很多委屈。你可怨？”
母亲身死，爹爹不疼，小三上位，庶妹跋扈，她一介孤女在后院饱受欺凌，心中哀怨无限又无可奈何。更是没有余力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小姐说哪儿的话，小莲是小姐的丫鬟，事事为小姐考虑是小莲的责任。况且小姐待小莲是真心的好，若非小姐相救，小莲早就死在那个冬夜了。小莲怎么会怨小姐呢？小姐对小莲这么好，小莲也会一直对小姐好的！”小莲神色清明，眼中无半丝不满，只有对顾承欢的感激和忠诚。
顾承欢见此，不禁鼻子一酸，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那好，小莲，你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若你不想跟我入宫，那便留在家中侍奉父亲。可是，你曾是我的贴身丫鬟，李夫人和顾承喜必定看你不顺眼，家中若没了我，她们或许欺你更甚。父亲想来更不会在意一个丫鬟。不过李夫人和顾承喜并非赶尽杀绝之人，日子久了，她们自然也就顾不上你了。你留在顾家，大抵可以衣食无忧的。”顾承欢看到小莲双眉紧锁，显然她是不想留在顾家的。
果然，小莲说：“我才不喜欢李夫人和二小姐那虚伪的脸。老爷不喜欢小姐，小莲也不喜欢老爷，小莲才不想侍奉老爷。”
“那么，第二：跟我进宫。但是宫中之事千变万化，诡异莫测，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凤翊瑶的事，她现在肯定是极为恨我的。丞相之女，跋扈之态更比承欢喜。你若跟我入了宫，就是入了另一个顾家。甚至，还不如留在顾家。”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留在顾家，苦尽甘来后，便可衣食无忧。可是跟随顾承欢入了宫，那便是一个未知数了。若是顾承欢得了宠，小莲自当船随水涨，荣华富贵；可若有朝一日顾承欢失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受尽白眼和欺凌都是小事，命都未必能保住。宫中多的是让一个丫鬟悄无声息消失的办法。
“我并不想让你跟我进宫。所以，我给你第三个选择：我会帮你赎身，给你找一个可靠的夫婿和毕生花不完的钱财。你们再置几亩薄地，或者做些小生意，好好的在一起。等你们有了孩子，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能一生顺遂，享尽天伦之乐，人生算是圆满了。”这是最好的打算了。
“小姐，我不知道。小莲一切都听小姐的安排。”
小莲脸上露出挣扎，她对最后一个选择很动心。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能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生几个娃娃，安安分分的度过一生。可是若她离开了，顾承欢怎么办，她从此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莲，这是你的事，关乎你的一生！你要好好考虑，不要为了所谓的主仆情深而让自己后悔一辈子！”顾承欢说的郑重其事，眉色间的认真把小莲吓了一跳。
小莲所见的顾承欢向来清丽温婉，很少这么疾言厉色。
顾承欢见小莲呆住，语气缓和道：“并非我强硬，你待我忠心，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给你的选择，是我曾经美好的希冀，可现在不会有了。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比我过得好，能够比我幸福。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十五天的时间，我想你应该能想明白。”
……
梧桐树上，黑衣俊美的男子随意的斜倚在树干上，将顾承欢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并作了肯定的评价：“顾承欢，温婉的面容原来只是你的保护色，你心中其实并不甘于做一个后宫中争风吃醋的妃子。你有才华，可是前半生那狭窄的后院却禁锢了你。龙困浅滩，满身本领施展不开，无可奈何。一旦入了大海，那当是另一番光景了。你虽有心计却更重情义，这样矛盾的人，你若对她好，她将会是你极大的助力。”夜玄凌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眸色深沉……
庭院深深深几许？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看眉间黛色惊鸿，肩上花语湿梦。
顾承欢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轻轻荡着，微风拂来，吹落几片桃花，落在她的肩头。衣袂随微风轻轻飞扬，丽日绰约下，她荡秋千的样子格外恬淡美好。
丞相府现在应该是鸡飞狗跳了吧？顾承欢这样想着，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花香，好像还有淡淡的龙涎香混杂在其中，闻起来使人心旷神怡。
龙涎香！顾承欢一惊，顾府的人是不会用得起这种名贵的香的。
“谁，出来！”顾承欢跳下了秋千，警惕地看着四周。
“呦，居然被发现了？你怎么知道的啊！”夜玄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无半点功底的大小姐竟能发现他的存在。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现身的打算。
发现又如何，她找不到他！
声音从耳边传来，顾承欢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唯有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然而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谁。
“别找了，我出来就是。”
话音未落，顾承欢就感觉有人走近了她身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跌入了一个怀抱，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容，就已沉沉睡去……
“翊瑶别哭，姑母不会就让你这样平白受委屈的。进了宫，姑母就不会让顾承欢好过。宫中可多的是让人消失的办法。”太后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狠厉：“谁都不能阻了你的皇后路，下一个皇帝，必是我们凤家所出！”
“可是，表哥对她青眼有加，还当着那么多的人落我的面子。表哥会不会不喜欢我？”凤翊瑶到现在脑中还回荡着夜玄凌那天在大殿之上所说的话。
“翊瑶，你要记住。你表哥他是男人，更是帝王！是男人，就难免会有花心的一天，哪个男人身边不是三妻四妾？玄凌他是帝王，宫中免不了三宫六院的。现下，只是一个顾承欢，你就如此揪心。若是倒是你进了宫，看见那一众争风吃醋的妃子，你要怎么办？你难道还真指望靠着那一点的情分让玄凌为你遣散后宫不成？”太后语重心长，谆谆教导着凤翊瑶。
“这……当然不会。”凤翊瑶愣了愣。
史上从没有哪个皇帝会为一个妃子遣散后宫，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一定会被言官指责的。当皇帝，就要雨露均沾。太过滥情不行，太过钟情更不行！
“那么，现在，把你的眼泪擦干。进了宫，就不要总想着找顾承欢和其他宠妃的麻烦，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巩固自己的地位，生下太子。历代帝王皆薄情，别奢望什么儿女情长，权利、地位才是你要抓住了。至于顾承欢，自有哀家来收拾，你不必忧心。”百度一下“双殇劫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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