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烟澜
烟澜站在苍茫的雪山巅俯瞰着山脚下的那片人间。
阳春三月，翠柳扶苏，草长莺飞，一片烟火迷离之景。然而山顶呢？
烟澜只感觉有冷风夹杂着飞雪划过脸颊，无形的带给人一股阴冷。触目所及之处，是连天的苍白，还有零星的几株血色红莲，如此景色，实在令人生不出半点欢喜。
而这样天差地别之景，仅仅是因为隔了一座山的距离……
知晓苍冥山的人都道：苍冥雪山是个被诅咒的地方。那里寒鸦不渡，寸草不生，只因山中那处泥黎殿埋葬了太多怨灵。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来者恭敬的跪下：“主，山下又有一户人家张罗娶亲，您可要……”
纤细的手指轻扬，打断了来者未完的话，那人见此情景，恭敬的起身退下。这情景，在烟澜来到苍冥山之后，已重复了无数次。
“烟澜，你还是不准备去抢亲吗？”
凌空传来异响，一紫衣华服的女子踏破虚空拾级而下，脚步优雅从容，仿佛踩着天梯。从她周身散发出的那高贵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她身份的不凡。
“抢亲？为何呢？白白破坏一幢美好的姻缘。”
烟澜终于转过了身，面容苍白而柔美。
“烟澜，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现在是燕尔灵持，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你只有找到那个可以代替你的人，才可以解脱。烟澜，你难道想一辈子孤寂的守在这苍冥山吗？烟澜，去抢亲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解脱。烟澜，你真的不去吗？”
紫衣女子的声音带着三分劝说，七分蛊惑。
可惜烟澜久居了无生息的苍冥山，早就观遍人间恩怨，对紫衣女子蛊惑的话语丝毫不为所动。
“慕容姑娘，我的解脱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染就呢？背后，又要有多少芳龄女子绝命于泥黎殿中呢？我记得，上一次的燕尔灵持等了将近五百年，才找到了我。五百年呵！泥黎殿中溢出的鲜血竟将苍冥山上多多白色雪莲染红……慕容姑娘，你知道的，能在泥黎殿十八种酷刑下活过来的人不多，五百年也只有我一个。”
烟澜的声音淡淡的，不喜不悲，平静的眸子中倒映着慕容花信美丽的双颊。
慕容花信皱了皱眉，显然对烟澜的话十分不满，却无可奈何：“罢了，你既想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又何必强求。”
慕容花信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尽是一派天真无邪。
“你若有什么需求，尽可焚香召我。凡尘之事，大抵我还是能解决的了得。”
慕容花信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徒留烟澜一人在原地轻声呢喃：“生死无望，慕容姑娘，我还能有什么需求呢？还能……有什么需求呢？”
……
这燕尔灵持是从何时起开始有的已无从追溯，烟澜只知道，历届燕尔灵持皆在新婚燕尔时被掳入泥黎殿，在十八种酷刑中活下去后，代替原来的燕尔灵持入了这苍冥山，做这新一任的燕尔灵持。
燕尔灵持，注定了永生永世都走不出苍冥山，不老不死，不伤不灭，除非，她找到下一个燕尔灵持才能够解脱……
苏扶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已经没力气了。抬头望了望依旧遥不可及的苍冥山巅，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从日出爬到日暮，才堪堪爬到半山腰，这苍冥山倒是比想象中的要高很多。
他很累，但他不能停止，他的未婚妻沅宁还在等着苍冥山上的千年红莲救命。
沅宁……想到沅宁，苏扶心中一暖，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灿烂温暖的笑。方才登山所受的劳累顷刻间雨消云散。
苏扶感觉自己重新有了力气，那远在天边的苍冥山似乎突然间近了许多……
然而苏扶很不幸运。苍冥山一年四季都在下雪，厚而光滑的冰层将地面覆盖，明明距离苍冥山只一步之遥，苏扶却因为一时激动，脚下一滑从雪山直直坠下……
“救……”
“命”字还没喊出来，苏扶就闭了嘴，约莫是想到这种地方没人能救得了他，索性闭上眼睛，任自己的身体下落，很干脆的等死。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的身体被一条柔软的丝带缠住，将他带上了苍冥山……
烟澜见到苏扶的时候，他是十分狼狈的，本该玉冠束发、白衣潇洒的风流俏公子此刻墨发散乱，衣衫破损，身上还有多处划伤擦伤。
伤口深处的斑斑血迹如点点红梅在白色的衣服上晕染了大片，如同皑皑的苍冥雪山上那几朵格格不入的红色雪莲。
饶是如此，白衣如画的公子依旧风度翩翩的向她深深作了个揖，谦和有礼：“在下苏扶，多谢姑娘相救。”
烟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公子客气，苍冥山阴气逼人，普通人还是少来得好。公子若无事，烟澜送你下去可好？”
烟澜的声音淡漠而生疏。
“多谢烟澜姑娘提点。然而在下来这苍冥山，实在不是无事寻乐的，苏扶是为了找一位药材。”
苏扶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袭红衣衬得她面容极为苍白，即便如此，她依旧很美，眉若远山，眼若星辰，唇若滴血，只是眉眼间那淡淡的疏离无端拉远了与人的距离。
“药材，苍冥山这地方还有能救人的东西？”烟澜嘲讽的勾唇一笑：“苍冥山这么大，你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苏扶皱眉，不是因为烟澜那让人不喜的话语，他是觉得这样讽刺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脸上。
“若找不到，苏扶便不回去了……即便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怎么，这位药材很重要吗？你要救得那个人，也很重要？不如你告诉烟澜这位药材是什么，烟澜在苍冥山很久了，或许可以帮到你。”
苏扶摇了摇头：“烟澜姑娘于危难中救苏扶一命，苏扶已是感激。千年红莲这种珍贵药材是十分难求的，怎好再麻烦姑娘呢？苏扶一个人自己慢慢找就可以了。”
他这个人，一向不爱欠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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