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话 风向
听到传闻中号称是百年不破的益乙城会被宋军攻陷，老实说梁秀武并不意外！这有啥好意外的？这小破城也不是头一遭被宋军攻占了！
只是此事乃陈国挑起，照理说陈国理应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而在数日前，大梁这边才刚刚收到宋军出兵北上的消息，这才多少天，宋军非但一解了山望城之围，还反倒将隶属陈国的南方重城益乙城给攻占了！这宋军也太狠，打得也太快了点吧？
似乎看出了梁秀武的疑惑，下面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此次宋军攻打益乙城，倾注了两万大军，由海上运输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及火器！
宋军此次作战使用了大量的火器装备了部队，使得益乙城倚赖的三面大山天险瞬间失去了作用！据探子来报宋军围住益乙城进行一通狂轰滥炸，将益乙城的后山都给削平了一半下去，仅用了半日的时间，益乙城便落入了宋军的手中！”
“火器吗？”梁秀武喃喃道：“这玩意倒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只是这货威力虽然巨大，可是装填极慢，准头也略差了点，且使用的武器弹药造价极其昂贵，难以用于实战！这才使得其面世如此之久，多也为贵族喜庆之时表演所用！却没想到赵忠信竟真的敢拿这玩意用于实战，形成规模后还居然有这效果！不得不说，这些年轻人接受这些新鲜玩意的能力实在令人感到害怕呀！”
“君上！可还有何吩咐？”男子问道。
梁秀武这才想起这下面的人刚刚完成了监视益乙城动向的任务，还在底下待命呢！稍加思索了下，便对着男子道：“接下来帮我密切关注河津城动向！不管是什么消息！河津城一有异动，便立即回报！不得有误！”
“是！”说罢，男子便退了下去！
梁秀武此时的心里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河津城的动向此时可以说是最为关键之事！一方面，倘若宋军主力一直在益乙城按兵不动，大梁军便不敢轻易东进侵入宋国！因为一旦那样的话，宋军随时可以通过乔山通道折返回宋国，给予入境的大梁军以迎头痛击！
而即便是河津城之战真的打响了，以陈军如此面的战斗力，梁秀武便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因为万一陈军拖不住宋军，一切还是枉然！即便真的拖住了，宋军真在河津城与陈军彻底打起来了！万一河津城不扛揍，又跟益乙城一般在数日之内便沦陷了，那便更加好玩了！
宋军万一乘势分兵西进，趁着大梁主力进入宋境之时来个釜底抽薪，那也是够大梁喝一壶的了！一个弄不好，再来个围困国都！大梁在道义与战争双重失利的情况下，那可真是要丧权辱国了！
可以说，陈国境内如此变故，让梁秀武这几天被陈国特使煽乎起来的那股子攻打宋国的热情消退了大半！理智似乎重新占据了高地，不停地告诉梁秀武对于此事还是三思而后行！那边与大武的争端好容易才借着南北齐之战扳回一城，此时倘若再不谨慎行事把这步棋给下烂了，可便要影响国运的呀！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梁秀武对外宣称身体抱恙闭门不出也不再露面！可根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梁秀武的身体却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自己把自己关在寝宫之内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事！这便使得外界对于大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多了许多猜疑……
而在次日由宫中返回府中的艾义晴，在见到了国主接连的异常行为竟是没有任何感到奇怪，对着身边的艾玲笑道：“看来……风向要变了！”
“是啊，父亲！”艾玲也笑道，“此次宋陈之争一开场，宋国便开了个好彩头！只是……女儿有一事不明，不知父亲能否解惑？”
艾义晴转头看了看艾玲一眼，笑道：“说吧，何事竟能难得到我玲儿呀？”
“此次宋陈之争，益乙城之战的结果我们也是三日前才得知的！依照此前宋国的部署，似乎整个战略大局并不利于宋国！可为何父亲您打从一开始就支持宋国这边与孙成隆那帮子亲陈派对着干，还断言宋国此战必然会在短时间内拔得头筹呢？”艾玲有些疑惑不解地道。
“哦……你说这事呀？”艾义晴闻言俨然一笑，似乎此事本就理所当然似的继续说道：“对于你们此事或许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你们鲜少与宋国接触！而孙成隆那伙子人，说白了草包一堆，与宋国的接触也仅仅只是在南北齐之战中少有的几次接触！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宋国当今的实际统治者——大君赵忠信的多么雷厉风行的主，就遑论要趁机攻打宋国！实在是不知道要说初生牛犊不畏虎，还是说脑子装的都是草就差一把火烧了！那宋国是那么好惹的吗？”
艾玲听了艾义晴这近乎于是夸张的论述，有些不可置信！可她从未见过父亲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不由有些怀疑地问道：“宋国真有您所说的那么厉害吗？”
艾玲的疑问，似乎触动了艾义晴的某根神经似的，让他似乎有些恼火地道：“玲儿！何有此问？难道你也认为为父是因为当年一战被宋军给打怕了，这才如此唯唯诺诺地尽力避免与宋国的战争吗？”
艾玲见艾义晴已然动怒，赶忙解释道：“女儿不敢！只不过父亲，您自从数年前那次宋国攻略失利后，对宋国的态度一下子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完全不像您‘大梁之虎’的作风呀！”
艾义晴明白艾玲的言外之意，她已经说得够隐晦了，再难听的话，他这几年也都没少听过！这些年对于这些毫无根据的指责，艾义晴一向都是一笑置之的！可现在对自己提出质疑的，却是自己最为心疼的宝贝闺女，他便不能再沉默了……
“玲儿呀！你应该理解为父！即便是为了这大梁丢了我这条性命战死沙场，为父也绝不会眨巴一下眼睛！为父并不畏惧宋国，只不过国与国之间的博弈理应趋利避害！我大梁自秀武大人继位以来屡屡发兵攻伐无度，虽国家版图扩张了不少，国力大增，却也免不了因为树大招风而遭人嫉恨！可是为父始终认为，这是大梁通往称霸天下之路所必须经历的，并始终支持着这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这才有了这‘大梁之虎’的虚名！
我国与宋国之战失利便是一个开始！由此而来的副作用直至今日还未让大梁缓过劲来！大武借机挑战我大梁权威，便连周遭数个附庸国也接连叛变！虽然现在大武与我们重修于好，周遭数国也暂时被镇压了下去！可他们却依旧蠢蠢欲动，随时等待着我大梁再遭受一次惨败，他们便可棒打落水狗趁机咬上我大梁一口！虽然他们不可能因此吞灭了我大梁，可是倘若这些势力群起而攻之，我大梁即便不灭亡也要元气大伤，再难有有争霸天下的机会了！”
艾玲听了父亲的话，不由瞪大了双眼！在她的世界观里，似乎有一幅从未见过的景象在脑海中炸开升华，让她的眼界竟是在这一瞬间开阔了许多！
她惊讶地道：“便是因为这个远大的目标，父亲您才选择支持亲宋的政策，避免与宋国的交战吗？”
“正是！宋国此时历经着史无前例的最大的团结的局面！其国内的各项变革初见成效，你能想象他们在南北齐之战中，曾多次以数千兵马便拦下了数万不可一世的大武军吗？”艾义晴毫不犹豫地说道。
“数千兵马就能拦下数万人？您确定是那骁勇善战，让我大梁吃尽了苦头的大武军吗？”艾玲简直是不可置信地说道。
“那还能有假？为父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彼时的宋国已经比之梁宋卞梁一战时要骁勇凶狠上数倍，而就此次与陈国的战况，怕是宋国在这几年的发展后，战力又有了进一步的增强！尽管现在的宋国看似并不起眼，可我敢大胆预测，将来的宋国必然是这天下不可忽视的存在！
与这样如日中天的国家打交道，自然是要暂时避其锋芒，倘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再次与宋国结下仇怨，战胜倒还罢了！万一败了！万一败了，宋国便有理由联合天下诸侯共同伐我大梁，我大梁将要面临的，便可能是比此时的陈国更加严竣的处境！甚至有亡国的可能哪！”
听了艾义晴的话，艾玲深知父亲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倘若他所说的一切都属实的话，宋国此时的崛起之势便已经是势不可挡！大梁对于宋国的外交政策，便果真不能如孙成隆为首的那伙子人那般，继续将宋国视为大梁东面可以随时咬上一口任人欺凌的小国，而是视作日后可以依靠的强有力的可拉拢的对象来对待！
至少就目前大梁的情况看来，在恢复元气之前对于大动干戈之事还是应该审之又审慎之又慎！而对于这一个新崛起的强大邻国的态度则更应当加倍谨慎！
反倒话说过来，倘若梁秀武听从父亲的政见，在此事处理上更加偏重于接受宋国同赴陈国的邀约！非但能让大梁在东进扩张的进程中获得一定的好处，还能使得大梁在天子之争的帝孙派阵营中因支援同属一个阵营的宋国取得胜利而大大提高大梁在国际上的地位与国际影响力！
最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此时宋国正处于崛起的爬坡期，既然他们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给他们这么一个顺水人情加固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谓人无锦上添花之情，只有在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朋友才做得长久！人与人之间是如此，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此时在宋国需要大梁的支持的时候伸出一把援手，怎么的也比宋国起来了搭把手更能促进两国之间的关系吧？！
“难怪父亲三日前要女儿邀请宋国特使赵盛国大人向他透露陈国特使秘密进入国都一事！”艾玲恍然大悟道。
艾义晴闻言笑道：“正是！孙成隆这回不知道为何，几乎是与陈国特使同穿了一条裤子！两人轮流在君上面前各种煽风点火，让君上几乎被煽乎着巴不得今天就发兵，明天就灭了宋国！我们唯有将事情向身处大梁的赵盛国大人挑明了，让宋国有所准备，才有可能挽回此次的局面！
可为父的身份过于尴尬，加上最近孙成隆那伙人在朝中没少抹黑我！若在此时由我出面接见赵盛国，万一给有心人落个口实，在君上那边便有诸多麻烦！你平日里对外的形象让人不会有所警觉，虽说将赵盛国请入府中叙事有诸多奇怪之处，可只要我不在场，旁人便是再有什么闲话，便由着他们说去吧！
只是……此事确实委屈了玲儿了！”
“只要能帮得上父亲，无论让女儿做什么，女儿都不会有任何怨言的！”艾玲笑道。
“嗯！”艾义晴似乎很满意艾玲的表现，心想也不枉他平日如此疼惜这个女儿，转念想到此次之事，又不由深沉了起来：“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便只能看盛国大人的了！希望宋国那边能有什么法子，也不枉费咱们如此煞费苦心做足了这场戏了！”
“那个……那个赵盛国真有那厉害吗？区区一名宋国特使，仅凭他便能促成此事？”艾玲想起那前几天看起来呆呆傻傻，身着华服却难以摆脱那一身的平民气息的赵盛国来，不由好奇地问道。
“女儿呀！你有所不知！这赵盛国虽出身平民，可是却是宋国大君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自赵忠信成为唐晟家主遭到提拔以来，为宋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才有的今时今日的地位！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实力派武将，在唐晟派系的武将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倘若说宋国之内有几个人能影响赵忠信的决定，这赵盛国便是其中一个！”艾义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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