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太上忘情

　　“听她们言辞之间遮遮闪闪，依我看，宝器肯定与那丹珠尔有些牵连。”圣蔓站在一丛摇曳生姿的茶花之前，金衣紫带随风飘曳，日光斜照在她面颊之上，白皙透明的肤色，莹如美玉，人比花娇。

　　索朗图微微一笑，“依心光龙王所言，丹珠尔是莲轮公主的血脉，当年莲轮死后，龙树菩萨舍利心从此下落不明，如今看来，起码这件法器和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子不无关系。”

　　“嗯，天主所言极是。我看那丹珠尔，一脸精乖气，哼，还是个什么妖王，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和一帮茹毛饮血的兽类为伍，能是什么好货色？”圣蔓将一朵白色茶花采下，一瓣瓣摘下来扔在地上。

　　索朗图双目如深邃如海，一丝轻笑微微绽现嘴角，“她是大浮屠海龙族后裔，你在阿修罗贵为公主，同是天龙八部，他日成为同参好友也未可知呀，不必过早下了定论。”

　　圣蔓气的跺脚，“天主，你，你偏向她说话！瞎子都能看出她对你处处留情，难道你，你喜欢上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圣蔓！”索朗图脸色一凛，方才的一丝温情霎时烟消云散。

　　如黑夜一般的缎发无风自扬，那样超凡而又孤高的姿态，周边的空气顿时寒冷，四周茶花丛上随着他情绪的变化，霎时结了一层冰霜。令人仰止的高贵,不可侵犯的压迫感使人不敢逼视，

　　圣蔓不由自主垂下眼睑，声音中几分颤抖：“我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罢了，天主勿怪。”

　　“嗯。”山茶花上冰霜渐融，颠倒众生的脸上，又现出一丝温柔抚慰的微笑，似清风拂栏，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尽。

　　“无心之失，也便罢了。从精灵家族虚洞之中见她第一面起，我便看出虽然有种奇怪的强大法力遮掩，但我十七件法器与这女子将有莫大关系，法器事关重大，其他都是不足为题的小事，你不可因小失大。”

　　“是！”圣蔓牵一牵嘴角。

　　“话说回来，阿修罗中的女子容色之美，艳绝三界，其中又以我们圣蔓公主为首，谁又和你比的了。呵呵。”山茶花丛上冰消霜融，点点滴落下来，犹如玉承明珠。

　　得心仪之人称赞，圣蔓展颜一笑，如同心中开出大片花海。刚想说点儿什么，眼前的人却已转身飘然而去，“回慕雪小筑。”

　　方有的一丝欣喜瞬间又化作凄楚，圣蔓悠悠长叹一声，忍下已经要夺眶而出的盈盈泪水，快步跟了上去。

　　“丹珠尔！”

　　“啊？”

　　“啊什么啊，勺子拿倒了！”极乐轩熙无奈的摇头，“我是不是该画张符贴在你脑门上，给你收收魂儿，省的你这么失魂落魄。”

　　丹珠尔慌忙将手中的勺子正过来，“哦哦，不用不用，我没事没事。”忙手忙脚喝两口汤，烫的啊一声大叫，忘了观顾是凉是热。

　　“唉，女人呢，本以为你会特殊，没想到和普通女人花痴起来，一点区别也没有。切。”狂心鄙夷的撇撇嘴，狂啃手中的鸡腿。

　　三人在拉萨城中兜兜转转几圈之后，狂心一会儿叫饿，一会儿叫累，无奈三人只好找了一处店家稍作休整，照顾一下狂心的“□□凡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由其犹橐龠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天地无情，所以才能长久。呵呵，要我说，像索朗图那样高高在上的天神，修炼千百年，七情六欲早已淡无，若是对这种人发生感情，那真是犹如身堕无底深渊，永无出头之日。必将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极乐轩熙摇头苦笑。

　　“喂，说什么呀，谁会对他有感情。”丹珠尔连忙的反驳，“我，我只是在想，如今六道纷争，魔头又作恶多端，都因法器而起，我们要不要——”

　　“不要！”极乐轩熙将茶杯在桌上重重的一放，面如沉霜。

　　丹珠尔心头一震，从认识他那天起，便是一幅洒脱不羁，甚至吊儿郎当的模样，对自己一向更是言笑晏晏，迁就有加，原来，原来他也是会生气发脾气的......

　　极乐轩熙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见丹珠尔一脸错愕，声音温柔多了：“法器事关重大，你拿到那几件，即是机缘，前面也是有无数鲜血成就。想一想整个毁灭的精灵家族，想一想喀拉昆山之战，两洲妖族损伤也有成千上万，如若还不可，那你想一想，你母亲，你祖父，你的龙族又是何因而导致颓落致此？再想一想蜜茶婆临行前对你千叮万嘱过些什么。”

　　“况且，你再想一想，将法器献给他之后，你自己又还有什么价值，仍值得他多看几眼？！”

　　声声句句掷地有声，如同一把把钢锤敲击心扉，每落下一次，丹珠尔心里便清明一些。特别是最后那一句“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多看几眼”，如同一把尖刀刺痛心脏，令她痛的清醒。

　　回想当初虚洞之中他那句“我怜悯弱者，但无法屈就。若想与我一起欣赏风景，那需同样能够站到我的高度。”丹珠尔心中一片冰寒。

　　“是了是了，我自应更加努力，令他真正瞧得起我，而非只把我当做一个泛泛之流的“小丫头”。思及于此，心中犹豫之情全消，信念愈发坚定无疑。

　　极乐轩熙见丹珠尔脸上初现忧色，但随即清眉一挺，又是满脸期期许许的模样，显然非是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而是对索朗图的执念又在她心中扎的更深。

　　无奈一声苦笑，饮尽杯中之酒。

　　狂心酒足饭饱，瞌睡虫就爬上来了。眼见暮色四合，三人找出店家宿了。

　　极乐轩熙将房门掩合，腰间的白瓷瓶轻轻一响，一缕青烟袅袅飘出，水灵犀原地转个圈子，现出身形，对着桌上一枝红烛，支颐而坐，云鬓如雾，眉目如画。烛光掩映下，原本惨白的脸色微现红晕，眼光波光流转，似喜似忧。

　　极乐轩熙细看她几眼，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水灵犀轻轻一笑，但笑容中却似隐藏着无限落寞愁楚，深情道：“公子为何叹息？难道是不喜欢我如今的模样？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换一张新的皮呀。看得出，你很喜爱丹珠尔对不对，不如我画一张和她一样的皮，可称你的意？”

　　极乐轩熙心口如遭一记闷锤，浑身一震，踉跄的退了几步，眼中即是惶然与不信，又是挣扎与不忍。

　　“你，你究竟要怎样？”

　　水灵犀凄然一笑，“呵呵，德行不够，法力不济，强施邪术，夭贫孤残必领其一。我用一条不得好死的命，换来如今可天上地下伴随公子身侧，得公子青目一二，也很值了。”

　　极乐轩熙长叹一声，似是心压千钧。

　　旧日他对当初茶馆中那孤女，虽然有些照顾，但只是看她可怜，出于同情怜悯，从未图她什么报答，更从来没有将她记挂心上。哪曾想，她却这般的执念深重，为了追随自己，强施邪术，竟然不惜以蛊惑邪术变成一个画皮的鬼，又冒死数次强上茅山，几度差些魂飞魄散。这些年来，到处寻求自己，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你，你又是何必。”

　　灵犀伸出苍白如纸的一只手，将桌上的红烛剔亮。

　　灯光下的她，容颜绝美，却神情僵硬，仿佛一个纸做的木偶人，美丽中却杂着一丝令人心颤的诡异骇人。

　　望着极乐轩熙，目不稍瞬，“我深爱于你，自知形容丑陋，身世卑微，又哪里配的上你一点。但如今虽然我们人鬼殊途，但却终于可以同处一室；你讨厌我，但却终于可以和我说多说几句话。有这些，以往我付出的一切，便也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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