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遣散

　　这，宝玉来至自己卧室，只见笔墨在案。


　　晴雯先接出来，笑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丢了笔就走了，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快来给我写完这些墨才罢。”


　　宝玉忽然想起早起的事来，因笑道：“我写的那三个字在那里呢？”


　　晴雯笑道：“你头里过那府里去，嘱咐贴在这门斗上，这会子又这么问。我生怕别人贴坏了，我亲自爬高上梯的贴上，这会子还冻的手僵冷的呢。”


　　宝玉听了，笑道：“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着。”


　　着，便伸手携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门斗上新书的三个字。


　　见梦璃璃过来了，宝玉便笑道：“好妹妹，你别撒谎，你看这三个字那一个好？”


　　梦璃璃看了，道：“应该还算可以吧！”


　　宝玉沮丧道：“我就知道不该问你。”


　　梦璃璃脸上怒气一闪，上前便捏住了宝玉的脸蛋儿往外扯着。


　　宝玉吃痛，讨饶道：“好妹妹，我错了，饶了我吧！”


　　梦璃璃这才放开他。


　　宝玉又问：“袭人姐姐呢？”


　　晴雯向里间炕上努嘴。宝玉一看，只见袭人和衣睡着在那里。


　　宝玉笑道：“好，太渥早了些。”


　　因又问晴雯道：“今儿我在那府里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着你爱吃，和珍大『奶』『奶了，只我留着晚上吃，叫人送过来的，你可吃了？”


　　晴雯道：“快别提。一送了来，我知道是我的，偏我才吃了饭，就搁在那里。后来李『奶』『奶』来了，看见：‘宝玉未必吃了，拿来给我孙子吃去罢。’他就叫人拿了家去了。”


　　接着茜雪捧上茶来。


　　梦璃璃端着吃了，宝玉吃了半碗茶，忽又想起早起的茶来，因问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枫『露』茶，我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


　　茜雪道：“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尝，就给他吃了。”


　　宝玉听了，生气的道：“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麽孝敬他？不过是仗着我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


　　着，立刻便要去回贾母，撵他『乳』母。


　　原来袭人实未睡着，不过故意装睡，引宝玉来怄他顽。


　　先闻得字、问包子等事，也还可不必起来；后来动了气，遂连忙起来解释劝阻。


　　安慰宝玉道：“你立意要撵他也好。我们也都愿意出去，不如趁势连我们一齐撵了，我们也好，你也不愁没有好的来伏侍你。”


　　梦璃璃在旁道：“那个奴大欺主也就算了，连你们也这般，竟要联合起来压主人不成？且不两条腿的人好找得很，宝玉自己又有手有脚的，哪里又需要你们服侍？”


　　袭人听了梦璃璃的话，脸色一变，不出话来。


　　梦璃璃拉了宝玉走，一边走，一边与他道：“但凡主子软弱了，便会被仆人欺到头上来，你可别太无能了。如今都被人压到头上来了，却还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成？”


　　宝玉听了梦璃璃的话，只觉醍醐灌顶，便去与贾母了那李嬷嬷的事情，贾母便遣了李嬷嬷去。


　　从贾母那里回来，梦璃璃道：“听来了个秦钟的人，颇为不错，可惜错过了，没有见上一见。”


　　宝玉便道：“他不久后还会回来的，要在我们学墅里上学。”


　　“那等他到了，让人去告诉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梦璃璃道。


　　“好。”宝玉答应了下来。


　　次日，宝玉醒来，就有人回：“那边蓉大爷带了秦相公来拜。”


　　宝玉一边让人去告知梦璃璃，一边忙接了出去，领了拜见贾母。


　　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热。


　　梦璃璃急急的赶了来，见到了秦钟，一见之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心中便失了几分兴趣。


　　那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是这般的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


　　贾母与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


　　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或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我这里，不必限定了。只和你宝叔在一处，别跟着那一起不长进的东西们学。”


　　秦钟一一的答应，回去禀知。


　　他父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


　　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名唤可儿，长大时，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


　　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因去岁业师亡故，未暇延请高明之士，只得暂时在家温习旧课。


　　正思要和亲家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去，暂且不致荒废。可巧遇见了宝玉这个机会，又知贾家塾中现今司塾的是贾代儒，谋今之老儒，秦钟此去，学业料必进益，成名可望，因此十分喜悦。


　　只是宦囊羞涩，那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容易拿不出来，为儿子的终身大事，不得东拼西凑的，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亲身带了秦钟，来代儒家拜见了。


　　然后听宝玉上学之日好一同入塾。正是：


　　“早知日后闲争气，岂肯今朝错读书。”


　　话秦业父子专候贾家的人来送上学择日之信。


　　原来宝玉急于要和秦钟相遇，却顾不得别的，遂择了后日一定上学。


　　“后日一早请秦相公先到我这里会齐了，一同前去，”打发人送了信。


　　至是日一早，宝玉未起，袭人早已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得停停妥妥，坐在炕沿上发闷。


　　见宝玉醒来，只得伏侍他梳洗。


　　宝玉见他闷闷的，因笑问道：“好姐姐，你怎么又不自在了？难道怪我上学去，丢的你们冷清了不成？”


　　袭人笑道：“这是那里话！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节想着书，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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