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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


  石秀道:“人离乡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校”


  潘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汉。”


  “老汉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两夜不曾回家,今日回来,见收拾过了家火什物,叔叔一定心里只道是不开店了,因此要去。


  休恁地好买卖,便不开店时,也养叔叔在家。不瞒叔叔,我这女先嫁得本府一个王押司,不幸没了。


  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这两日买卖。明日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则个。


  老汉年纪高大,熬不得夜,因此一发和叔叔知。”


  石秀道:“既然丈丈恁地时,人再纳定性过几时。”


  潘公道:“叔叔今后并不要疑心,只顾随分且过。”


  当时吃了几杯酒,并些素食,收过了杯盘。


  只见道人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钹、钟磬、香花、灯烛。


  厨下一面安排斋食。


  杨雄到申牌时分,回家走一遭,分付石秀道:“贤弟,我今夜却限当牢,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


  石秀道:“哥哥放心自去,晚间兄弟替你料理。”


  杨雄去了,石秀自在门前照管。


  没多时,只见一个年纪的和尚揭起帘子入来。


  石秀看那和尚时,赌整齐。


  但见:一个青旋旋光头新剃,把麝香松子匀搽;一领黄烘烘直裰初缝,使沉速栴檀香染。


  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


  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施主娇娘;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诱丧家少妇。


  那和尚入到里面,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


  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


  随背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


  石秀便叫:“丈丈,有个师父在这里。”


  潘公听得,从里面出来。


  那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


  老子道:“便是开了这些店面,却没工夫出来。”


  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些少挂面,几包京枣。”


  老子道:“阿也,甚么道理,教师父坏钞!”


  教:“叔叔收过了。”


  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吃。


  只见那妇人从楼上下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妆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


  石秀道:“一个和尚,叫丈丈做干爷的送来。”


  那妇人便笑道:“是师兄海阇黎裴如海,一个老实的和桑他便是裴家绒线铺里官人,出家在报恩寺郑


  因他师父是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


  他法名叫做海公。叔叔,晚间你只听他请佛念经,有这般好声音。”


  石秀道:“原来恁地。”


  自肚里已有些瞧科。


  那妇人便下楼来见和尚,石秀却背叉着手,随后跟出来,布帘里张看。


  只见那妇人出到外面,那和尚便起身向前来,合掌深深的打个问讯。


  那妇人便道:“甚么道理,教师兄坏钞!”


  和尚道:“贤妹,些少薄礼微物,不足挂齿。”


  那妇壤:“师兄何故这般?出家饶物事,怎的消受得?”


  和尚道:“敝寺新造水陆堂,也要来请贤妹随喜,只恐节级见怪。”


  那妇壤:“家下拙夫却不恁地计较,老母死时,也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到上刹相烦还了。”


  和尚道:“这是自家的事,如何恁地?但是分付如海的事,僧便去办来。”


  那妇壤:“师兄,多与我娘念几卷经便好。”


  只见里面娅嬛捧茶出来,那妇人拿起一盏茶来,把帕子去茶钟口边抹一抹,双手递与和桑


  那和尚一头接茶,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看那妇人身上,这妇人也嘻嘻的笑着看这和桑


  壤**如,却不防石秀在布帘里张见。


  石秀自肚里暗忖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几番见那婆娘常常的只顾对我些风话,我只以亲嫂嫂一般相待,原来这婆娘倒不是个良人。


  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杨雄做个出场,也不见的。”


  石秀此时已有三分在意了,便揭起布帘,走将出来。


  那贼秃放下茶盏,便道:“大郎请坐。”


  这妇人便插口道:“这个叔叔,便是拙夫新认义的兄弟。”


  那和尚虚心冷气,动问道:“大郎贵乡何处?高姓大名?”


  石秀道:“我姓石,名秀,金陵人氏。因为只好闲管,替人出力,以此叫做‘拚命三郎’。我是个粗卤汉子,礼数不到,和尚休怪!”


  裴如海道:“不敢,不敢。僧去接众僧来赴道场。”


  相别出门去了。


  那妇壤:“师兄早来些个。”


  那和尚应道:“便来了。”


  妇人送了和尚出门,自入里面来了。


  石秀却在门前低了头,只顾寻思。


  且这石秀自在门前寻思了半晌,又且去支持管待。不多时,只见行者先来点烛烧香。


  少刻,海阇黎引领众僧却来赴道场,潘公、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


  打动鼓钹,歌咏赞扬。


  只见海阇黎同一个一般年纪的和尚做阇黎,播动铃杵,发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大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界”。


  只见那妇人乔素梳妆,来到法坛上,执着手炉,拈香礼佛。


  那海阇黎越逞精神,摇着铃杵,念动真言。


  这一堂和尚见了杨雄老婆这等模样,都七颠肮起来。


  但见:班首轻狂,念佛号不知颠倒;阇黎没乱,诵真言岂顾高低。


  烧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烛头陀,错拿香海


  宣名表白,大宋国称做大唐;忏罪沙弥,王押司念为押禁。


  动铙的望空便撇,打钹的落地不知。


  敲铦子的软做一团,击响磬的酥做一块。满堂喧哄,绕席纵横。


  藏主心忙,击鼓错敲了徒弟手;维那眼乱,磬槌打破了老僧头。


  十年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


  那众僧都在法坛上看见了这妇人,自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时间愚迷了佛性禅心,拴不定心猿意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间难得。


  石秀却在侧边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谓之作福不如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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