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字据
沈睿略有些埋冤地看着林四老爷：“林四老爷许是不知道，林家借了您的死讯诬陷了许......诬陷了爷，爷已经被迫着把许家剩余的情报系统给交出去了。“
许佑德淡定下来，“嗯，交出去了。”
林四老爷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那可不好办了，若是真让他们找着了那‘三把刀’，怕是倾国之祸就在眼前了。”
谢琼扇子也不摇了，只一个劲地踱步，来来回回好几趟，忽地抬头问道：“报官，报官有用吗？我去找我爹，我把这些事儿跟他说了。”
沈镜：“那你赶紧地去。”
谢琼抬脚要走，却被沈钶一把挽住了肩胳膊，他不由地愕然：“知非你......”
沈钶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法子，此刻只能提点他两个字道：“没用。”
谢琼急急道：“怎么没用！狼子野心的祸害紧在眼前凑着，此刻不赶紧上达天听，禀明圣上，你还在等什么呢？”他怕是头一次这般恶声恶气地和沈钶说罢，挣扎着就要从他强劲的桎梏之中挣脱，“你不急，我急！”
沈睿站在大哥的阵营里一同拉住谢琼，摇头叹道：“没用。”
“你，你们......”谢琼咬牙切齿。
许是因为这人是谢琼，沈钶还是睁开了眼，耐着性子多说了两句话：“谁信？”他松开了手，却在气势上死死地压制住了他，“你说的这些，谁信？”
谁信？说出去还不笑死人大牙了。
谢琼却道：“我爹信，”他的气势却好像只压在了这句话上，接着就接不上了，“我爹......我爹应该是会信我的。”
沈钶这回不想再拐弯抹角了，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爹，与凤安钱庄如今的关系，是合作。他们才是盟友。”
谢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沈镜喃喃道：“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听到弟弟这句话，沈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赞许起来：“这件事居然让你学会用了成语，也算是值当了。”
“......”沈镜无奈，“哥！”
林四老爷咳嗽了一下，开口道：“诸位，我已经把身上担子给卸下了，明日便动身出海，不再沾染这些是非。如若可以，还请挪步出屋，”他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呆在了人家的地盘给人家下逐客令，但实在是有要事，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说了，“我有些话，想要和我的夫人说。”
沈睿沈镜谢琼都看着沈钶，沈钶率先抬脚出屋，三个小孩跟了上去。许佑德目送他们离去，对着林四老爷似笑非笑地一拱手：“四叔，我也先去了。”
林四老爷正经地真有些个不好意思：“家主请便。”
许佑德抬头又是一笑，抬脚出门，还很是贴心地把门给带上，留下三人充分的时间空间来讨论自己一手造出来的狗血局面。他刚要对着沈睿他们说“好戏开场快来观摩”，却看到这几人似乎自己在上演一场好戏。
沈钶依旧是一幅冰凉凉的模样，似乎吐出一个字就会折寿一年似得。而沈镜就开始絮叨了，他摸着下巴努力表现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道：“我刚刚听着就有点懵，三把刀，利刃稳江山，听着好像是世面上流传出来的玄幻本子，还是贼劣质的那种。”
沈睿好奇：“什么算是劣质？”
沈钶：“就是菜鸡拿神器，剑招拆大佛，美人必桃花，人见人就爱。”
“听着蛮有意思的，”沈睿也跟着琢磨，“你最近在看吗？”
沈镜本意是想进行今夜听到的情报的可行性研究讨论，不想这谈了谈着却偏了话题，他哈哈一笑，被自己妹妹带着说道：“那是，我最近刚在看一个话本子，是关于破烂仙人和红衣鬼王的故事，真真地戳心，害得我上课时候脑子里都是......”
正侃侃而谈着，一只修长的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抬头一瞧见手的主人，沈镜惊得差点跳起来：“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哥.......”这可怜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交出来吧，话本子。”
谢琼赶上着打圆场：“哎唉哎，知非，先别收缴，我也听说了这个话本子，一直苦于断货没收来，”他扭头朝着沈镜道，“要不你先借我看几天？我最近看的是一个虐本，说一个失落皇族套路神秘少女的故事，最后结局蛮惨的，少女全家没了，两人也形如陌路。”
沈镜十分地怀疑谢琼在趁火打劫兼火上浇油，只闭紧了嘴不再多说一句话。
沈睿也投身战局：“那你那本虐本先借我瞧瞧，我喜欢看虐的。”
沈钶脸黑了，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要回家给弟弟妹妹晒晒书，顺便检阅一下阅读品类。
许佑德好不容易钻了个间隙孔子，赶紧地插话：“你们还要看戏码吗，就是两个夫人争夺老爷的狗血戏码。”
“当然要看。”沈睿道，“我们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沈镜巴不得有人来转移话题，他垫脚越过自己大哥朝着屋里头瞧了瞧，赶忙着问道：“真的？好戏开场了吗？”
许佑德点头：“开了。”
沈镜看起来比屋里头的当事人还要兴奋，推了妹妹又推谢琼，连拖带拉地把他们两给拉到了门口，三个人排成一排趴在了门上的雕花栏口，暗搓搓地探出六只眼睛瞧着里头动静。
张夫人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幅伶牙俐齿的凶相，如今她作为真正占理且名正言顺的一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连坐都不敢坐，只是站在烛光照不着的阴影地，用劲的揉搓自己的衣角，直揉得面目全非，刻上了几道再也撸不平的印子才讪讪作罢。
如今屋里头的格局很怪异，林四老爷躺着，红罗夫人坐着，偏正房张夫人是站着的，高下形式立见。红罗夫人许是也觉得这个氛围实在是怪异，便拉着张夫人一同在桌边坐下。
林四老爷叹了口气，先开口：“这件事，算是我对你不住。”
张夫人面上一喜：“老爷！”
林四老爷却心志不变，继续板起脸来：“但是你也该明白，我如今心肠软着说一句‘对你不住’，我便真的是对不住你吗？”
张夫人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慢慢地拗成了一幅哭相：“我明白的，其实老爷一直待我极好，其实一直......相敬如宾。客套得近乎是一对陌生人。”
林四老爷道：“最开始攀亲的便是你们张家，把女儿送进林家门，不过就是为了十万两换得张少爷的一个举人名声。我可怜你，不愿让你背负着责任入了火坑，你却哭求我说是自愿的。”他想到往事，略略动了怒火，咳嗽连连不止，却还要沉声道，“不光如此，你还跑到红罗面前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你......”
红罗夫人摆手，“四郎，都过去了。”
张夫人面容更显羞愧。
林四老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为难，你要权利，掌院的权利就给你，不用我说，你心里也知道这些年给娘家填进去多少，自家又亏空了多少；你要嫡子傍身，我也给你，为了日后着想，也为了我给这姓林的留下一条血脉。满月啊......贪心莫过于此，你还想要什么呢？”
张满月该就是张夫人的乳名了，她听到老爷这般叫唤她，哇得一声就扑到了他的身上，哀哀着嚎啕大哭：“我想要您呀！我想要一家子和和美美，这难道是奢望了吗？”
林四老爷嫌恶地推开了她：“你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你这是恨不得自己遭了天打雷劈呢！”
被推倒的张夫人一下止住了抽泣，只愣愣道：“当真是我奢望了吗？”
林四老爷咬牙切齿：“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
林四老爷恶狠狠地肯定：“不错，从一开始，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是啊，从一开始扶持弟弟，离间红罗，到后来的掌家掌权，却和枕边人同床异梦，如今落了个分道扬镳，好像当真都是自己的选择，有了权利和财富，再想要家庭和美，估计老天真看不下去，会降下一道雷劈死了她。
张夫人浑浑噩噩地看起来，再抬头，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她从袖口掏出一张字据来朝着林四老爷甩了过去，“既如此，烦劳老爷在上面盖个手印吧。”
林四老爷猝不及防被一张纸给甩到了脸上，伸手拿了下来：“这是什么东西？”
“字据，”张夫人抬袖擦干了泪痕，和和气气地像是在谈一场商业合作，“老爷走了，林氏四房的生意股份就全砸在手里了，我会帮爷全部接手过来，且打理得红红火火。不过前提就是，这些东西自爷走后，便肯定是我的财产了。爷不能走到半道儿上变了主意，再跑到家里去与我争抢闹腾，这样就很不愉快了。”
“......”
红罗夫人凑过头去瞧了一眼，赞道：“好字。”
林四老爷看了红罗夫人一眼，略有点说不出话来。红罗夫人却是迎着这目光嫣然一笑，柔声道：“各取所需，理应如此，何况张夫人又有嫡子傍身，再怎么说，百年后若是林氏还在，也是老爷的孩子受益。”
“签了吧。”
林四老爷咬破了手指，在最下头盖了个红灿灿的手指印，把这字据叠了两折，交还给了张夫人，眼睛却没再看她一眼。张夫人收了字据，没什么欢喜模样，却准备告退了。
沈睿沈镜谢琼墙角三人组赶忙撤了。
张夫人手都按在了门上头，临了了却还是回头，露出了一幅灿烂笑容：“那么，妾身在此祝福四爷与红罗夫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宜室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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