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三清五
七月初十，又是一个明朗的天气，小鱼在唐悦家中见到了范征。
“江少侠，不知道你要我下山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范征坐下之后，便不多说那些虚话，直接开口相问，这几次交流下来，他也看得明白，江小鱼这个人主意正的很，要是不想说的，就是想套话也套不出来，还不如直来直去，简单明了。
“范征长老，你想不想做三清的掌门？”小鱼笑了笑，开口说道。
“哦？”范征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却没有直接回答，有些事情，宁为人知，不为人闻，毕竟这种话，说出口就很容易授人以柄。
“那个掌门指环，我有下落了。”小鱼面色平静，说的口气也平淡，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只是小鱼眼见范征听了这句话之后，眼皮子跳了跳，脸上也有一点点抽动，小鱼在心里笑了笑，毕竟只是个为了三清掌门之位的，范征也未必是个什么好人，只不过现在杨凯和顾文搅和在一起，那么能和小鱼合作的也就是范征了。
“还请江少侠明言，这掌门指环是我们三清的传承信物，对于其他人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还请将其下落告知我，把掌门指环拿回来，回归我三清。”范征也不说透，即使小鱼已经这般暗示了，还是不愿意说出来自己心中所想。
小鱼嘴角扯出来一丝微笑，说道：“指环就在杨凯手里。”
“杨凯？惊鸿的杨凯？”范征疑惑的问道，在看到小鱼点头之后，就马上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惊鸿先生也来了？”
小鱼回答：“没有，我只见到杨凯，黄松路应该是不在的，他现在可没空来管三清的事情。不是吗？”现在黄松路已经是丧家之犬了，杨易天自从枯木岛之行后，便在江湖中放出话来，只要是拿下黄松路，或者给魔教通报黄松路的下落者，便会拿到奖励，甚至可以奖励一部功法，魔教多少年以来的传承，还收集了数不清的武功秘籍，如今能拿到杨易天赠与的秘籍，自然是每一个江湖游侠的所思所想了。
听了小鱼的话，范征这才放下心来，缓缓笑了笑，说道：“这还差不多，我就说嘛，这惊鸿先生怎么会盯上我们三清呢，要真是那样，恐怕我就只能请清风先生下山来了。既然只有一个杨凯，那他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不过就是个功夫强一些的恶人罢了，这杨凯难道还想夺了我三清，鸟居雀巢？”
小鱼淡淡地看了看范征，说道：“那也未必，据我说知，三清掌门之死，恐怕就和杨凯脱不了干系。那掌门指环，应该也就在杨凯手中。”
“什么？”范征顿时惊讶地喊了一声，说道：“那不可能啊，我三清掌门就算再功夫不如人，也不可能会被一个杨凯所杀，而且还没有能力喊一声，这山上毕竟都是我们三清的人，我们几个掌门的师兄弟，也都住的不远，只要他喊一声，怎么着也能及时过去。”
“杀他的人不是杨凯。”小鱼说道，“当时我们去掌门卧房里看了之后，就已经推断出来掌门之死，应该是你们内部之人下的手，只不过，杨凯和这个人合作了。”
“是谁？”范征眯着眼睛，也不再多话，直接问道。
“掌门死后，三清是谁最得利？又是谁能为杨凯提供支持？”小鱼没有明言，很多事情只有让范征自己想明白了，才会心甘情愿的和自己合作，否则，他要是心存疑惑，难免不会给小鱼下绊子。
范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轻声说道：“顾文？”
小鱼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杨凯现在就在三清山上，至于是谁和他合作，您不妨自己查一查，毕竟在三清山上，只要盯住一个人，那么他每天见过谁，说了什么，我想您是可以知道的，不是吗？”
范征反而有些踌躇，看了小鱼一眼，说道：“江少侠，如果按照这样的话，那我回去之后，岂不是陷入危险之中？他们连掌门都敢杀，又怎么会放过我呢？等我死了之后，顾文只要戴上掌门指环，三清不就落在他的手中了吗？”
小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您就放心吧，现在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您是和顾文竞争最激烈的，当然了，顾文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而您是为了保住三清这么多年来的传承。”看到范征欲言又止，小鱼便改了口风，果然，范征脸上的表情便的自然了很多，小鱼不由得对他又是鄙夷了几分，敢做不敢当，想要当掌门，还想让人觉得他是为了三清，不得不当。
小鱼继续说道：“现在您要是出了事，所有的三清弟子都会怀疑是顾文所为，毕竟您又没有什么仇人，只有一个顾文，说白了也是因为两人立场不同而已，再说了，顾文绝不敢戴上掌门指环的，自从掌门死后，你们三清就陷入内斗之中，就连林九月失踪了，你们都无暇顾及，这种情况下，掌门指环就是那个凶手所持，谁敢拿出来，谁就是不打自招了，不是吗？”
听到这里，范征这才放心下来，换上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已经知道了凶手的下落，我作为掌门的师弟，自然是为了我三清不落入恶人之手，责无旁贷，江少侠，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调查了，想必很快就回查出一个结果。不过，查出来之后，你也知道，这杨凯的本事，恐怕我想要拿住他，有些困难。”
小鱼回答：“您放心吧，只要有了证据，我自然会上山相助，到时候杨凯和顾文落网，我就会带上林九月马上离开，三清就是您来主持大局，之后的掌门选举，我们都不会再参与。”
范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多谢江少侠了。”
小鱼站了起来，拱手相送，说道：“您一旦有了消息，通知我就好了，谢明会守住下山的路，杨凯如果离开三清，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范征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小鱼看着范征离去的背影，笑的冷漠，又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在范征看来，江小鱼一行人正好是白送给他的帮助，可以很随意地让小鱼等人为他所用，本来范征还对掌门之死不是很上心，但是现在不同了，既然掌门之死和顾文脱不了关系，那么就可以借此让顾文失去人心，不再得到弟子们的支持，甚至还有可能让顾文再无翻身的机会，而且既然小鱼已经告诉自己，现在杨凯就在山上，那么说白了，只要杨凯和顾文投鼠忌器，不敢对自己下手，就总会被自己抓到把柄，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他们拿出来掌门指环的时候，那就是最大的证据，而且就算没有，只要能抓到顾文和杨凯见面，自然也是一个很大的证明。
现在的惊鸿，早已不复当年的威势，黄松路已经是正邪两道的敌人，三清现在也是和天山清风亲近的，自然就不会和惊鸿的人再有什么瓜葛，如果能抓到顾文和杨凯见面，自然就是一大证据，虽然不能说明是他们害死了掌门，但是最起码也能说明顾文是私下和惊鸿的人有勾结的。这样一来，顾文自然就失了人心。
小鱼看着范征的背影，喃喃自语：“希望你能多活几天。”
谢明的声音出现在小鱼身后，谢明说道：“小鱼，这个老东西，想让我们给他白做事，等到他抓到证据之后，我们出手帮他拿下杨凯和顾文，然后就让我们离开，不要再横生枝节，影响了他继承掌门。”
小鱼残忍地笑了笑，“他以为自己很聪明，觉得是在利用我们，可惜人总是这样，被眼前的一点点利益所吸引，他如果能冷静下来，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踏入死地，只是在为我们当个马前卒，可惜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了掌门之后会有多威风，哪里还会想的那么多？”
谢明说道：“我倒是想到你不会这么给人利用，不过我也没想出来你是什么打算？”
“三清这个门派，如此腐朽不堪，还不如就此重新来过。”小鱼回答，“范征真的以为顾文和杨凯不会对他出手，可是他不知道，如果顾文真的下了决心，杀了他之后，强力弹压三清中不满的人，自然也还是能坐上掌门之位的，更何况还有杨凯帮他，就算是真的像我跟范征说的那样，暂时顾文不愿意背上这个罪名，那么等到他真的找到证据，或者带人抓到顾文和杨凯见面，那时候，也就是他的死期了，狗急了还跳墙呢，顾文和杨凯被他抓住之后，第一个反应不就是杀了范征吗？”
“如果你——”谢明开口，却没有把话说下去，他知道江小鱼自然能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江小鱼看了谢明一眼，轻轻摇摇头，说道：“不行，我去山上震慑杨凯不可行，其一，杨凯为什么躲在山上，而不是那个他准备了那么久，放满了暗器陷阱的小月湖？就因为他知道，只凭那些东西是拦不住我的，他不离开，迟早会死在我手里，所以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不就直接离开这里，天大地大，我自然不会满天下去找他，要不就是呆在山上，我总不能毫无凭证，就在三清山上搜人。”
“所以我在山下，杨凯才会在山上，而一旦我上了山，杨凯自然就会找机会下山来，那就又回到了起点，我们做的事情都毫无意义了。”
“其二，九月现在这个样子，我必须守在她身边，如果我离开了，杨凯或者顾文趁机来袭击，九月没有一点保护力量，我绝不能把她置于危险之中，一点都不行。”小鱼说的斩钉截铁，“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其三，”小鱼笑了笑，“不论是顾文，还是那个范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什么要去救他呢？还不如收拾残局来的简单，这三清，也应该换换天了，不是吗？”
谢明也笑了起来，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也看这些人不爽得很。”
两人说完话，小鱼便回到客房中，林九月已经醒了，正在和唐悦说话，小鱼进去的时候，只见唐悦正在小声哭泣，说着：“林姐姐，真是对不住。”
林九月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现在就安心在家里住着，等到山上的事情结束了，想回去，就回山上，如果不想的话，就和父母一起去乡下，好好的过日子就好了。”
见到小鱼进来，唐悦站了起来，说道：“林姐姐，你们说话，我中午拿饭菜来给你。”说完对着小鱼点点头，便转身出了房间。
“小鱼，你也别太苛责唐悦了，她也是身不由己。”林九月对着小鱼说道。
“好，只要你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小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了出来，林九月微微一笑，说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我们还是要帮助三清的，那个杨凯和顾文居心不良，我们怎么才能抓到他们呢？”
小鱼把自己和范征说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并没有把自己实际上的打算说出来，他知道林九月未必会同意自己的做法，毕竟范征说白了，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以林九月的性子，恐怕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范征去死的，只能希望林九月不会察觉吧。
可惜小鱼的心愿落空了，林九月皱着眉，问道：“这样的话，杨凯不会痛下杀手吗？我想他应该会直接杀了范征的吧？”
小鱼见瞒不过去，只好点了点头，说道：“范征死了，其实才是最大的证据，现在三清上，对范征敌意最大的就是顾文，范征既然已经知道杨凯在山上，也知道顾文和掌门之死有关系，就会十分防备，如果他被杀了，那么三清的弟子们和宿老们自然明白就是顾文下的手，这时候我们再上山，自然是会得到三清弟子们的支持，毕竟争斗是争斗，但是大家都是三清的门人，如果动手杀人，岂不是乱了套，顾文只要敢动手，他就不会再得到三清门人的支持。”
林九月沉吟片刻，说道：“可是我们这样，不就是把范征置于死地了吗？”
小鱼抿了抿嘴唇，回答；“不错，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林九月看着小鱼，眼中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却没有具体说出来，只是说道：“小鱼，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救他一命吧，这样让人去做诱饵，我们岂不是跟杨凯一样视人命如草芥了吗？”
小鱼叹了口气，林九月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是小鱼自然也听得出来，林九月对自己的做法很不满，只是不愿意当面说出来。
看着林九月苍白却坚定的脸，小鱼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知道么，其实我当年刚刚踏入江湖的时候，想做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有一颗侠义之心，有一股子坚持不懈的力量。”
林九月也仔细看看江小鱼，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江小鱼了，他的脸，要比其他的同龄人多了几道皱纹，眉间更是一直都有一股阴郁，就像一朵乌云笼罩不散，眼中再也没有当年的那份正直，也没有了那份熟悉的温暖，只剩下漠然和坚毅。
江小鱼的话，也让林九月心生波澜，其实她虽然一直都在刻意和江小鱼保持距离，却也时刻关注着小鱼的消息，尤其是江小鱼上了清风山之后，林九月也看得见他眼底流转的红色光晕。
可是现在的江小鱼，也算得上是一位大侠了，只是这样的大侠，和当时江小鱼向往的那种大侠却不相同。
“小鱼，你——”林九月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责备？还是该支持？
江小鱼的努力她自然是知道的，从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子，能做到今天这一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也许这就是必然的代价，那个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起来，再也看不清楚他的心中所想。
小鱼从林九月的脸上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你好好休息，这里的事情就不要再费心了，我会处理好的。”便转身离去了。
靠在栏杆边，小鱼的目光直直射向无尽的苍穹之中，林九月的不满是理所应当的，谢明的支持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本就是这样的或者那样的人，林九月是个正道侠女，谢明是个魔教弟子，这件事情，让林九月处理，会麻烦很多，她会努力保住每一个三清弟子，别说是范征了，就是顾文，林九月都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饶他一命。
而交给谢明的话，恐怕会比现在简单很多，山上发生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等到林九月修养好了，三人直接上山，杀了杨凯也就是了，三清的人根本就没有能力抵抗小鱼三人。
如果不愿意等待，这附近也有的是魔教弟子，甚至围了三清都是做得到的。
谢明之所以没有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为了杨凤凰而已，既然他已经决心要和杨凤凰成婚，自然是要尽可能避免再和魔教有什么纠葛，就连苏媚都为了自己的这个徒弟，要退隐江湖，就是为了不给谢明和杨凤凰惹来非议。
他们本就是那样的人，只有自己一直都在变化之中，心里想要做个正义的大侠，可是却只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鱼慢慢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的犹豫不见了，只剩下坚定。
这也许是自己能为林九月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吧，既然如此，那就去做，何必要为了自己让林九月为难。
小鱼走到唐悦的卧房，轻轻敲门。
“是谁？”唐悦的声音传来，小鱼轻轻咳了一声。
“稍等。”唐悦很快就出来了，看着江小鱼，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天，我要你寸步不离地保护林九月，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及时把她送到乡下去，算了，”小鱼想了想，重新开口：“今天下午，你们就去乡下，躲几天，一个仆人都不要带，你们的去向一个人都不要告诉，带上你的父母，七天之后，你一个人回来，如果事情顺利，我会让谢明在你家中等你，如果没有见到谢明，就马上离开，再过七日再来。”
“你要做什么？”唐悦惊讶地看着江小鱼，问道。
“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会给你们盯着，有我在，不会有人敢跟着你们，等到你们离开之后，我会上三清，去保护三清的弟子们。”
唐悦感激地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江小鱼对三清的弟子们毫无好感，如今三清是风雨飘摇之际，能有江小鱼在山上，自然可以把事情都控制在最小的波动范围内。
三清山下，谢明奇怪地看看江小鱼，说道：“你真打算上山？这样不是会让杨凯找机会下来吗？那我们岂不是白费时间？”
小鱼摇摇头，说道：“我要在山下杀了杨凯。”
谢明更是不理解，说道：“那你要怎么做？你人在山上，他在山下，怎么杀？”
小鱼冷冷一笑，说道：“本来想借刀杀人，让杨凯帮我处理了范征，我再动手处理掉顾文，现在我不想管他们三清内斗了，杀了杨凯，我们就走吧。至于怎么杀杨凯，就需要你帮我了。”
下午，小鱼看着唐悦驾着一辆马车离开，转身慢慢拔剑，说道：“你们不该看到这些的。”
随着小鱼的话，周围的林子里顿时几个身影急忙闪避，想要冲出林子，逃离这里，一道红光闪过，那几个人影就倒在地上，只能勉强趴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哀嚎，小鱼又说道：“你们暂时死不了，自己去唐镇上疗伤，不要再回三清了，我把你们的长相都记下了，再让我看见你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说完自顾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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