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
渊然见到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简单的寒暄过后装模作样地问道：“不知二位来本座的府上可有何事？”
老宗主磨牙，装，你接着装！
青哲明白他这是故意给他们难堪，但也别无他法，只得站出来道：“上神，我们此番前来是为灵雨一事。”
渊然不搭理他，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茶，表面上的客套都是给外人看的，关上门来谁不知道谁？面子他自认已经给足了，至于里子……还是算了吧。他没心思跟他们虚与委蛇，估计他们也不想和他这里磨。
“容本座提醒二位一句，貌似灵雨是煜心宫出身吧？何时跟青门宗有了牵扯？”
老宗主皮笑肉不笑，“上神说的这是什么话？灵雨是青门宗的人，当日天界众仙皆是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自当是要来解决此事的。”
“青门宗人？”渊然讥讽地看着他们，“不过是手臂上的一块青焰胎记，灵力化了狐形而已，就值得青门宗做到这种地步？还是心中有愧，迫不及待的想要弥补？”
老宗主被戳了痛处，“你……”
渊然无视他，左右看不惯他的人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顺嘴说道：“老宗主口中所说当日的情景出入可是不小，也是，毕竟你不在场，那本座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们看到灵雨的变化不假，但也亲眼见了青门宗是怎么一步步将煜心宫逼入绝境，暗算幽阳的，你以为就凭这说亲不亲，说近不近的血脉就能抹杀一切？
老宗主，无论你们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你们是仇人的事实。别忘了，你们不仅杀了她师父，还害了她爹娘。”
老宗主闻言怔住，一向清明的眼神中混杂着迷茫和浑浊，仿若一夕之间老了几百岁一般。
青哲坐在一旁插不进话，只能看着渊然三言两语将他们的底气击溃，咬了咬牙，起身对渊然行了一礼，“今日登门多有失礼，还望上神海涵”，而后朝老人道：“爷爷，我们回去吧，这件事交给孙儿处理”，说完上前扶起老宗主，作势就要离开这里。
老宗主还想再说什么，在看到青哲的抿着唇对他轻微摇头的神色之后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也罢，这事急不得。
渊然不禁有些唏嘘，亲人变仇家，不过如此。他刚想起身，无意间瞥见自己的手掌外侧，在看到那道早已干涸的血痕后愣了半天，血迹？哪儿来的？
渊然独自坐在桌边沉思良久，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最后大步离开正厅。
“咳咳咳——”
灵雨往香炉里加了些香料，凑近嗅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被呛得死去活来，嘟囔道：“这味儿也太重了。”
“咚咚咚——”
“进”，灵雨没有回头，专心倒腾手中的东西，“大娘，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饿嘛，你还真是执着。”
渊然看着她的动作，并不言语，灵雨见后面久久不出一声，回头望了一眼，惊讶地说道：“渊然？你怎么过来了？”
渊然不答她的话，绕过她去查看那个小香炉，在见到炉中的香料比平日里多了两倍不止时眼眸黑了一瞬。他环顾四周，行至窗前将窗户打得更大，叮嘱道：“房子里别燃那么重的香，平日里窗户打开一些，通通风。”
灵雨一颗心提的很高，略带忐忑地轻声“嗯”了一声。
渊然听到她的声音，转身走到她面前，“你还知道回应？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交代的？”
灵雨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渊然明白她心里难受，也不好逼她，“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只是别再做傻事了，我会担心，知道吗？”
灵雨缓缓地点了点头，就在渊然以为没有别的事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问他：“渊然，你怪我吗？”
“什么？”渊然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灵雨像是鼓足勇气一样，抬起头望着他，重复道：“渊然，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灵雨的话说的缓慢，像是一个认罪的囚犯，“我……都是因为我，是我盲善，将月白从魔界带到三千城，害得弦思魂飞魄散，是我在人界胡闹，惹上了青门宗，给煜心宫带来麻烦，让师父没了命，让师兄身受重伤，如果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
“别说了”，渊然双手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灵雨，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也没做错什么。”
“渊然，我最大的错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我出现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弦思不会死，师父也不会死，你也不会陷进来，我都听他们说了，是你去求了天帝，和他做了交换才有现在的局面的。
明明这些都不该是你们受的，明明我才是最坏的那个人，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不是我，非要是别人啊，这不公平”，灵雨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在哭着嘶吼。
渊然这时才发觉，她一直都没放下，只是将那些事情都憋在了心里。
愧疚啊，都快把人压塌了。
渊然抱住她，轻轻拍着灵雨的后背，安抚着让她平静下来，“灵雨，不哭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弦思和幽阳如果还在，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灵雨，别这样……”
灵雨哭得嗓子沙哑，“仙人普度众生，我一直都想成为别人的救赎，没想到带来的只有不断地灾祸。”
“胡说”，渊然反驳她，“灵雨，你就是我的救赎，能遇见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我想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真的。”
灵雨闭上双眼，感受着渊然的心跳，在他不断地安慰声中，难受了这么多天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渊然。”
“嗯？”
“你答应天帝什么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灵雨抬眼瞥向他，张口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渊然被她这种不痛不痒的提醒弄得好笑不已，温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永生不再去上仙界而已。”
灵雨懵住，“永生不去上仙界？”
“其实真的没什么，我平日里连巡城都懒得去，你见我去过几次上仙界？天帝这个条件形同虚设，算不得什……嘶……”
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灵雨这一次是下了狠口，死死地咬着他。
她知道渊然这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她知道他尽力了，她知道他没做错什么，可她真的心里难受。
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
渊然揉揉肩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这是属小狗的？”
“不是，属兔子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属什么，不过师父捡到我的那一年是卯年，所以就定下我属兔了”，灵雨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看到他这般模样，不由地道：“很疼吗？我看看。”
渊然见除了难过和怀念之外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松了口气，调侃道：“没事儿，不严重，只是你这对儿小虎牙也太利了些，你相公这身皮肉不是铁打的，下次再这么咬，咬伤了咬破了那我可就……”
灵雨：“就什么？”
渊然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遍，笑得意味深长，说道：“就先给你攒着，明白吗？”
灵雨一开始不懂他想说什么，然而在触及到他眼中的某种光亮后顿时清楚了他的意思，双颊染上绯红，“你胡，胡说什么？出去，你先出去，我困了，我要吃点儿东西。”
灵雨一阵语无伦次，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下，这说的什么话？
渊然被她逗得没控制笑出声来，爽朗的笑声将两人连日来的郁闷心情都一扫而空。渊然有心再闹两句，却又怕物极必反，这可是好不容易哄好的，“好了，知道你没事后我就放心了，我那里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嗯嗯”，灵雨站起来送他出门，临近踏出院门的时候渊然忽然停下了脚步，从袖口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她，“差点儿忘了这茬儿了，喏。”
灵雨拿过瓷瓶，细细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纹，“这是什么？”
渊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神色柔和，“姑娘家家的，身上留下疤不好，这个是祛疤的。”
灵雨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知道了？”
“青焰的印记在你恢复无虞之后会自己下去的，谁想你这么急，竟然……罢了，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灵雨咬着唇，不答反问道：“渊然，今天青门宗来府里是因为我吗？你会不会……”
“不会”，渊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斩钉截铁地回道：“灵雨，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你，也只会支持你。你要是想认他们，我就站在你后面做你的后盾，要是不想认，我也会护你到底，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灵雨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渊然，你真好。”
送走渊然，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拂起袖子，胳膊上赫然缠着的那圈纱布，血迹渗透了布料，留下一圈红印。灵雨看着那块血迹，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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