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村的祭典（下）
暮色来临。
夜空中，一弯猩红色的明月，格外妖异。
乌鲁鲁山脉中，以三条穿着黑色长袍，头戴着斗篷的身影为首，身后跟着十几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这片莽莽大山的密林中。
“不愧是哥尼斯大人亲自炼制的药，真够神奇。居然能抵御这山谷口的迷雾。”
最前方左侧的一条黑影开口道，声音极其阴柔。
“这还不算什么呢，布兰泽。”
最右侧一个体型看上去异常魁梧的身影也跟着开口。黑色长袍被下面的身躯撑得鼓鼓的。虽然体型巨大，却不妨碍他的速度。此时他正紧紧地跟着这一群人快速飞奔。
“听说这一次行动，还是那位‘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而且，山谷口的位置，也是他预测出来的。”
魁梧身影继续说道，声音十分洪亮，如同黄吕大钟般，响在众人耳旁。
“那位‘大人’？”阴柔男子布兰泽异常惊讶，“可是教廷中那位活了上千年的传闻中的‘老教皇’？”
“够了，阿古洛，布兰泽。你们两个都给我适可而止。那位大人可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小心祸从口中。”
最中间一道消瘦身影淡漠地开口道。
“我们只要按照上面的命令，执行好这次任务就行。记住，这次的目标是那些孩子。”
十几条身影，加快速度，朝密林中的某个方向极速掠去。
……
天一黑，小村落中的人，陆陆续续赶往广场。
“母亲，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呢。”艾雷拉着母亲，朝广场快步走去。
“嗯，今天晚上可是有血脉觉醒仪式。”艾雷母亲抱着熟睡的婴儿，道：“我记得上一次，你和你弟弟都没出生呢。要是你父亲他能看到……”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马上又闭口，不再说下去。
察觉出母亲脸色异常，艾雷赶紧转移话题：“母亲，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母子二人很快就来到广场。
此时的广场，已经聚集了数百人，几乎整个村子的人，甚至老幼妇孺，全都集中在了这一片不算太大的广场。
今天的广场，显得比平时热闹许多。
四周插满火把，橘红色的火焰，如同俏皮的精灵，不安分地跳动着。中央燃烧着一个巨大篝火。篝火周围，二三十个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欢快起舞。男的赤luo上半身，露出精壮的体魄，女的穿着精心缝制的祭祀服装，和着锣鼓声，忘情地扭动腰肢，翩翩起舞。火把前，正值壮年的大汉们，高声诵咏祷文，而那些年长妇人，则低垂头颅，双手并在胸口前，作着虔诚的祈祷。
广场稍上方，摆满了牛羊瓜果等各种贡品。而在最上方，则站着四位长老打扮的老者。老者面前，摆着一张一米高的方形大桌。桌上四个方向，各摆着一个檀木盒子，古色古香，用一块红布盖住。
四位老者神情肃穆，看着族人欢庆，缄默不语。
而老者身前，则是站着一群约有十岁模样的孩子，正是今晚将要进行血脉觉醒的孩子。此时他们有激动，紧张，兴奋，期待，不安，在稚嫩的脸上，一览无遗。
刚一到广场，艾雷往四位老者站立的方向望去，正看见队伍中的金发男孩格雷，正好在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后，四位老者中，其中一个白胡子老者伸出右手，示意众族人停下来。
“大魔一族的各位族民，看来都知道我们聚集在此，举行祭典的缘由吧。”
刚一落下，底下族人纷纷点头。
“万年前，我们远古大魔一族，过万名族人纵横在亚特兰大陆上，叱咤风云，不畏惧任何一个种族。族里更是一举出现过四位帝王般的大魔。这四位大魔，分别是：白骨大魔，红莲大魔，紫晶大魔和刀锋大魔。”
“四位大魔，力量甚至可以匹敌真正的神灵。可以说，那个时代，没有这四位老祖，我大魔一族就不可能走向巅峰，是他们带领我族，统治了整个亚特兰，君临天下。”
白胡子老者声音洪亮，意气风发，仿佛亲身经过那个辉煌年代。而下方的众族人，脸上也都浮现出自豪之情。
顿了顿，老者继续娓娓道来，向众族人讲述四位大魔老祖的传奇故事：
“白骨大魔，在百族林立的动乱年代，横空出世，带领族人击退当时的大陆统治者——兽族大军。之后，更是凭一人之力，闯入兽族老巢中，击杀九位兽族统领，将兽族历代最强者神兽——‘八荒大蛇’，斩落于兽族帝都卡洛萨城。从此，亚特兰再无兽人一族。那一役，让我大魔一族登上历史舞台。”
“红莲大魔，通天神木封印松动，邪气外溢而出，引起无数魔兽暴动。魔兽潮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先祖带领族人，斩黑龙，灭冥蛇，将暴乱的十万魔兽，逼回通天神木封印内，之后更是以自己身躯，修补封印，守护世代族人。”
“紫晶大魔，龙族逞凶，意图消灭我大魔一族。先祖带领族人反抗，与当时大陆上最为强大的西方龙族展开战争。那一战，持续数百年，最终将龙族逼迫回龙谷，更是将神级魔兽龙皇收为坐骑。”
“刀锋大魔，于通天神木上，独战自诩为神灵的数位外族强敌，一剑将敌人削为两段。随后只身闯入虚空……”
“四位老祖，被世人尊称为‘远古四魔’。”
白胡子老者脸色潮红，叙说着一个个真实故事，越说越激动，呼吸愈发的急促，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亢起来。
远古四魔的故事，像是有某种魔力，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说，底下的一群族人，尤其是那些年轻热血的小伙子，脸上都露出激动，兴奋之色。而那些年幼的小孩，脸上更是惊讶憧憬。
白胡子老者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道：
“可是，从那以后，我大魔一族，就也再也没出现过像老祖那样强横的血脉。即使如此，我大魔一族，仍然没有忘记先祖们的骄傲，我们体内的血液中，仍然流淌着先祖的荣耀。”
“即便现在，我大魔一族已经没落，但，我希望各位始终谨记，我大魔一族，是高傲的‘戴因斯魔人’。”
说道最后一句，白胡子老者几乎是红着眼吼出来。
“戴因斯。”
“戴因斯。”
“戴因斯。”
无论男女老少，听到这里，纷纷昂起头颅，撕心裂肺地高声狂喊，仿佛要用尽体内所有力气。呼喊声如同浪潮般震耳，一阵盖过一阵，回荡在这空旷寂静的月夜中。
只有出身在古老的家族，才能切身体会。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氏族名字，已经不仅仅代表了一个名字，它蕴含了先人们的无上骄傲，凝聚着无数代人的荣耀。这种骄傲，这份荣耀，已经深入骨髓，难以磨灭。
广场的盛典仍在继续。
……
与此同时，广场远处的一处悬崖上，数道身披黑色身影悄然出现，远眺着这一切。
正是密林中，飞奔而来的那群黑衣人。
“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魔人后裔。原来是躲在这里，难怪万年来没被外人发现。”
最左侧的身影摘下斗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深棕色头发扎成数条麻花披在脖子后。
“说起来，哥尼斯大人为何不惜一切抓这些魔人呢？”
深棕色辫子男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眼神阴冷，如一条盯上猎物的毒蛇，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广场，不时将匕首放在嘴角边舔。
“布兰泽，你少说两句。”
站在中央，身穿黑色祭祀长袍的中年人瞪了他一眼，冷然道：“我们只管完成好这次的任务就行。”
训斥辫子男的，正是这次行动的唯一一名黑衣大主教，兰普斯。
“哈哈哈，你太严肃了，兰普斯先生。”
大主教右侧壮汉朗声笑道，正是之前那魁梧身影阿古洛。
壮汉体型异常魁梧，足有两米五高，活像一头凶猛的巨熊，全身上下散发着狂野气息。
“哼，我只是怕你们误事。”兰普斯淡淡地瞥了壮汉一眼，不再说话。
心里确是不解：哥尼斯大人为什么还要让杀手殿的人参与进来？
……
白胡子老者满意地扫了一眼下方情绪高涨的族人，手一抬，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注视他。
“四位老祖陨落之后，我族后代子孙，血脉浓度一代不如一代，远远不能与万年前相比，再加上，老祖陨落之前，我族树敌太多，内忧外患之下，也就迅速没落了下来。”
“上天虽然赋予了我大魔一族强横的血脉，同时也极大地限制了我大魔一族的繁衍能力。唉，到现在，我大魔一族的族民，仅仅剩下四百八十名。近百年来，年满十岁，符合宗族血脉测试的孩子仅有十三人。虽然这数量稀少，比不得老祖在世时候，确也是远超以往，也算是上天对我族的宽慰了。”
老者的语气，充满疲惫，失落，下方的族人也跟着落入悲伤情绪中，神色黯淡。
“不过，老夫仍然坚信，老祖的血脉，总有一天会再次复苏，我大魔一族会再次崛起，纵横在亚特兰上。而今天，我们将为这十三名孩子，献上最虔诚的祈祷，祈福他们当中，有人能成功觉醒。”
老者话音刚落，下方一群人立即从失落感伤情绪中走出来，纷纷高呼起来。尽管所有人心知肚明，今年，恐怕又和往年一样，但是每个人内心深处，仍怀着一丝期待，甚至是侥幸。上方那十几名孩子，心思就没那些大人那样消极，激动，兴奋，期待，紧张之色，全都浮现在稚嫩而单纯的脸上。
老者手一挥，立即有四名族人上前，走到木桌跟前，将盖在木盒上的红布取掉，而后退了下去。
那四名长老打扮的老者，走到了跟前，低头祭拜，口中吟诵了一句，随后，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群孩子伸长脖子，看见木盒里静静地躺着四件奇怪的物品：
正东方，摆着一个古朴而光滑的头骨，狰狞无比，看上去有好些年代。
正南方，摆着一朵娇艳而炽热的莲花，莲花似火，仿佛随时要燃烧起来。
正北方，摆着一个精致华丽的紫色皇冠，精雕细琢，让人移不开目光。
正西方，摆着一截妖异狭长的墨黑指甲，状如长镰，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四件物品在月光的映照下，各自静静地泛着微弱光亮。或晶莹剔透，或炽烈如火，或温和静谧，或杀气腾腾。
“接下来念到名字的人，走出来，站到各自所属的族器面前，将手放在上面，全心全意去感受族器的回应。”
艾雷站在队伍中，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心在这一刻剧烈地狂跳不停。
终于要开始了，宗族血脉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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